陸靳翀回來了, 齊玥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剛說完徐州陸家的事情就開始犯困,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
“金仙觀的人招供了嗎, 嚴宇城抓到沒有?”
見齊玥強撐著眼皮,陸靳翀伸手順著他散落的頭發,放緩聲音道, “困了就睡吧, 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齊玥卻不舍一般, 愣神的與陸靳翀對視,直到從他深邃的眼眸里看清自己的倒影,臉上才緩緩漾開一抹笑,不到片刻,便窩在陸靳翀懷中睡了過去。
意識昏沉的一瞬, 齊玥心想此生若能一直這樣,情獨鐘兩歡好,足矣。
可偏偏噩夢擾人心, 齊玥這晚做了一個很長很奇怪的夢, 他夢到大慶朝天災不斷,京都城外到處都有難民的尸首, 臭味熏天。
他還夢到黃沙席卷,突然幻化成一頭巨龍把陸靳翀吞了進去, 緊接著夢到一個英姿颯爽氣宇不凡的女人。
這個女人眉眼堅毅, 和他從前見過的姑娘都不同, 可即使身披戰袍,即使不施粉黛, 依舊能看出其美艷。
更讓齊玥在意的是女人看陸靳翀的眼神, 那里面夾雜著太多復雜的情緒, 是愛是恨是瘋狂也是偏執,哪怕是在夢里,都讓他不由升騰起一股心慌的感覺。
陸靳翀是看著齊玥恬靜的睡顏入夢的,也是被他揪著頭發弄醒的,醒來時外面天還未亮。
“糧食,快找糧食,他還要打戰不能沒有糧食。”
聽到齊玥急促的聲音,陸靳翀瞬間清醒,卻發現齊玥兩眼緊閉,顯然還在夢中。
陸靳翀看著被齊玥扯住的頭發,頗有些無奈的在他鼻尖點了一下,“把我揪禿了,可是要負責的。”
回應他的是齊玥又一聲囈語,“要幫他,幫他找糧食。”
陸靳翀終于聽清他說了什么,臉上笑容頓時凝結,輕喚一聲齊玥的名字卻沒反應,看來是夢魘了。
他不敢直接將人喚醒,還好齊玥很快安靜下來,蹙緊的眉頭也舒展開了,繼續沉沉睡著,唯有揪著他頭發的雙手沒有松開的意思。
陸靳翀此刻卻睡意全無,齊玥在夢中念叨的話讓他不禁想到前世,那個總在危急關頭送來糧食的人,他已經可以確定是齊玥無疑了。
可現在一切還沒發生,齊玥究竟夢到什么,為什么會說出這些話來,陸靳翀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其實很怕那些事情被齊玥知曉。
想到這里陸靳翀不覺低頭,看向面容沉靜的齊玥,“如果你發現我曾對你不好,會不會怨我。”
他話音剛落,齊玥又不知陷入什么夢境,揪著他頭發的雙手猛然收緊,就是陸靳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
“表弟夫早啊。”
清晨林俊豪照慣例來尋表弟時,正好撞見陸靳翀從房里出來,主動朝他打聲招呼。
比起對方的神清氣爽,陸靳翀只抬了抬疲憊的雙眼,點點頭,“早。”
林俊豪好奇的打量他一眼,在看清陸靳翀那副腎虛模樣時嚇了一跳。好家伙,表弟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能把陸少將軍都榨成人干。
這兩人昨晚該不會是鬧了一宿吧,林俊豪看向陸靳翀的眼神變得五味雜陳。
齊玥跟著陸靳翀身后出來,朝門口的表哥問了聲好。
林俊豪卻發現自家表弟紅光滿面,哪里像是荒唐一夜的人,這下他心里由衷的佩服,表弟真不愧是齊半仙。
“表哥,早膳好了嗎?今天又去哪里吃?”齊玥倒不知林俊豪的心思,走上前去對問他道。
林俊豪是個懂享受的人,住在莊園的這段日子,幾乎每天用膳的地點都不同,有次還特地爬了兩個時辰,到山頂去喝早茶,美其名曰欣賞日出。
但其實他們到達山上時,太陽早就在頭頂了。
“我看表弟夫似乎沒什么精神,今天就簡單點,在莊子里吃吧。”林俊豪訕笑著說,眼睛還不時瞥向陸靳翀。
齊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陸靳翀的異樣,剛剛屋里光線太暗,他竟然沒有注意。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齊玥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卻換來陸靳翀一個幽怨的眼神。
昨天晚上是誰又揪他頭發,又對他拳打腳踢的,鬧得他一夜心力交瘁,感情今天起床就他一個人記得。
齊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過表哥還等他們用膳呢,一會回來再問也不遲。
陸靳翀到了飯桌以后,卻看到比宮里御膳還精致的早點,眼角抑制不住的微微抽搐。
這就是林俊豪所謂的,簡單點。
林俊豪作為東道主,很是熱情的招呼道,“表妹夫別客氣啊,就當自己家一樣就行。”
只是他話剛說完,就看見陸玖不知從哪端來一個大海碗,林俊豪還覺得疑惑。
緊接著,桌上那些精致昂貴的早點,就一盤接一盤,被齊玥倒進海碗里頭,一副要去喂豬的架勢。
林俊豪看著飽滿的蟹黃包,晶瑩剔透的水晶餃子,還有蝦鳳球,八珍鴨掌,全都只剩一兩個,孤零零的躺在桌上,簡直欲哭無淚。
齊玥倒是做得很嫻熟,等將海碗填滿以后,才推到陸靳翀面前,“今天東西有點少,夠吃嗎?”
陸靳翀:……
林俊豪:……
陸靳翀此刻的確餓了,昨晚那一頓還是隨便應付的,跟林俊豪點頭示意后,便拿起筷子開吃。
還好林俊豪跟齊玥的飯量都不大,剩下的那些兩人也勉強夠吃的,但挑食是不可能了。
齊玥慢條斯理的用著早膳,昨晚的夢境也漸漸被他記起來了,而且畫面越來越清晰。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夢,里面的一切都過于真實。
真實到就好似自己經歷過一般,齊玥不禁看向陸靳翀,看來這個夢有必要驗一驗,特別是那個女人,她跟陸靳翀到底是什么關系。
于是吃過早膳后,齊玥便開始旁敲側擊,問陸靳翀軍營的事情。
“女將軍?你問這做什么?”陸靳翀被他問得一愣,有些不解齊玥的用意。
齊玥隨便找了借口搪塞,“沒什么,以前看過有關女將軍的話本,覺得好奇就問了。”
“這個嘛,現在沒有。”陸靳翀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眼神變得有些復雜,最后勾了勾嘴角,“以后或許會有吧。”
齊玥聞言手心猛的拽緊,但他還沒來得及傷心,陸靳翀已經伸手攬住他的肩膀。
“你若感興趣,以后介紹你認識。”陸靳翀坦然的笑說道。
齊玥狐疑的打量著他,見陸靳翀說起對方時,眼里沒有摻雜任何異樣的情愫,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就不知道陸靳翀說的人,跟他夢里出現的女人會不會是同一個,齊玥毫不猶豫的點頭,“嗯,感興趣。”
陸靳翀知道齊玥向來對話本的世界充滿憧憬,這次應該也不例外,便也沒多細想。
接下來的數日,陸靳翀并不急著離開,一邊吩咐羋恃去查徐州陸家的事情,一邊安排人手轉移糧食跟黃金。
這次從金仙觀弄來的黃金,數目不比黑狼寨的少,就連齊玥看到堆放的黃金箱子時,都忍不住怔了怔神,他還從未一次見過那么多黃金。
陸靳翀從一眾箱子當中,拿出最小的那一個,放到齊玥面前,“這是我在金仙觀找到的,你看合不合用。”
金仙觀的庫房里頭,好東西實在太多了,可惜他們能帶走的有限,所以陸靳翀專門挑了最值錢,又容易出手的黃金。
不過除此之外,他還順走一套道士用的法器,準備給齊玥看看用不用得上,想必能入金仙觀的庫房,不會太差。
果然齊玥剛一打開箱子,兩眼便瞬間泛光,拿起一把有些古舊的桃木劍在手上把玩,簡直愛不釋手。
“這真的給我?”齊玥有些驚喜又難以置信的問。
他一眼看出這箱子中的法器,多是一些道行高深的道士用過的,每一件都可遇不可求,他師父這么多年的珍藏,說不定還沒有這里的多。
“自然。”陸靳翀見他這般高興,就知道這份禮物送對了。
這些看著破舊的東西,沒想到齊玥竟然真的喜歡。
齊玥的禮物有了,手底下的人也不能落下,陸靳翀看向恬范,指著其中一箱黃金,“這些拿去分了,其他的全部運到東城地窖。”
“謝主子賞。”恬范看著那一箱黃金,都忍不住露出一臉笑意,連忙行禮道謝。
陸靳翀臨走前,一手按在他的肩上,什么也沒說便帶著齊玥離開了,恬范卻很快會意,臉上的神色漸漸露出一絲激動。
他知道主子打算擴招人手,他們三人勢必要有一個當總統領,雖然他的幾率最大,可當答案揭曉時還是難掩興奮。
恬范的效率向來很高,陸靳翀剛一下發命令,囤積在徐州的幾個糧倉,便迅速被人轉移到邊關東城,那是屬于陸靳翀的私人領地。
朝廷這次也難得反應迅速,在收到金仙觀的消息后,分別派出兩位欽差大臣。
一位隨同蕭啟弘前往豫州賑災,安撫民心,一位則來到徐州,暫時接管徐州知府的職務,并調查徐州官員。
這些都跟陸靳翀沒太大關系,反而是徐州陸家,羋恃很快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