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跑哪去了, 腿腳都還沒好呢。”陸夫人午休起來以后,四處不見陸洪烽的身影,忍不住犯嘀咕。
雖然平日老嫌他煩, 可突然沒見著人又怪不習慣的。
“將軍進宮去了。”李嬤嬤看穿夫人的心思,笑著說道。
“進宮?”陸夫人疑惑皺眉,今天才大年初三,早朝也要明日才開始, 怎么這個時候進宮。
齊玥一看陸夫人進來,放下手里厚厚一疊紙張起身迎道, “娘, 你起了。”
“怎就你一個人?靳翀呢?”元宛見齊玥一個人守在中堂, 有些奇怪的問。
最近小兩口總是同進同出, 落單的情況還真少見。
“單大哥來過, 兩人又一起出去了。”齊玥說道。
單翼父親從除夕夜被召進宮后, 連著兩日都沒回府, 聽說今天終于出宮了, 想來事情已經有定論。
“單家小子跟靳翀倒是臭味相投,成日就愛跑馬射箭。”陸夫人聽到單翼忍不住笑。
聽說單翼以前都是獨來獨往,不愛跟人打交道,這次兒子回京倒是讓他找著對手, 幾乎天天要約人去切磋一下。
“是啊。”齊玥不敢說今天兩人是談事情去了, 只能訕笑了笑。
陸夫人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看一眼齊玥放在旁邊的一夾紙張,有些好奇驚訝,“這些都是田契?怎么給翻出來了?”
齊玥身家豐厚她是知道的, 卻沒想到單田契就有這么多。
“靳翀派人去找甘薯, 這兩天已經有消息了, 估計三四月就能回來,到時候正好是下種的季節,我就想先把合適的地騰出來。”齊玥跟她解釋道。
這次去尋甘薯還是借了林家的商船,昨天初二陸靳翀陪他去了一趟林府,表哥正好說起這事。
“真找著了。”陸夫人一聽來了精神。
甘薯的事她也聽兒子提過,竟然這么快就找到了,陸夫人又看向齊玥,“這不是好事嗎,剛才進來怎看你愁著眉頭。”
“也沒什么,就是覺得這些田地都不合適,過兩日還得去牙人那里瞧瞧。”齊玥有些無奈的道。
他手里全是上等水田,甘薯卻要種在土質疏松的沙地最好。如果用水田種植的話,浪費田地不說可能還會影響收成,最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就無法判斷甘薯在旱地種植的成效。
可是去牙人那里買地,估計很快就會被人盯上,種甘薯的事情,他們還不想太早被人發現。
陸夫人聽完齊玥的顧慮咳一聲道,“這種事怎不跟我商量,我手里還有座荒山,要合適你就拿去用好了。”
“這樣好嗎?”齊玥聽到荒山有些心動。
“這有什么。”陸夫人嗔了他一眼,又把手中的暖手爐遞給李嬤嬤,“這個有點涼了,去重新換個吧,順便到庫房把京外荒山的地契拿來。”
李嬤嬤連忙應聲道,“好的,夫人您稍等。”
等李嬤嬤一走堂屋頓時剩下兩人,齊玥有些不自在道,“娘,明心燉的燕窩應該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陸夫人卻笑瞇瞇的說道,“不急,小齊玥說吧,你們最近有什么事瞞著我的。”
齊玥聞言正要起身的動作僵了一瞬,只能故作鎮定的坐了回去,“娘,沒有。”
“你們以為能瞞得住嗎?不說也行,我自己打聽去。”
陸夫人說完作勢要走,齊玥連忙喚住她,語氣透出些許哀怨,“娘,我說就是了。”
果然陸夫人這么聰敏的人,早就察覺到什么了,只是跟陸將軍一樣在等時機吧。
齊玥想了想,先把自己跟伯府斷親的事情告訴她,畢竟這件事不至于讓陸夫人太過擔憂。
“怎么會。”元宛聽完卻有些震驚,雖然她也懷疑過永安伯,但到底只是猜想。
陸夫人心疼的看著齊玥,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那你……”
“我跟我娘已經脫離齊府了。”齊玥笑得云淡風輕。
其實他跟父親也沒多少感情可言,娘親更是一面也沒見過,師父當初就曾說他親緣薄,無牽無掛,適合當出家人。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早已有了記掛的人,更沒想到,進了將軍府后,會碰上陸家夫婦這樣的爹娘。
陸夫人看出齊玥是真釋懷了,索性轉移話題,“好吧,咱們不說這個了,跟我說說除夕宮宴的事吧。”
“啊!”齊玥愣了一下,還沒過關嗎?陸夫人這也太機敏了吧。
元宛看他傻眼的表情,頓時笑得一臉狡黠,“行了,想糊弄我還太嫩了,說吧,你娘我在京都長大,什么事情沒見過聽過的。”
那晚兒子兩人回來就總眉來眼去的,瞎子都看見了,加上老陸突然進宮肯定有事。
陸夫人這張嘴哄騙人來可比陸靳翀厲害多了,加上齊玥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很快就老實交代了個干凈。
不出所料,哪怕是陸夫人這回也忍不住拍案而起,“這一個個的簡直欺人太甚,是當將軍府沒人了是吧。”
他們顧念皇室身份處處避讓,現在全都蹬鼻子上臉了。
齊玥被她嚇得連忙勸,“娘您先別激動,氣壞身子我沒法向爹交代。”
“交代什么,好啊,老頭現在有事都不跟我商量了。”陸夫人叉腰火氣蹭蹭的往上漲,壓都壓不住。
齊玥暗道不好,只能想辦法讓她冷靜下來,“就是怕您生氣,我們打算等事情處理好了再跟您說的,要是被靳翀知道了,他又罵我。”
齊玥說得小聲又委屈,果然陸夫人聽了這才稍稍收斂,一臉狐疑不信的問他,“靳翀那小子舍得罵你?”
“怎么不舍得,除夕宮宴他就給我臉色看了。”齊玥見奏效,趕緊裝可憐轉移陸夫人的注意。
“他敢。”陸夫人心道兒子該不會為這事遷怒齊玥了吧,等他回來非好好說道說道才行。
兩人話才說完,陸靳翀好巧不巧從外面進來,看到齊玥跟娘都在堂中,毫無防備的走過去,“你們怎么都站著說話。”
陸夫人卻雙手叉腰,一副要跟人算賬的語氣說道,“我問你,除夕宮宴上你罵齊玥了?”
“我?”陸靳翀被問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解的看向齊玥,誰知齊玥卻避開他的目光,坐下埋頭喝茶。
陸靳翀……
…
除夕夜后宮里表面平靜,皇后如常帶著宮妃祭祀、聽戲,猶如往年春節一般,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珍貴妃的身影。
那晚圣上大發雷霆,將五皇子禁足寒宮,珍貴妃也受了牽連,禁足降位,曾經投靠她的妃嬪個個縮著腦袋,見到皇后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整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莫過于皇后娘娘,少了一個爭權的貴妃,后宮的權利迅速被她重新掌控。
皇后過得春風得意,有些人卻心急如焚,珍貴妃的新位份還未定下,加上赤南侯撤爵的事情,春節幾日遞進宮里的折子一封接著一封。
不過連著幾日,無論是誰進宮求見都被擋在宮外,唯獨陸洪烽是慶康帝身邊的御前公公親自來宣,將其請進御書房中。
陸洪烽這一去就是大半個下午,直到傍晚才出宮回府,皇上接見陸將軍似乎已經表明態度,這不免更加讓人惴惴不安。
陸靳翀也不知道老爹跟皇上商量了什么,第二天一早,在他準備進宮上朝時,便在將軍府門口看到一身朝服的父親,杵著拐杖緩緩走出來。
“您要進宮?”陸靳翀看著精神飽滿的父親,挑了挑眉問。
腿傷之后父親雖然不說,卻能看出他內心消沉,仿佛一下老了許多,沒了戰場上的鋒芒銳利。但自從娘被診出身孕后,父親就好似重振的雄鷹,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陸將軍點了點頭,“我已向皇上銷假,今后都要入宮上朝,走吧。”
他本不想過問朝廷中事,就想在府里多陪陪夫人,直到哪天邊關戰事起,他再請命出征。
可如今人都已經踩到頭頂上拉屎了,再不出來露露臉,真要以為鎮北將軍府是軟柿子。
早朝一站便是一兩個時辰,陸靳翀看了他的腿腳一眼,有些不贊同。只是眼下時辰不早還是決定先出發,等回來再跟父親好好商量。
不過顯然是他想多了,等入到金鑾殿后,陸靳翀發現武將隊伍前頭竟多了一張太師椅。
早朝剛一開始,慶康帝便下旨特賜陸將軍金座。陸洪烽在一眾大臣驚愣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坐下了。
陸靳翀見狀都不由驚訝,畢竟開國至今只有三位大臣享過此等待遇,每一個都是對朝廷做過重大貢獻的,但其中卻沒有一位是武將。
不等朝臣提出質疑,慶康帝已經率先開口,頒布新年第一道旨意。
“朕決定加開恩科,廣納賢士,凡通過秋闈者皆可入京赴考,由內閣大學士監督,吏部主持。”
慶康帝聲音深沉,此話一出居文官之首的晁丞相臉色一緊,身后的大臣無需他示意,便紛紛出列反對。
“皇上,臣以為殿試三年一次,已經足以招攬賢士,如今官職飽和,無需勞民傷財加開恩科。”
“臣附議。”
“臣附議。”
“去年幾州交界多流寇,卻無一人上奏,證明各州監管松懈,臣以為監察官員不足,加開恩科很有必要。”
“即使真要加開科考,也該由翰林院主持。”
“內閣大學士德高望重學富五車,由他擔任春闈監考乃考生之幸。”
皇上明顯有意削弱丞相的權勢,雍王一黨又怎能放過這樣的機會,也都適時開口加入戰局。
一時間朝堂兩派爭吵不休,所有人的焦點也被慶康帝引到科考的事情上,反而忘了撤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