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來了,  快里邊請？”
    茶樓掌柜一見進來的人，立即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朝蕭啟弘畢恭畢敬的說道。
    紫楠閣是京都有名的文人茶館,  茶樓內掛滿往屆進士的詩詞,  是許多才子與趕考書生最愛聚集的地方之一。
    雖如今春闈已結束,  茶樓的客人依舊不少，但卻鮮少有人知道，這家茶樓是雍王殿下所有。
    “客人都到了嗎？”蕭啟弘心情不錯的問。
    今年這些新科進士還算識趣，已經好幾個有意依附,  蕭啟弘也想趁熱打鐵,  在他們離京上任之前將人收下。
    “回王爺,  人都到了，在樓上包間候著呢,  小的帶您上去。”掌柜很是殷勤的說。
    蕭啟弘卻在此時,  掃到茶樓中一個落單的身影,  朝掌柜抬了抬手道,  “不必了,  你忙吧。”
    說完他便徑直走向一張桌子,  看著那道格外清瘦的背影，嗓音清潤的說道，“何公子,  今日怎一個人在茶樓閑坐？”
    正獨自發呆的何姝,  被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轉頭見是雍王時有些遲疑的起身,  “草民見過王爺。”
    “不必同孤這般生分,  你上次不是說喜歡馮和居士的字畫,  孤找到一副仙山圖,  一會讓人給何公子送去。”蕭啟弘滿臉溫和的說道。
    “草民謝王爺記掛，但無功不受祿，何姝愧不敢受。”何姝笑得有些僵硬。
    之前在一場畫會上偶遇此人，當時何姝不知對方身份，只覺投緣便隨口聊了幾句，后來才發現他竟是當今雍王殿下。
    何姝不明白對方堂堂一位王爺，身份貴重，為何會頻頻與她親近示好，但何姝卻清楚無事獻殷勤的道理，心里對雍王也存了幾分戒備。
    蕭啟弘看出對方的疏遠卻不怒反笑，聲音無奈的說道，“孤也沒說要送你，只是借你欣賞罷了，你不必這般緊張，既然你不好意思，那下次孤帶你去王府看便是。”
    蕭啟弘五官深邃，渾身散發一股無人能比的貴氣，聲音又透著寵溺，若此時換了旁的女子，說不定會忍不住淪陷。
    何姝卻聽出他話中，那高高在上不容拒絕的強勢，正在她猶豫如何婉拒時，蕭啟弘身后卻突然傳來一道清緩的聲音。
    “王爺真巧，竟然又碰上了。”云睿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就與他的性子一般。
    蕭啟弘卻臉色微變，為什么說“又”，因為剛剛他們才在朝堂上碰面，有人主張讓單衡撤兵，云睿卻突然提出讓他去兗州當監軍。
    如果三弟真跟兗州有勾結，說不定就等著自己去呢，最后還得他的人出來替單衡說話，蕭啟弘現在一見這人就頭疼。
    “我約了何賢弟在此小聚，沒想到王爺也認識，不如一起吧，正好咱們都熟悉。”云睿仿佛沒見對方的臉色，笑得一臉人畜無害。
    蕭啟弘一聽這句熟悉，只想跟他撇清關系，“孤還有別的事情就不打擾你們了，何公子，咱們改日再約。”
    “王爺慢走。”何姝躬身說道。
    剛才何姝一直觀察兩人的神色，她深知云睿性子頗憨又不擅交際，不會無緣無故對人抱有敵意，亦不會無緣無故拉攏親近。見他對雍王這般態度，心下越發警惕起來。
    待雍王上樓后，云睿才拉著何姝入座，“何弟別站著了，快坐。”
    “剛才多謝云兄替我解圍，其實我跟雍王不熟。”何姝剛坐下，便忍不住解釋一句。
    云睿很自然的說道，“我想也是，你剛來京都不可能與雍王有交情。”
    “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些，莫輕易相信旁人。”云睿一臉認真的告誡。
    他對雍王本沒什么偏見，只是在朝堂越久，越發看得清形勢罷了，加上表弟離開前，也是如此囑咐。
    “我曉得。”何姝見他緊張嘮叨，忍不住露出一笑，來京都以后能認識云睿這樣的兄長，還得他處處照拂，的確挺幸運的。
    何姝樣貌秀氣，這一笑露出一個淺淺的酒渦，模樣越發可人，云睿竟看得有一瞬失神，但想到對方亦是男兒立即清醒過來。
    云睿輕咳一聲，壓下剛剛升起的奇異感，同何姝談起正事，“你之前說的那個案子，我最近到各部查閱資料時順便替你看了案宗，確實發現一些疑點。”
    “當真。”何姝聽到消息，難以抑制激動的追問，雙手卻不住微微打斗。
    云睿看他反應如此激烈，心下卻嘆了口氣，雖然何姝沒有明告訴他，但從表弟之前的話中也能猜到，這個案子就是何姝父親的。
    可惜人都已經被斬了，現在能做的就是還死者一個清白了。
    “這里說話不方便，不如一會到我府上，我再慢慢跟你說。”云睿和他商量道。
    好不容易有了線索，何姝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了。
    …
    齊玥在床上悠悠轉醒，習慣的先摸向身旁的人，順便鉆進對方懷里睡回籠覺，只是今日觸手卻只有一片余溫，這才想起某人被他趕去書房睡了。
    不過想讓蔣老爺乖乖睡書房，也是不太可能的，看身旁床被的溫度就知人剛離開不久。
    陸靳翀此刻也裝模作樣的走出書房，在院里打了一套軍體拳，一邊等齊玥洗漱完繼續出門游逛。
    只是今日等的時間格外長了些，陸靳翀已經覺得奇怪，卻突然聽手下驚訝的聲音傳來。
    “喲！這是羋老大，我眼睛沒瞎，沒看錯吧？”
    “哈哈哈，羋老大今天怎么變小丫鬟了。”
    “羋老大，您這打扮看起來，可比平日年輕多了。”
    羋恃雖然穿著丫鬟的衣服，但相較她平時的裝扮，今日已經能稱得上有女人味了，幾個羋恃帶出來的下屬，都忍不住驚奇的圍著她打轉。
    “閉嘴，再說一句老娘把你們扔進深山喂狗去。”羋恃對天翻了個白眼，一開口立即暴露本性。
    “主子，羋恃今天怎么回事？您給她安排了什么特殊任務嗎？”恬范悄悄詢問著陸靳翀。主子若有什么計劃，他沒理由不知道啊。
    陸靳翀搖了搖頭，“許是齊玥安排的。”
    昨天傍晚他就看到羋恃跟齊玥鬼鬼祟祟的，當時也沒多想，這會陸靳靳倒有些好奇，齊玥在搞什么鬼。
    陸靳翀正準備進屋看看，房門先一步從里面打開了，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齊玥，而是一個身穿青色襦裙的女子，對方的臉被團扇遮擋大半，讓人一時看不清模樣。
    圍著羋恃的幾人手下，發現有陌生女子出現在齊玥房中，又紛紛轉移視線看向廂房，靜默許久之后眾人冷不丁倒抽一口涼氣。
    “少君昨晚把主子趕到書房去睡，該不會是為了金屋藏嬌吧。”
    “一會主子動手，咱們幫哪邊？”
    “幫……主子吧。”
    “少君體弱主子應該用不上咱們，倒是少君有個好歹，咱們受罰的幾率大些。”
    “那幫少君吧。”
    “不行，咱們打不過主子。”
    一眾手下：……
    羋恃實在看不下去這群人賣蠢，給了他們一人一拳打發道，“蔣老爺今天帶夫人上街，都趕緊去準備。”
    陸靳翀在看到這個陌生女子的瞬間，臉色幾乎黑成墨汁，所幸很快便認出來了，才沒鬧出什么烏龍。
    “夫人。”陸靳翀上前一步，湊近打量起眼前的齊玥。
    這么多年過去，齊玥換上女子的裝飾倒是一點沒變，依舊那么靈秀精致，如果第一次重遇看到的是這樣的齊玥，他絕對不會認錯。
    “作甚？”齊玥后背已經貼到門板，對陸靳翀的逼視眼神飄忽不定。
    最近他們假扮商賈在江南行走，已經有不少人要給陸靳翀塞女人了，還是昨天陸靳翀那句悍妻，才讓齊玥想到這個方法，可以名正言順的給他擋桃花。
    正好嚴宇城又出現在徐州，他這樣打扮也能替陸靳翀掩蓋身份，一舉多得，齊玥這才下定決心，不過陸靳翀這般反應卻讓他有些緊張。
    “沒什么，就是夫人你今天……”陸靳翀一雙眼睛定定看著齊玥。
    “今天什么？”齊玥察覺對方越靠越近，臉色不禁泛紅，他的屬下還在這里，陸靳翀不會亂來吧。
    誰知陸靳翀卻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臉頰處輕抹了抹，一臉認真的說，“夫人今天，有點掉粉。”
    齊玥微紅的臉在聽清陸靳翀說了什么之后，突然僵愣一瞬，隨即氣哼哼的推開他，跑回房里檢查裝扮去了。
    陸靳翀目光望向門內，卻忍不住發出幾聲低沉的悶笑，他夫人果然很有意思。
    只有羋恃無奈的搖了搖頭，“虧主子還笑得出來，恐怕今后爬窗的日子遙遙無期了。”
    等齊玥重新修整完畢，一行人也終于順利上街，陸靳翀帶著齊玥一邊閑逛，一邊找米商問問價格，有合適的就順便收點米糧。
    只可惜自從蔣老爺闊綽的名聲越來越大，這些奸商聞著香味，開的價格也越來越高。
    “客官，您要這么多的話，總共算您兩萬兩銀子即可。”米店掌柜打著算盤，笑嘻嘻的說道。
    陸靳翀還沒說話，齊玥一把搶過他的算盤，熟練的撥了幾下。
    “你這店里一斗米賣三十七兩，一石就是三百七十兩，我們買十二石兩萬兩，折下來，一斗是一百六十六兩，進貨價比零售高這么多，掌柜這數算得可真精啊。”齊玥點著算盤，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掌柜道。
    齊玥聲線本就清冷雌雄莫辨，加上少年的模樣，換了一身夫人裝也不覺得違和，反而帶點精明潑辣的感覺。
    掌柜聞言嬉皮笑臉的說道，“夫人，如今這個月份新米還沒下來，加上豫州最近暴雨連連，下半年米糧肯定緊張，零售現在還未漲價，可若是想屯糧的，肯定得加點。”
    “加點就是五倍，那這生意也不用做了。”齊玥扔下算盤，拍拍手就要帶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