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金仙觀后,  陸靳翀四處打量著這座玄午山，一邊對恬范吩咐道，“讓人盯著那筆銀兩的去向。”
    剛剛捐給道觀的十萬兩,  就有兩萬兩是現銀,  不多不少總共十大箱子,  陸靳翀原本準備用來投石問路的，只是沒想到道觀會獅子大開口。
    “主子放心。”恬范回道。
    齊玥看著陸靳翀手上拿的腰牌，倒覺有些奇怪，“金仙觀怎突然賣起天字腰牌了。”
    他聽表哥說過，天字香客需是長期給道觀捐銀的人,  并且每次捐的銀兩都不能少，像林家那樣每年出個千兩的，也只能在功德碑上有個名字而已。
    齊玥本以為他們今天這趟,  花了銀兩還得無功而返呢，誰知那道士竟直接提出十萬兩,  換一個天字香客的身份。
    “原因或許就出在這個姓朱的身上,  此人說不定是金仙觀養的獵犬，專門替他們挑選獵物并輸送肥羊的。”陸靳翀猜測道。
    那日姓朱的特地跟他提起金仙觀,  陸靳翀便已懷疑此人，方才看到功德碑上的名字后,  更加印證了他的想法。
    那朱東家家勢不顯,  卻能在功德碑上排名靠前，說明他與金仙觀有別的關聯,  或者有其他貢獻。
    齊玥聽到陸靳翀的解釋,  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別說蔣老爺的確挺像大肥羊的。
    “敢問羊老爺,  咱們現在去哪？”齊玥打趣的問道。
    陸靳翀看齊玥目光狡黠,  無奈的搖頭笑道，“現在就勞羊夫人，陪為夫四處轉轉了。”
    如今府城誰不知道他，糧價齊玥能談的都已經拿下了，剩下那些還僵持著，陸靳翀也不打算吃回頭草，繼續被人宰了。
    最主要的問題是花了這十萬兩，蔣老爺身上的銀票所剩不到幾萬，還得用在刀刃上。眼下只能到其他小縣城，看看有沒有屯糧的商販了。
    “也好。”齊玥覺得這個主意可行，雖然小縣城的米糧少，不過他們可以多去幾個地方。
    兩人說走就走，決定先往最近的城鎮看看，可惜如他們所預料，縣城的米鋪屯量少得可憐，陸靳翀跑了幾個地方價格雖便宜，奈何人家拿不出貨。
    “這段時間也收了不少，還是不夠嗎？”齊玥看著陸靳翀凝重的神色，終于忍不住問。
    其實他一直都很好奇，陸靳翀為何如此執著屯糧，哪怕水患也不至于斷糧太長時間，北關將士的糧草也有朝廷去操心。
    陸靳翀握著齊玥的手沉思良久，才終于低緩的說道，“我打算再收一批人馬？”
    他之所以這么急著屯糧，確實是因為未來兩年糧食緊張，但也有其他原因。
    齊玥清楚陸靳翀所說的人馬，肯定不是指軍隊的下屬，而是像恬范他們這樣的私衛。
    見齊玥眼中透出擔憂的神色，陸靳翀笑著說道，“放心，為了爹娘跟你，我不會亂來的。”
    齊玥點了點頭，但他心中仍有不少疑惑，只是還沒來得及再追問，馬車卻突然急停下來。
    “怎么回事？”陸靳翀護著險些沒坐穩的齊玥，朝外面趕車的下手問道。
    “老爺，路旁有個孕婦，似乎快要生了。”羋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聽到是快要生產的孕婦，陸靳翀與齊玥對視一眼，兩人一起下車查看，就見道旁有兩個村婦打扮的女人。
    其中一個看著年齡不大，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腹部卻腫脹得有些嚇人，此時滿頭大汗的靠坐在樹下不停喘氣，似乎在隱忍疼痛。
    年長些許的村婦見馬車停下，就像見了救命稻草般，急忙上前說道，“謝天謝地，這位大老爺幫幫忙，我家媳婦就要生了，麻煩您幫我們到村里報個信行嗎。”
    剛剛已經有好幾輛馬車經過，卻沒有一個肯停下幫忙，村婦都心急壞了，眼看終于有人愿意停留，她也不敢奢望太多。
    “大嬸莫急，你們村子在哪？離這遠嗎？”齊玥率先開口安慰道。
    村婦一聽連忙擺手說道，“不遠不遠，我們是岐山村的人，從那邊的小道進去，走上十幾里路也就到了。”
    十幾里路對于馬車而言確實不算遠，可若是步行也要走上許久，村婦實在不放心把兒媳一個人丟在路旁。
    陸靳翀聽到岐山村的名字，卻微皺了皺眉。
    齊玥看了陸靳翀一眼，才對村婦說道，“報信來來回回也要不少時間，我們送你二人回去吧。”
    村婦聽到這夫人提議，簡直欣喜若狂，雙手合十不停的念叨，“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哎喲，遇到貴人了，菩薩保佑啊。”
    陸靳翀也沒多言，只讓羋恃跟一個手下將孕婦扶上馬車，就往婦人說的岐山村去了。
    “得虧遇到你們，不然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村婦上了馬車，一邊給兒媳擦汗，一邊不住的說道。
    “她都快生了，怎在這時候離開村子。”齊玥看這年輕的孕婦臉頰通紅，明顯是在路上曬的。
    村婦見人問起，一臉不知該喜還是該愁的說道，“我兒媳這肚子早就足月了，一直不發作，喝催產藥都沒作用，可把我們急的喲，這不今天就想帶她去拜菩薩，誰知菩薩這么靈驗，才剛走到半道就要生了。”
    陸靳翀：……
    看這婦人身旁的竹籃，里面香燭紙錢都還在，恐怕還沒見著菩薩。
    齊玥也忍不住抿唇笑了，不過看年輕孕婦痛苦的模樣，齊玥想到什么，臉上的笑容又逐漸消失，下一瞬，就覺手心被一股溫熱包裹著。
    感覺到陸靳翀無聲的安撫，齊玥雙唇漸漸松緩，輕聲道，“不知道娘怎么樣了。”
    齊玥突然想念京都的陸夫人了，他們已經離開快兩個月，也不知道最近情況如何。
    “頂多一個月，咱們就回去了。”陸靳翀看穿齊玥的心思，對他承諾道。
    齊玥點了點頭，他們還得回去看看紅薯的成果，確實沒有太多時間了。
    岐山村果真不遠，馬車沒走多久便能看到村莊的身影，陸靳翀掀開簾子查看，入眼就是一片蔥蔥翠翠的稻田。
    這江南的土地就是肥沃，稻穗看著都格外喜人，不難想象豐收時的情景。單從這片田地就能看出，岐山村的村民日子過得不錯。
    “到了到了，就在前邊。”婦人一看回村了，臉上露出喜色，“小慧再忍忍，咱們到家了。”
    年輕孕婦已經渾身汗濕，無力的點了點頭。
    在婦人的指引下馬車一路進了村莊，這么一輛華貴的馬車很快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不少村民都好奇的跑出來圍觀。
    直到馬車停在村長家門前，又見熟悉的人從馬車上下來，立即有村民按耐不住的大喊，“村長媳婦你上哪去，這馬車是你家親戚的？”
    “不是不是，我家小慧快生了，趕緊去把穩婆叫來。”婦人也沒功夫跟人解釋，只急著對鄉親說道。
    聽到她媳婦要生產了，村里一下熱鬧起來，有人扔下鋤頭就去找穩婆，有人則跑向地里通知小慧的丈夫去了。
    還有不少村婦圍過來幫忙，孕婦很快被人帶到屋里，穩婆與村長父子也火速趕來，這個農家小院一下變得更加熱鬧。
    齊玥看著充滿熱心與煙火氣息的村莊，心里有些羨慕，但不知為何，又莫名感到一陣心慌。
    這里已經沒有他們的事，陸靳翀卻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村莊四處觀望，又找了一個村民詢問事情。
    齊玥聽陸靳翀問的，多是關于田地產出的問題，只是最后，才突然問起這附近的地名來。
    這里的村民大多淳樸，雖不知陸靳翀的身份，年輕小伙還是熱情的一一解答了。
    “這一片都叫做岐山，周圍的村莊可就多了，除了我們岐山村，孫家村河水村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十幾二十個吧，出了村子往南走大概一個時辰，就有一個岐山縣，也是以這片岐山命名的。”
    “多謝。”陸靳翀聽完點了點頭。
    “不用不用，沒什么事我要下田去了。”小伙有些靦腆的撓了撓頭道，見陸靳翀沒有別的問題，扛著鋤頭就走了。
    齊玥發現陸靳翀進了村莊以后，神色似乎有些古怪，不禁好奇的問，“這地方有什么問題嗎？”
    陸靳翀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對齊玥問道，“我想在這里小住兩日，夫人意下如何。”
    齊玥笑了笑，倒沒在意他的逃避，“我也正有此意。”
    這里的村民大多都有自己的田地，說不定家里會有余料，陸靳翀留下估計是想收點糧食。
    兩人才商量好，身后便傳來剛剛村婦的聲音，“今天真是多虧你們了，先喝碗糖水潤潤吧。”
    直到此時村長媳婦才看清兩人的模樣，心道這夫人長得真秀氣，跟村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齊玥接過婦人送來的紅糖水，順口問了一聲，“人怎么樣了？”
    “穩婆說立馬就要生了，這孩子要么不出來，一來就急得很。”婦人說到即將降生的孫兒，臉上難掩喜色。
    齊玥也露出一絲笑意，想到眼前這位大嬸是岐山村的村長媳婦，又試探的向對方問道，“嬸子，我們想在這里住兩日，不知可方便，村里有沒有空房租用。”
    “這個嘛。”村婦看了看兩人身上貴氣的衣著，有些遲疑道，“房子倒是有，就怕你們兩位住不慣。”
    空置下來的都是舊房子，眼前這兩人明顯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恐怕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