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并不知道陸靳翀的身份, 也沒讓他為自己做什么,只是勸他遠離金仙觀那個地方, 并且有機會幫她看看家人是否安好。
極其卑微又善良的請求, 讓齊玥聽得一陣難受,忍不住對那個女子生出憐憫。
齊玥又不禁聯想到,陳生的妹妹還有云嫣, 都曾險些被嚴宇城的手下帶走,當初若真叫人得逞, 不難想象她們的遭遇會如何。
只是現在事情已經查清, 也知道金仙觀是個什么樣的陰鷙地方, 可要揭發卻也不容易。
“你有什么辦法?”齊玥看向陸靳翀問。
金仙觀顯然還不止這么簡單, 后山的道宮被人防得水泄不通, 連恬范他們都不得靠近,可見養了多少人手。
江南官員和金仙觀串通一氣,指望官府出手, 打草驚蛇不說泄露消息的女人,也會陷入更加凄慘的境地。
而陸靳翀這次也不適合插手, 否則恬范幾人的身份很可能暴露, 更何況他帶出來的手下本就不多。
陸靳翀卻笑了笑, 其實辦法還是有的, “你忘了,單翼的兵馬就在兗州, 既然這金仙觀出現毒花制的香料,那他出兵拿下也不算越界。”
畢竟圣上派單翼父子駐守兗州,就是為了追查毒花, 還有兗州勾結官員的事情, 這下正好可以一鍋端了。
齊玥聞言雙眸一亮, 這件事如果陸靳翀來做,的確不太合適,但單家父子就不同了,如果證據確鑿必是大功一件,而且單翼還會替陸靳翀掩護。
“正好兩家現在是親家關系,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齊玥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陸靳翀看他摸著光滑的下顎,像個小老頭似的,忍不住揚起嘴角輕笑。
“對了,我表哥呢?”齊玥這時終于想起,昨天他讓林俊豪幫忙的事,剛剛出去沒看到羋恃,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陸靳翀一早就從恬范那里得到消息,把昨晚醉夢樓的事情簡單與齊玥說了,但也直接忽略金花的事情,既是不想齊玥擔心,也是給林俊豪留點面子。
“我讓羋恃送他到安全的地方住一陣,等事情過了再回徐州。”陸靳翀說道。
林俊豪得罪嚴宇城,徐州肯定不能待了,不過也不會太久,陸靳翀跟齊玥保證。
齊玥當然清楚,只要金仙觀能夠順利拿下,這江南鐵定要大變天了,嚴宇城也逃脫不掉。
這午飯兩人吃得極其緩慢,等到放下筷子,陸玖便掐準時辰端了一碗藥湯進來,看到齊玥臉上揚起殷勤的笑。
“少爺,少君的藥煮好了。”陸玖說完把一碗熱騰的藥汁放在桌上,又自覺收拾用過的碗筷。
“什么藥?”齊玥一看這湯藥,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年前他足足喝了三個月的苦藥,現在他說什么也不喝了。
“你昨晚有點發熱,這是樊太醫之前給的藥方,喝完身體會好受些,傷也好得快些。”陸靳翀在他耳邊說道。
他們即將出發前,樊太醫特地上門復診,又一次看到齊玥滿身痕跡,這才給他留了這張方子,陸靳翀一想到當時老太醫看他的眼神,就忍不住輕咳一聲。
齊玥一聽他解釋,也不禁想到那日尷尬的場景,當即低埋下頭,恨不得在陸靳翀肩上咬一口。
這家伙就是屬狗的,天天跟狗撒尿似的,定要在他身上留下點什么,還總被太醫撞見。
“你把藥喝了,然后我也去上藥。”陸靳翀看出齊玥的抗拒,只能拿出殺手锏跟他交換條件。
果然齊玥聽他用上藥威脅,雖然氣憤但還是半推半就的喝下去了。
齊玥這次是真傷得不輕,接下來兩日幾乎沒有下床,每日醒來剛喝完藥,又會迷迷糊糊的睡著。
至于金仙觀的事情,陸靳翀其實早有打算,在讓人給單翼送去一封密函后,他又跟恬范幾人在書房里商量許久。
他的確人手不足又不能出面,明面上抓人跟救人的活,只能交由單翼去做,但他卻也不是袖手旁觀。
那么多香客捐錢給金仙觀,里面還包括他的十萬兩,陸靳翀怎么可能會放過這筆銀兩,更別說,這次為了查明真相,還險些把自己搭進去。
所以這銀兩不能便宜老皇帝,定要想辦法拿到手,他要做的就是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不過還沒等到單翼的回信,姓朱的男人卻先送來一封請柬,竟是邀他去醉夢樓畫舫的,這畫舫還是花魁招待貴客的那艘。
“朱老板,不會是你請客吧?”陸靳翀看到請柬的一瞬,眼里的暗光一閃而過,臉上卻不動聲色。
姓朱的男人露出一笑,“當然不是,這是嚴少邀請的,蔣老爺走運,那位平日可不是這般好見的,這次是為了籌備新商會,才有這么好的機會。”
“新商會?”陸靳翀故作驚訝,又搓了搓手心試探的問,“嚴少都邀請了哪些人?”。
“自然都是一些大善的商人,當然江南商會的人也會到。”姓朱的男人說道,看著陸靳翀的眼神卻有幾分探究。
陸靳翀卻暗暗皺眉,大善的商人就是指金仙觀的大香客吧,莫非那日林俊豪出現讓嚴宇城起了疑心,這才急著把參加法會的人都召集起來。
否則,籌辦新商會的事情,之前怎會沒半點風聲。
“朱東家,這畫舫是醉夢樓的,你也知道我家夫人。”陸靳翀仿佛想到家里的母老虎,一臉為難的撓頭說道。
“這可是嚴少邀請的,若是不去豈不是落他面子,蔣老爺,得罪嚴少的后果你可承擔不起,若是蔣夫人還敢攔著,那就是不懂事,不識抬舉了。”朱東家一臉義正辭嚴的說道,心里卻忍不住狐疑。
嚴少親自設宴邀請,那可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去的,蔣老爺這反應不免失常,難不成他就是嚴少要找的人?
陸靳翀心里一怒,臉上卻笑得一臉贊同,“朱東家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請柬送到了,到時候記得準時啊。”朱東家見他識相這才滿意,提醒一句后便告辭離去。
反正不管是不是,明日便知。
“主子,這怕不是鴻門宴。”恬范在陸靳翀耳邊說道。
嚴宇城這是故意的吧,若是有人推遲不去,定會引起他的懷疑,可若去了主子碰上嚴宇城也不妙。
畢竟再好的易容術也改變不了骨骼,相熟的人還是能夠認得出來。
陸靳翀卻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那就讓嚴宇城去不了。”
“你們在說什么?”齊玥今日難得好受些了,這才下床四處走動,卻看到陸靳翀與恬范兩人,湊在書房里交頭接耳。
看恬范一副凝重的神色,顯然又出什么事了,不禁讓齊玥有些緊張。
“沒什么。”陸靳翀朝他招了招手,拉著齊玥在長榻坐下,這才把請柬的事情說了。
“畫舫?那你要去嗎?”齊玥皺眉對陸靳翀問。嚴宇城這個舉動,怎么看都有問題。
“去,當然要去,不過還要夫人你配合一下。”陸靳翀笑著說道。
“怎么配合?”
齊玥疑惑不解的看他,陸靳翀卻笑而不語。
只是在當天傍晚,他們住的宅院驟然傳出爭鬧的聲音,這動靜惹得周圍的人家好奇,都忍不住來看個究竟。
于是蔣老爺為了去青樓畫舫,生生被蔣夫人打斷腿,隨后蔣夫人又連夜出走回娘家的消息,很快傳得滿城風雨。
第二天就到了請柬中,嚴宇城在畫舫宴請賓客的日子,陸靳翀一大早精心準備,便杵著兩根傷員拐杖出門了。
朱東家見到從馬車里艱難下來的人,忍不住暗驚的迎了上去,“今早聽人提起昨晚的事情,朱某本還不信,如今一見。”
說到這里姓朱的男人頓了一下,這才搖頭嘆氣,“蔣老爺,你這夫人可比河東獅厲害啊,這咋成。”
陸靳翀還能感受到,他說完以后周圍男人投來的目光,有同情也有鄙夷,甚至有人用一副他丟了全天下男人臉面的眼神看他。
于是陸靳翀也配合的重嘆口氣,“不然怎么叫母老虎呢,我也算是受夠了,等忙完手里的事情,立即回去把她休了。”
“早該如此,男人大丈夫怎么能讓一個女人騎到頭上,蔣老爺放心,朱某回去便給你物色幾個合心的妾室,包你滿意。”朱東家慷慨的說道。
經過這一遭,他心里對陸靳翀的懷疑打消不少,轉而又打起如意算盤,準備給陸靳翀多塞幾個培養的女人,以后才有機會吞沒他的家產。
這姓蔣的來徐州才多久,就已經花費數十萬兩,更是眼都不眨便給金仙觀捐出十萬,這得是多豐厚的家底才經得起這么揮霍,朱東家早就對他的身家眼熱不已。
卻不知道陸靳翀不過打腫臉充胖子,其實早就敗光銀兩,正準備重操舊業出去打劫了。
陸靳翀自然看穿他貪婪的眼神,但也沒有刻意拆穿,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那我就等朱東家的好消息了。”
姓朱的男人連連應道,“一定一定。”
不過蔣老爺的出場只是一個插曲,很快一群商人又聚到一起,有人興奮不已的聊起新商會,也有人對醉夢樓的頭牌評頭論足,想著待會如何讓她伺候盡興。
可奇怪的是眾人左等右等,既等不來醉夢樓的畫舫,也不見嚴宇城的身影。
直到時間都已過去兩個時辰,這才有人發現不對派人去問,方得知醉夢樓昨晚進了一批不干凈的海貨,結果今天集體鬧肚子。
嚴宇城在醉夢樓拉得快虛脫了,哪里顧得上什么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