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縣。
    許褚與曹操、孫堅三人得了場小勝歸來，各自回營。到了軍帳后，與郭嘉等人寒暄幾句，許褚便坐下來揉著自己生疼的大腿內側。
    策馬馳騁疆場，固然能讓一個男人心情愉悅，可與此同時，像許褚這樣穿越過來后不怎么經常騎馬的，大腿上早就長出了新肉，這層新肉，便在最近這段時間被摩擦地越發生疼。
    一面小心地揉著腿，一面看著甘寧唾沫橫飛與其他人說著自己怎么讓那華雄吃了鱉，許褚飲一口熱湯，忽對立在自己身邊的郭嘉說道：“奉孝，這兩天有沒有什么消息傳來？”
    “主公是指？”
    “荊州刺史既然死了，時間過了這么久，于情于理，朝廷都應該有新的任命下來。”
    其實許褚知道，王睿死后董卓應該是任命了劉表為新的荊州刺史，只是他不知道這道任命下達了沒有，劉表已經到哪了，所以才有這一問。
    四個謀士里，郭嘉的交游最為廣泛，洛陽城里，也有一些與他相識的人。這些人雖然絕大多數出身不高，地位不顯，仍可以在情報上幫郭嘉不少忙。
    郭嘉點頭道：“確實也該任命新的荊州刺史了。”繼而微微搖頭，“但卻不知是何人。不過我料之，當是名達海內之輩，更有可能是漢室宗親。”
    許褚笑了笑，郭嘉就是郭嘉，那劉表不正是個集名達海內的‘黨人’與漢室宗親為一身的人么？如果劉表如歷史上那樣在荊州站穩了腳跟，那對他便是個利好的消息。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觀念，覬覦荊、豫兩州的袁術定然視劉表為敵人，那許褚與劉表之間就有了合作的可能。
    不過這些還是得有了確切的消息后，許褚才能將之提到議事日程里。
    “元直那邊呢？”許褚又想起在陽翟的徐庶來。自從他出征離開潁川后，徐庶總共來過兩次信。
    頭一次說的是孔伷的情況。孔伷因為天氣寒冷、年老體衰等緣故，被許褚、曹操氣過幾次后，大部分時間都在潁川養病。孔伷沒有進取之心，不論許褚這邊戰事如何，他都一兵未出，這也無形中幫許褚解決了一個后顧之憂——因了有孔伷的數萬大軍在，駐扎在轘轅關的董軍就不能在許褚、曹操去伊闕關的時候大舉進攻。
    第二次說的是潁川士族。徐庶說許褚在梁縣有所作為之后，杜佑、郭俊等人便來見他，除了道喜之外，似乎還有想讓族中子弟從軍的打算。
    可即便徐庶來了兩次信，許褚最想知道的兩個消息卻都還沒眉目。一個是關于棗祗，一個是關于荀彧。
    早在剛到潁川時，許褚就想過這兩個大才今后的去路。荀彧目下在袁紹那兒，但遲早是要走人的；棗祗棄官后一直在家，他這樣的能吏也遲早會重新出仕的。所以許褚就拜托徐庶多留意棗祗家，又去信到老丈人那，看看鄢陵張氏能不能幫他去潁陰縣探探荀氏族中的消息。
    ……
    胡軫被伏擊后，沒有急著繼續追擊。連著經歷了兩次敗陣，胡軫終于收起了自己的傲慢之心，他決定等徐榮來后一起進兵。對胡軫而言，徐榮和呂布大不相同，兩人雖然都不是涼州人，可呂布背主求榮，徐榮沒有；呂布剛來董卓身邊不久，徐榮卻是已隨董卓征戰多年，胡軫便曾與徐榮合作多次。
    兩天后，徐榮到來。
    許褚、曹操等人不久后得到斥候回報，得知此事。
    “徐榮還是來了。”正在巡視各營的許褚抬頭看了眼天色，笑對身后眾人說道。
    白日每不歸，春陽時暮矣。殘冬的寒冷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春日，還有四處可見的一茬茬新綠。
    一聽到徐榮的名字，有兩人立即越過眾人到許褚身前，請戰道：“請君侯這次讓我等出戰！”
    謝沖、翟容與死在徐榮手下的吳寬素來交好，要不然也不會一起過來從征董卓，是以聽說徐榮來了，兩人當即請戰。
    除了為好友報仇之外，兩人當還存了其他心思。謝沖、翟容目前的任務是駐守廣成聚，這是個相對安穩的差事，同樣也少了立功的機會。他們只是名義上歸許褚節制，非是許褚的人，自然想找機會擺脫駐守廣成的任務。
    許褚便道：“再看看吧，胡軫、徐榮都是董軍中的成名宿將，現在還不知他們的虛實，一切無從談起，不過二位放心，但有機會，迎戰徐榮還要仰仗二位的武勇。”
    謝、翟二人大喜。
    “主公。”戲忠忽說道，“曹將軍目前在陽人聚，董軍自北南下，首當其沖便是此地，需速遣人去陽人聚與曹將軍協商作戰。”
    曹操的部隊在陽人聚，謝沖、翟容的部隊在廣成聚，如果董卓想要奪回梁縣的話，這兩個地方就必須拿下來。可在許褚看來，董卓未必想要拿回梁縣，不久之后，他將用一把大火焚毀洛陽，洛陽都成了廢墟，還要梁縣做什么？
    所以許褚覺得董卓的戰略目的，只消將自己與曹操、孫堅擋在伊闕、大谷、轘轅三關之外，使他能夠從容去往長安就可以了。
    “志才，董卓已經將天子送往長安，遷都的事情進行到了這一步，恐怕梁縣對他的意義并不大了。”
    戲忠想了想，說道：“主公的意思是……要等董卓準備離開洛陽時再進兵？”
    許褚重重點頭，說道：“洛陽山河四塞，非是我等一路兵馬可破之。河內、酸棗不出兵，我等終究不能攻入雄關，如此，還不如整頓兵馬，運送糧草，靜等時機。”
    眾人皆以為然。
    假如從多個方向進兵，董卓應對起來難免會顧此失彼，可實際的情況是，除了許褚這邊，再無第二路兵馬對董卓造成威脅，這樣的話，還真不如等著董卓即將離開洛陽的時候再發動進攻，那個時候勝算就會大一些。
    不僅是許褚，曹操、孫堅也是這么想的。曹操兵馬損失嚴重，需要一段時間恢復元氣，而孫堅此時正在為自己的兵糧頭痛著。
    又過兩天，果如許褚說的，胡軫、徐榮‘興致勃勃’地率兵南下，半途中得了董卓固守兩關的命令，不得已而返回。另一方面，荊州刺史的人選也確定下來——劉表，不僅確定下來，劉表這時候已經抵達至宜城。
    幾乎同一時間，許褚又收到消息——武陵太守曹寅棄官而逃。
    荊州徹底變天了。
    許褚細問詳情，得到的情報是：曹寅先前在逼死王睿一事上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正是他矯詔光祿卿的命令，讓孫堅殺了王睿，因是之故，王睿死后，他豢養的死士不敢對孫堅下手，于是就跑到武陵郡刺殺曹寅。曹寅一日數驚，最終沒有頂住，干脆棄官跑路。
    身在魯陽的袁術，比許褚更早得知了劉表到宜城、曹寅棄官走的消息。不同于許褚對劉表的看重，袁術反而對此大為欣喜，他對左右道：“劉表腐儒也，不足提，今朝廷派他來荊州，倒是對我大有利也。”
    袁術狂妄自大，自不知劉表其實是很有才干的人，左右有對劉表了解頗多的，便勸說道：“劉景升黨人‘八顧’，天下知名，比之王睿不知強了多少倍，加之其乃漢室宗親，將軍切莫輕視之，還需派人去到宜城，密切注意其動作。”
    袁術冷笑道：“卿多慮也，漢室宗親算的了什么？黨人又算的了什么？無需多言！”一句話，嗆得左右訥訥無語。
    過了一會兒，袁術又道：“諸卿且說，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袁術雖是名門之后，可眾人都知他有“漢室衰微，不可復振，可取而代之”的不臣之心，便俱道：“荊州大亂，固對將軍大為有利，可眼下將軍尚還不能速取之。”
    袁術疑道：“怎講？”
    “便是曹孟德與那許家子了。”
    一想到許褚表曹操為潁川太守，袁術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是要跟他作對啊。試想，若在潁川卻有個實力強大的曹操，孫堅的這個豫州刺史可能就要泡湯了。而孫堅若不去豫州，那他就只能回長沙，長沙在荊州之內，等于將來是要跟自己搶地盤的。
    袁術并非蠢笨至極的人，他的愚蠢，多半是因為與身俱來的身為袁家嫡子的優越感，許褚‘恰到好處’地表曹操至潁川郡，很有可能讓他跟孫堅化友為敵，非常不妙。
    遂問道：“當如何應對？”
    左右有人答道：“一者，將軍當速與孔豫州聯絡，二者，將軍當速將南陽握在手中。”
    “噢？”
    “孔豫州與曹孟德、許家子有深仇大恨，將軍當利用之，許其以利，共謀許、曹。待許、曹失勢之后，再驅孫堅攻豫州，必能克之。”
    袁術喜道：“此計不錯。只是不論如何，許、曹目前與我同為討董聯軍，似乎無有興兵之理。”
    與孔伷合謀，那定然是要動刀兵的，一旦動了刀兵，那轉圜的余地就沒有了，再一個，其他人會怎么想？許褚還好說，曹操跟袁紹、張邈等人關系這么鐵，能輕動么？
    因此猶豫。
    左右勸道：“將軍今在魯陽，聲勢固然很大，可終是只有后將軍之銜，于荊襄一地乃是客軍，萬一事情有變，難免受制于人，是以必須盡早謀劃。如今天下，將軍兄長袁本初在河內招兵買馬，延攬四方英雄，聚集海內智士，欲逐韓冀州而自領冀州之地，又聽說徐州刺史陶恭祖，以丹陽兵為爪牙，以臧霸諸將雄據泰山，已掌東海、瑯琊、泰山三郡，并有心取廣陵、彭城兩地，將整個徐州收入囊中；再又有許家子、曹孟德在潁川一帶日夜謀計，逼迫孔公緒，其意不難測也，當在圖謀豫州。天下已是大亂，群雄逐鹿指日可待，將軍若不及早應對，屬下怕日后將軍無力與徐、冀、豫三州爭鋒。”
    袁術仍舊不太愿意聯合孔伷，他說道：“孔伷徒有虛名，虛枯吹生之輩，怕是不足與謀。”
    聽到‘路中悍鬼’瞧不起‘虛枯吹生’，左右繼續苦苦相勸：“孔豫州雖不擅兵略，總歸有著數萬州兵，若得其助力，即便不能馬上將許、曹趕走，得荊州對將軍來說不就更加容易了么？”
    袁術這才矜持地點點下巴，說道：“罷了，便遣一人去陽翟見見孔豫州。”
    末了又道：“去信一封到烏程候處。”
    孫堅得信之時，正是曹寅、劉表兩人的消息傳到梁縣的時候。孫堅看過信后，頓時無奈道：“后將軍讓我等回兵魯陽。”
    立在孫堅身側的祖茂聞言大怒，說道：“后將軍豈能出爾反爾！”之前孫、袁兩人說好，孫堅出征討董，袁術供應兵糧，現在討董還在進行中，孫堅當然不愿意回去。
    “孫賁、程普、黃蓋！”
    “末將在！”
    “我不在的時候，由你三人負責總領軍務。”
    “啊？將軍是要……”
    “大茂，你隨我去一趟魯陽。”
    ……
    許褚不知道袁術、孫堅那邊發生了什么，自從獲知胡軫、徐榮停止追擊后，他便一頭蒙進了軍營里，與眾將校一同操練兵士，推演戰法。每日至暮時，他方回到軍帳之中，再與謀士們談論時局。
    與此同時，陽翟、鄢陵方向的軍糧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只等洛陽方向傳來訊息，即可再度揮師北上。
    五日后的一晚，劉備突然求見。
    許褚將劉備請了進來，等其坐定之后，問之：“玄德有什么事？”
    其實不難猜，劉備這時候當是來請求許褚的許可，讓其再募兵來了。果然聽劉備說道：“君侯，備自來君侯帳下，碌碌無為，寸功未立，惶恐不安。故此愿為君侯再募精兵，潛心操練，以求能為君候沙場殺敵。”
    許褚笑而不語。
    劉備話說的好聽，募來的兵還不是要他來養？不過關羽、張飛頗有建功，許褚也不能太直接的拒絕劉備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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