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遙遙趁機踩了踩他膝蓋：“那就把鞋還我,松開我的腳！”</br>
謝昭猶豫了一下,程遙遙威脅地道：“你還想不想要禮物了？”</br>
謝昭這才將高跟鞋套回程遙遙腳上，依依不舍松了手。程遙遙忙把腳抽回來,趁機坐直了身體，還往后靠了靠。</br>
腳踩在地毯上,程遙遙終于松了口氣,端起紅酒喝了一口。</br>
謝昭等了半天,叫道：“妹妹？”</br>
程遙遙兇巴巴：“干嘛？”</br>
謝昭抿了唇，眼眸里有些疑惑和期待：“你剛才說的。”</br>
“我剛才說什么了？”程遙遙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牛排送入口中。她細細咀嚼，享受著鮮嫩多汁的牛排，又端起紅酒抿了一口,相當享受。</br>
只是對面那道目光存在感太強，而且已經由期待便變成了默不作聲的沮喪。</br>
程遙遙用餐巾擦拭唇角，終于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推到謝昭手邊。</br>
她學著謝昭的語氣道：“別噘嘴了，真的給你準備了禮物！”</br>
謝昭眼神亮了亮,道：“真的是禮物？”</br>
程遙遙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媚色撩人：“我常常騙人嗎？這么不相信我？”</br>
謝昭居然思索了片刻：“……”</br>
程遙遙氣得又要踢他：“你不要算了！”</br>
程遙遙伸手去拿盒子,卻被謝昭搶先按住。他麥色修長的大手蓋住那只小盒子，絲絨盒子的觸感柔軟，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謝昭二十年的人生里很少收到禮物，更何況這是來自程遙遙的心意。</br>
他仔細看著這盒子半晌,找到鎖扣打開。他的動作克制而矜持，可打開盒子的瞬間，程遙遙分明看見謝昭身后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搖了起來。</br>
黑色絲絨緞子里，靜靜放著一塊銀色手表。手表在燈光里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冷硬光澤，時針與分針精確無比地指向八點十五分。</br>
程遙遙得意洋洋撐著下巴，唇角往上翹起：“喜歡嗎？戴上試試。”</br>
“嗯。”謝昭點點頭，望著那塊表看，并不取出來，“等過年戴。”</br>
“這又不是新衣服，還要等過年穿！”程遙遙噗嗤笑了，伸手直接把手表拿了出來，向謝昭道：“把手伸出來。”</br>
謝昭伸出手來，袖口往上卷起露出一截修長勁瘦的手腕。程遙遙把手表扣在謝昭手腕上。他常年干粗活，手指粗糙有力，麥色的腕骨上浮現青筋，襯著銀色金屬表帶十分性感相襯。</br>
程遙遙當場覺得，這八百塊花得值了！</br>
謝昭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道：“我常在外面，容易磕壞。”</br>
“表就是用來戴的嘛，不準摘下來！”程遙遙毫不掩飾地夸獎道：“很好看呢。你看，跟我的手表款式一樣，我的是坤表。”</br>
程遙遙伸出手來。只見她纖細雪白的手腕上也戴著一支表，果然跟謝昭手腕上的一樣。兩只手腕擺在一處，雪白和麥色對比鮮明，兩只表也是一支粗獷大氣一支精細纖巧。</br>
謝昭心中一蕩，反手握住程遙遙的手，含笑道：“好，我會一直戴著。”</br>
程遙遙又委委屈屈地道：“可是買了表，又不夠一萬塊了。”</br>
見程遙遙還惦記著這件事，謝昭心頭又是一陣軟：“不用擔心錢的事。我以后都不碰黃貨了。”</br>
程遙遙道：“可是做別的生意需要本錢……”</br>
“我有錢。”謝昭把面前切好的一盤牛排換到程遙遙面前，“乖乖吃。已經快八點半了。吃完我送你回家。”</br>
程遙遙哼唧道：“知道你有手表了，別顯擺啦！”</br>
晚上程遙遙胃口不大，她只吃了一點土豆色拉和羅宋湯，菜大多進了謝昭的肚子。兩人吃完飯出來時，夜風冷得透骨。</br>
程遙遙圍著新買的一條大紅色羊絨圍巾，遮住了小臉，只露出一雙含水的桃花眼來。謝昭寬大身板替她擋著風，見她冷得厲害，便喊了一輛人力三輪車。要是謝昭自己，是斷不肯坐的。</br>
程遙遙不知道七十年代還存不存在黃包車，反正原書里有。來紅房子消費的人都不缺錢，門口停著好幾輛的人力三輪車，一個車夫立刻拉著車小跑過來。</br>
謝昭扶著程遙遙上車，自己也跟著坐上來。黃包車有頂篷，多少能擋些風。謝昭又將自己的外套給程遙遙披上，兩人緊挨在一塊兒。</br>
謝昭見程遙遙一直往自己身上挨，轉頭看車夫埋頭蹬車，便抬手攬住程遙遙：“很冷嗎？“</br>
其實兩人肩膀緊貼著，絲絲縷縷陽氣透進身體，程遙遙也不覺得冷了。見謝昭這么說，只好點點頭：“嗯。有點冷。”</br>
謝昭道：“怪我沒看時間，明天不能這么晚了。”</br>
程遙遙喜滋滋撥弄著謝昭手腕上的表，謝昭戴著這塊表真的很好看，直到謝昭捏捏她肩膀才回神：“你說什么？”</br>
謝昭無奈道：“我說你明天幾點出來，我等你。”</br>
程遙遙想了想：“明天不能太早，我爸爸休息呢，他肯定會在家的。我吃完早飯再想辦法溜出來。”</br>
謝昭點點頭：“我也要辦點事，十點在樓下等你。”</br>
一路無話。只有車輪子軋過地面的聲響，路燈照亮蛛絲般漂浮的細雨，如煙如霧。偶爾車身晃動，兩人擠成一團，謝昭呼吸便漸漸有些沉重。只有程遙遙毫無所覺，甜蜜地盤算著明天的約會。</br>
車子很快就停在了程遙遙家樓下，打斷了這段甜蜜旅程。謝昭如夢初醒，付了車錢，下車后又轉身來扶程遙遙。</br>
程遙遙雙手搭在謝昭肩上，調皮地往下一跳。謝昭直接提起她轉了一圈才放在地上，程遙遙裙擺飛旋如花瓣綻開，落在地上才驚魂未定地小聲罵：“討厭！”</br>
車夫蹬著車又骨碌碌遠去了。路燈下，只剩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對視，路燈落在謝昭身上，將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勾勒得纖毫畢現。</br>
魏淑英關窗的動作猛然頓住，伸頭從窗戶里看出去。路燈下，程遙遙仰頭跟站在對面的男青年說著話，隔著這么遠距離也看得出她眉眼含笑，散發著戀愛里少女獨有的甜意。</br>
那青年背對著窗戶的方向，看不清長相。只看他身上大衣一望便知是高檔貨，魏淑英恨得咬牙。</br>
程諾諾端著一鍋酒釀圓子出了廚房。程征收起報紙坐到餐桌邊，沖魏淑英道：“過來吃宵夜了。你看什么呢？”</br>
“沒，沒啥！”魏淑英趕緊把窗戶一關。程征對程遙遙疼愛得緊，要是看見沈晏大晚上跟程遙遙你儂我儂，肯定偏著程遙遙！魏淑英打定了主意，必須讓程諾諾跟沈晏趕緊把事情定下，不能給程遙遙機會！</br>
程諾諾糯糯地笑：“媽常跟我說，爸爸有咳嗽的老毛病，家里的窗戶要記得關，別讓爸爸吹風著了涼。”</br>
“可不是嘛。”魏淑英連忙道，“你這都是抽煙落下的病根兒了，自己也不知道當心！幾十歲的人了，真是一刻離了我也不行。”</br>
程征被母女倆一人一句說得心軟，也想起了魏淑英在自己病中照顧的好處。語氣緩和起來：“都坐下吃吧。”</br>
新鮮酒釀煮的小湯圓軟糯香醇，寒冷的冬夜吃進肚子里，渾身都暖和起來。程父道：“給遙遙留一碗，她最怕冷。”</br>
魏淑英聞言忍不住就要開口，程諾諾一個眼神制止了她，低眉順眼地道：“已經給遙遙姐留了。只是遙遙姐這么晚還沒回來，應該在外頭吃了宵夜吧。”</br>
程征一看手表：“都快九點了！”</br>
魏淑英趁機道：“嗨，女孩子越大心越野，你以為誰都像我們家諾諾這樣老實本分。”</br>
程征把勺子一撂，幾滴酒釀濺出來：“老實本分？你也配說這樣的話！好好的女兒都被你教壞了！”</br>
想當初諾諾是多乖巧的孩子，現在卻跟沈晏……程征想到就心口痛。</br>
“我……我這不是……”魏淑英瞪著眼半天，什么也說不出來，只一個勁兒咕咕噥噥。</br>
程諾諾深感頭疼。程征最煩的就是她這個勁兒，偏偏魏淑英自己不知道。程諾諾細聲細氣地道：“爸爸，您別生氣。媽媽也是擔心遙遙姐才這么說的。多吃幾口，我看您晚飯都沒吃多少。”</br>
程征看著小女兒，燈光下程諾諾更是枯瘦憔悴，跟嬌滴滴的程遙遙判若云泥。這幾天程諾諾在他面前透了些口風，程遙遙在鄉下不用干活，程諾諾卻替姐姐扛了許多活計，十分辛苦。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程征有些心疼，舀了一大勺酒釀圓子放進程諾諾碗里：”你也多吃點，趁著這幾天好好養一養。女孩子家，還是要漂亮點才好。“</br>
程諾諾臉皮一僵，強笑著點點頭：“謝謝爸爸。”</br>
正在這時，程遙遙推門而入，外頭清新的冷空氣涌了進來。她提著大包小包，唇角還帶著甜笑，一眼就看見這父慈女孝的情景。</br>
魏淑英嚷嚷起來：“哎喲喲，快把門關上，我這屋子里好容易攢的一點熱乎氣！”</br>
她話里話外是把程遙遙從這家里撇出去了。程遙遙小臉一撂，偏松了手讓房門打開，冷風頓時灌滿了屋子。</br>
魏淑英氣得倒仰，程征卻是忙迎上來：“遙遙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凍著了吧？過來吃碗酒釀暖暖身子。”</br>
程遙遙吃了一口，就道：”不好吃。”</br>
沒人理會魏淑英，她自己氣急敗壞地去關了門回來，聽到這話就嚷嚷起來：“咱們諾諾的手藝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呀！人人都夸咱們諾諾手藝好，就你挑刺！“</br>
程遙遙輕笑。弄堂口那家甜酒釀賣了十幾年，煮出來的酒釀圓子滋味甘甜香醇。只是煮圓子的人手藝欠佳，滋味從十分也減成了七分。</br>
程征打圓場道：“諾諾很久沒煮了，失了準頭也正常嘛。”</br>
程征說著舀起一口酒釀圓子送入口中，表情登時凝固了。</br>
程諾諾緊張道：“爸爸，怎么了？”</br>
程征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道：”滋味是差了一些。“</br>
”我就不信了，我們諾諾的手藝還能不好！“魏淑英也喝了一口，砸了咂嘴。她味覺沒有程遙遙的靈敏，可程諾諾過去煮的飯菜里有股讓人舒服的滋味，能讓人忽略了食物本身的味道，現在卻是完全沒有了。</br>
魏淑英的語氣立刻虛弱下去：“肯定是諾諾太久沒煮了！我嘗著跟從前沒差多少……”</br>
程諾諾忙怯生生道：“是……是我沒煮好，遙遙姐，你要是不喜歡吃，那我重新給你煮一碗！”</br>
程遙遙心中冷笑。程諾諾一向是這樣，原主說了一句話也能被她借題發揮，弄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加了五百字，么么噠，有重復的小天使你刷新一下再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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