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齊銘文這聲怒吼, 屋里還響起摔東西的聲音,陸靳翀跟齊玥又豎起耳朵。
“你這個毒婦,陳鳶跟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我休了你。”
“齊銘文你說什么?你為了一個小妾要跟我撕破臉嗎?這些年不是田家,你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 哪有登上朝堂的機會。”田氏怒不可遏。
她心里清楚, 跟齊銘文爭執不是明智的選擇,可陳鳶留著就是她兒子最大的威脅。更何況,那個孩子簡直是個孽種, 真讓她生下來, 田氏想都不敢想。
“拿田家壓我?”
田氏一次次犯蠢,這次還觸碰他的底線,齊銘文也隱忍夠了,“如果沒有你送回去的那一筆筆銀兩, 你父親跟兄長能有現在這般地位。”
“田芙, 你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當年你不就看上伯府有錢有爵位,買通穩婆讓林娘難產。”
齊玥聽到這話愣了愣,一時不知齊銘文口中的林娘是誰,陸靳翀的眼眸卻驟然暗了。
緊接著又聽齊銘文說道, “你拿齊玥做質要挾林家的時候,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年你在田家那邊已經賺足臉面,還有什么可不滿的,現在我不過想保一個小妾, 你卻非要跟我作對。”
“我給你體面, 承諾把爵位留給齊崢, 已經是最大的容忍跟讓步, 你若再不識好歹, 我也可以改變主意。”
齊玥聽到這里,終于明白齊銘文話中的意思,可卻還有些不敢相信,當年難產的事情就是田氏做的手腳,而且齊銘文一清二楚。
他從小被田氏控制,這些齊銘文也都知道,父親不是厭惡自己害死娘親,他只是袖手旁觀而已。
陸靳翀盯著齊玥低垂的眼眸,跟看不清情緒的臉,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伸手將他按進懷里,無聲安撫。
這次不過想惡整一下田氏,好給齊玥出口氣,卻沒料到會聽見齊玥娘親的事情。
齊玥倒也沒覺難過,只是突然得知真相有些難以接受罷了,靠著陸靳翀有力結實的胸膛,倒是很快平復心情,只覺得安心。
屋里的田氏卻驚怒交加,齊銘文竟然心里清楚,還縱容她這么多年,享受她設計帶來的利益,裝作一副清清白白的樣子。
她一直覺得這個丈夫軟弱無能,好拿捏,現在才知道他的可怕之處。
想到封世子的事情還未落定,田氏也瞬間冷靜下來,如果現在跟齊銘文鬧得太僵,說不定真要便宜哪個賤人。
“老爺當真想要留下這個孩子?”田氏最后問他一次。
“是又如何。”齊銘文皺著眉,以為她還要繼續不依不饒。
誰知田氏卻突然說道,“既如此,那隨你吧。”
反正那孩子是她兒子的,齊銘文想養就養,田氏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里陡生出一股惡念。
齊銘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很快便滿意的說道,“夫人想通最好,今天的事以后不許再提,陸靳翀那邊我會讓人去解釋的。”
見田氏終于肯服軟,齊銘文的臉色才好看了些,還不等他們再說什么,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踹開,發出“砰”一聲巨響,房中兩人皆是一驚。
田氏猛的轉頭查看,對上陸靳翀那張猶如煞神的臉,還有齊玥和兩人身后的侍衛,心里頓時感到一陣慌亂。
其中一扇房門,被陸靳翀一腳踹爛,歪歪扭扭的掛在門框上,陸靳翀卻不以為意,一掀衣擺帶著齊玥踏入房中。
“不必這么麻煩了,有什么想說的,現在就能說。”
廂房被幾個侍衛攔著,齊府家丁都不敢靠近,只能站在院里頭觀望。
“少將軍不要太過分,伯爺的房間豈能任你硬闖。”田氏心存僥幸的說,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她。
陸靳翀掃了她一眼,冷笑聲道,“齊夫人,你真該慶幸我不打女人,否則現在你也不能站著跟我說話。”
靠在床上的齊銘文終于開口了,“你們想干什么?”
齊玥聞言轉頭看他,不過短短片刻時間,再次見到這個男人,他眼里只剩一片淡漠,仿佛看一個陌生人般。
小時候齊銘文對他不管不問,齊玥還會感到難過失落,后來卻漸漸麻木了,只是偶爾想起仍會疑惑和不甘,父親為何那般厭惡他。
現在他徹底明白了,比起田氏這個劊子手,齊銘文默認的態度更加可惡。
陸靳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伯爺,看來咱們是該好好談談了。”
“你們偷聽見了又能如何,就像少將軍說的,沒有證據就是空口白牙,污蔑長輩。”田氏率先沉不住氣,對陸靳翀威脅道。
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當年的穩婆早就回鄉入土了,所有知情的人也全都被她料理干凈,陸靳翀根本查不到證據。
“我是沒證據,但我若是把你殘害伯爺子嗣的事情上告,你猜又會如何?不知道牢獄里的酷刑,能不能讓齊夫人如實交代。”陸靳翀笑臉深沉的問。
聽到這話夫婦二人都變了臉色,齊銘文雖與夫人沒多少感情,但利益糾葛卻根深蒂固,自然要保田氏。
“從前我對齊玥確實多有疏忽,以后自會彌補他,如今年關將至,少將軍何必為了家事大動干戈。”齊銘文避重就輕的說道。
這句彌補仿佛一個諷刺的笑話,齊玥藏在袖中的手掌猛的用力握緊。
陸靳翀察覺其異樣,將齊玥有些發涼的手納入掌心,對齊銘文冷哼一聲道,“伯爺好大的臉,如此父子情分不要也罷。”
“陸靳翀,你到底想怎么樣?”齊銘文被他冷嘲熱諷,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陸靳翀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在齊銘文床榻前來回踱步,腳下的靴子踩著地面發出一聲聲悶響,直到齊銘文夫婦開始緊張,他才說道,“想私了也行,三個條件。”
“你說。”齊銘文回答得爽快,雖不知道陸靳翀想干什么,但也比事情鬧大了好。
“第一,田氏每日罰跪祠堂三個時辰,掌嘴三十,直到她真心悔過為止。”
田氏難以置信的瞪著陸靳翀,她堂堂永安伯夫人,怎可受這等屈辱,“陸靳翀,你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看來齊夫人對這個詞有誤解,我這才哪到哪啊,比起你害死齊玥的娘,又壞了齊玥的身子,我沒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都不叫過分。”陸靳翀道。
田氏看他陰邪的表情,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如今她真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當初怎會給齊玥找了這樣一個靠山。
“既然齊夫人不同意,那也沒什么好談的了。”陸靳翀聳了聳肩,拉著齊玥作勢要走。
齊銘文卻叫住了他,“可以,我保證今后田氏每日會在祠堂跪滿三個時辰,以此懺悔并慰藉林娘在天之靈。”
陸靳翀挑了挑眉,心里頓覺有趣,“以后陸府會派一個嬤嬤,每日辰時過來監督。”
齊銘文想想依舊點頭同意,“另外兩個條件呢?”
陸靳翀卻沒有開口,反而低頭看向齊玥,意思很明顯,剩下的留給他自己發揮。
齊玥思索片刻后,一口氣將兩個條件說了出來,“那就請伯爺寫一紙和離書,一紙斷親書,我要把娘親的靈位帶回林家,從今往后我齊玥跟齊家血脈分離,再無瓜葛。”
齊玥不想自己娘親至死,還要和殺身仇人待在一個府里,將來跟齊銘文合葬。
其次,田家跟瑞王已經綁在一條船上,陸靳翀查到瑞王諸多惡行,遲早會有爆發的一天,齊家也肯定逃脫不掉。不能因為他連累陸家,此時斷親正是時候。
陸靳翀一下聽出齊玥的用心,愣了一瞬后,眼里露出一絲笑意。
懲罰田氏的條件,齊銘文答應得爽快,現在卻有些猶豫了,跟林家徹底斷了關系,那怎么行。
可憐田氏跟他過了大半輩子,現在才看清齊銘文的真面目,心里越發感到憤怒,一張臉都恨得扭曲起來。
陸靳翀看穿齊銘文的心思,嗤笑一聲,“有本將軍在,你以為還能從林家身上撈到好處?”
齊銘文眼珠子顫動,似乎也在斟酌利弊,最后還是用顫巍巍的手,艱難寫下兩份文書,一臉怒色的甩給齊玥,“拿著文書立馬給我滾,今后不許再踏入伯府半步。”
齊玥仔細看完和離書,想起那個被人害死的無辜女人,心里突然五味雜陳。
林家看人向來眼光精準,唯獨一次看走眼就是齊銘文,卻也因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也不知道外公得知真相以后,會如何傷心。
陸靳翀和齊玥也不耽擱,去了林氏住過的廂房,將其靈位一起帶離齊府。
齊家下人見了他們,發現大少爺跟少將軍手里捧著靈位香爐,都露出一臉好奇跟訝異,但見兩人身后的侍衛,卻又不敢靠近半步。
齊玥抬眼掃下四周,正好在人群里看見一個管事的身影,兩人目光交匯一瞬便各自移開,齊玥嘴角微扯,跟隨陸靳翀邁出府邸。
兩人接著去了林家,齊玥的外公不在只有他舅舅一家人,他們把和離書與林氏的靈位留下,又跟林家人細說緣由后才打道回府。
馬車在陸府門口停下,齊玥的心情也有好轉,陸玖卻急急忙忙從里面跑出來,一臉急色的說道,“少爺,幸好您回來了,夫人剛剛在院里昏倒,小的正要出去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