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附近船影疊疊，大小二十余艘。何楨之所以驚訝，是其中有幾艘船根本不應該會出現在這里。最大的那艘，當是九**的主艦船，名曰斗艦。
    斗艦者，長約四十米，寬近十米，船上設有戰棚，戰棚約占整個船身的四分之三；戰棚與甲板上又置女墻，可隱半身，墻上有箭孔；另外還有二米多高的指揮臺跟舵樓，臺上牙旗招展，并置用于指揮士卒攻守進退的金鼓。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何楨搖頭嘆道。
    “何君也驚奇于此船？”牽招忽道。
    何楨笑了兩聲，說道：“此船名為‘斗艦’，在下是揚州人，自然是見過了。荊襄、江東之地，此船倒也常見。在下所奇者，乃是九**竟會有這樣的船。”
    牽招明白了何楨的意思，將目光從斗艦上移開，轉而落在一些船體赤紅，輕盈如梭的小船上。問向何楨道：“何君，那些又是什么船？”
    何楨順著牽招的目光，回說道：“那是赤馬船，也稱為‘走舸’，順風時在江面如履平地，疾如快馬。”
    牽招聽罷，頓時如臨大敵般說道：“九**船只精良，恐非善茬，我等還是盡快回縣舍吧。”
    一行人于是悄聲離開，迅速原路返還。到縣舍時，天已微明，許褚聞訊起身，來到大堂接見牽招、何楨。
    兩人把所見情形一說，許褚頗感驚訝。
    對于東漢戰艦，許褚所知不多，但也知何楨口中的‘斗艦’、‘赤馬’應為軍用船只。即是說，周泰、蔣欽所率領的九**所用的戰船竟是出自官用。
    買的？搶的？很難說。但許褚明白，斗艦的出現，說明周泰跟蔣欽實際上已非**兩字可以形容，他們率領的九**，或已是一股不可忽視的軍事力量。也難怪二人能縱橫長江，讓官軍望洋興嘆了。
    “元干，你是廬江人，依你觀察，九**這次帶了多少人過來？”許褚問道。
    何楨早已根據船只數量粗算過，脫口道：“大概在五百人。”
    之前說九**所謂的從眾近千，其實是可以商榷的。從來不論官軍還是賊軍，有多少士兵跟有多少能戰的士兵是兩個概念。九**里，當以周泰、蔣欽延攬的各地輕俠為主力，這部分人，差不多應該有五百之數，其余的人，或可用附庸二字形容，作戰實力并不是很強。在某些情況，這些附庸甚至會成為累贅。
    顯然周泰與蔣欽把這次犯縣的級別定的很高，所以只帶了精銳過來。許褚不由苦笑，樹大招風啊。
    許褚遂將陽泉縣令、縣尉給召來問話，陽泉縣有沒有可用的戰船，縣卒又是否精于水戰，都是事先得清楚的。
    二人來后，答案均是異常的肯定——沒有。
    這樣一來，周泰跟蔣欽兩人的進犯，縱使可能不勝，大敗卻是幾率極小。但凡攻勢受挫，兩人只要約束部下返回江中，許褚能有什么辦法？況且面對兩個東吳名將，到了陸地之上，誰勝誰敗還在兩可之間。
    許褚不禁心道：與周昕的較量關乎我在本郡的威望，此戰不可謂不重要，周泰、蔣欽又遠非我之前所遇到的敵手可比，看來是要謹慎一些。
    繼而環顧周圍，卻發現身邊竟沒有可以商量軍情的人。不管是從前世所知還是當世所見，隨行的四個士子里辛毗擅長謀算，疏于武略；何楨心思轉的快，卻長于施政方向；牽招后世雖有抗匈名臣的名聲，這時候還略顯稚嫩；史路就更不用說。
    說不得，許褚這回要靠自己了。案上展開輿圖，許褚提筆在陽泉縣的兩個渡口上點了點。
    “你們說說，九**會在哪個渡口登陸？”
    陽泉令總算等來了表現的機會，忙出聲道：“依往常看，賊人均在東渡登陸。”
    陽泉尉也補充道：“東渡不僅較近，而且更大一些，賊人從眾甚多，此處便于舟船停靠。”
    許褚點點頭，沉思不語。忽瞥見牽招欲言又止，因而笑道：“子經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牽招是有話想說，可他畢竟年輕，又是第一次參與軍議，自信不足。萬一說錯了，縣中百姓被賊人摧殘，那他不就成了罪人？但見許褚用滿懷鼓勵的眼神盯著他，牽招終究繞不過內心的意動，說道：“在下陋見，覺得不論九**從哪個渡口上岸其實都無所謂。”
    “噢？”
    “陽泉至多是中縣，地廣民稀，東、北兩個渡口附近的百姓一則疏散，二則不多，可以馬上派人去通知渡口附近的里長、里父老，讓百姓往縣城方向暫退；此法若成，我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準備，也能更準確的得知九**行蹤了。”
    誠然如牽招所說，大縣設令，小縣設長，陽泉雖置縣令，其人口卻比不得中原的大縣，只是面積較大，最多可稱作中縣罷了。以此推斷，兩個渡口附近的里中百姓人數應當不多，現在就派人去動員百姓撤離，相當于爭取了一段緩沖區。
    許褚目視陽泉令、陽泉尉，見二人點頭，馬上下令，依牽招所言行事。
    長江之中，斗艦之上。
    周泰、蔣欽并肩站在船頭，遠眺江岸。
    兩人都是雄武之輩，值此寒冬，江風凌冽之際，均只穿了單衣，胸前、兩臂肌肉凸起，雙目迥然有神。周泰比蔣欽高一些，蔣欽微微揚起頭，對周泰道：“幼平，昨日先行探馬回報，陽泉縣中似有貴人。你說會不會是就是許褚？”
    周泰不太愛說話，甚至有些木訥，聽了蔣欽的話，僅是點了點頭，嘴里蹦出幾個生硬的字符：“也許......吧。”
    蔣欽又道：“若真是許褚，我等當如何？”
    周泰翹起嘴角，“戰！”
    正說間，斗艦離渡口只剩百余米。蔣欽放眼看去，奇道：“官軍竟不在渡口設防？”
    周泰道：“來不及。”
    蔣欽略作思忖，接受了周泰的看法。他們來得非常突然，如果不是運氣不好遇到大雨，昨夜就已經上岸了。現在緩了一夜，可是陽泉縣地方大，縣吏的做事效率向來又不怎么高，即便是得知了軍情，首先想到的也是做好以縣衙為中心的周遭十里的防衛。一夜的功夫，又下著大雨，能布置好縣城的守備已經不錯了，渡口這邊，當是顧不上。
    “停行登岸！”
    蔣欽振臂大呼，進軍的金鼓聲隆隆想起。斗艦、赤馬及各色漁船上的**蜂擁而上，山呼海嘯般朝岸上涌去。
    約莫半個時辰，許褚就接到斥候送來的軍報。九**果然在東渡口登陸，經斥候口述，賊眾上岸后看到沿河的里中百姓全無，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是以如今還留在原地，只是派了小部分精銳打探情況。
    許褚稍稍放下心，牽招的建議，還是收到了一些成效，爭取一點了一點時間的。
    陽泉尉已經發動了為數在二百多的縣卒、青壯百姓組成衛隊，此刻也應該得知了情況，在趕往東渡口的路上。
    許褚看向典韋，神情激蕩地想道：周泰、蔣欽，不知你們與我帳下‘惡來’相比誰更勝一籌。
    “典韋！清點人數，與我一同出陣！”
    典韋領命，“喏！”
    “子經、佐治，你二人坐鎮縣中；陽泉令與元干負責去縣中再招些好戰的鄉、里青壯，準備馳援前線。”
    眾人凜然受命。
    許褚旋即出了縣舍，翻身上馬，待典韋將虎衛集合完畢，揮刀一指，“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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