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無話，荀爽突然問荀彧道：“文若可曾與鄢陵令許仲康相識？”
    荀彧點頭，復又疑道：“族父認得此人？”
    “此人在潁川弄出好大動靜！”荀爽似笑非笑，“令父（荀緄），鐘瑜，陳紀三人聯名上書大將軍府，舉其為潁川太守，方才回府前大將軍正與我等談及此事。另外，豫州牧黃琬也有提到許褚，歷數其功績，以其知兵，建議大將軍重用之。”
    鐘繇聽了，頷首說道：“我也聽說了許鄢陵平定黃劭的事，當初在陽翟陰公亦對此子多有看好……荀公，大將軍與虎賁中郎將是什么態度？”
    荀爽嘆道：“兩人實已有人選，大約還在權衡。”
    “誰？”荀彧與鐘繇不約而同問道，潁川是荀氏與鐘氏的老家，誰做一郡太守關乎他們的切身利益。荀彧更多的是擔心族人的安危，朝廷的亂象持續不斷，離司隸較近的潁川就會處于風口浪尖。
    荀爽淡淡道：“李旻。”
    荀彧皺眉，李旻與何進、袁紹包括荀爽的關系都不錯，身為名士，才學應該沒問題，但……荀彧嘆道：“終不如許褚歷經戰事。”
    鐘繇也是偏向許褚，許褚雖然出身微末，但從潁川各家近來的反饋看，他應是堅定不移地站在士人這邊。但他跟荀彧都在何進面前說不上話，能夠起到作用的只有荀爽。
    兩人力勸荀爽支持許褚上位，現有董卓在河東虎視洛陽居心叵測，假如讓許褚在潁川練出一支精兵來，至少他們荀氏鐘氏兩家的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荀爽還是有把握說動何進的，況且潁川是他的家鄉，也沒理由不為家鄉推薦一個好一點的太守。
    之后經過一番努力，何進終被說服，放棄李旻，奏請天子以許褚為潁川太守。
    因為這道任命，許褚第一次在帝國的中樞露了臉，朝中大員們多數連許褚的名字都沒聽過，因為之前平何儀的功績，是算在了陰修的頭上，許褚那份功勞，陰修雖然提到，但是朝中忙于爭儲，卷宗都沒來得及翻。
    詔書一到鄢陵，最高興的還不是許褚本人，是張奉——張家復興有望啊。
    許褚握著沉甸甸的太守大印，說不高興那是假的，相應的，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許多。他記得某部電影里有句名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現在官位大了，責任也自然大了。過去權知一縣，靠郭嘉、徐庶、張奉、龐湛等人幫忙，倒也治理得像模像樣；現在是一郡，要打交道的人從李正趙原這類小地主變成陳氏、荀氏、鐘氏這種冠蓋云集的豪族右姓，心里真沒什么底。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件事，他要把郡治從陽翟改為鄢陵。鄢陵縣是他的根基所在，而且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鄢陵縣的地理位置更適合防備汝南黃巾賊。
    遷治所原是耗費錢糧無算的事體，如正史上孫權為了抵抗曹操把東吳的治所搬到武昌，使百姓苦不堪言，有“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之說。
    好在許褚沒必要動大陣仗，陰修留下來的家底不多，最寶貴的當屬杜佑手里裝備精良的一千兵馬，于是就令杜佑讓這一千人轉移到鄢陵縣，順便押送一部分糧食過來。帶不來的，就留在陽翟吧。
    至于從各縣募兵所得的用來征討黃劭的人馬，則是讓他們解兵回鄉，目前還不用急著窮兵黷武，時間長著。
    然后就該安排郡中官位了。除了五官掾張禮與賊曹掾杜佑外，原先陰修門下的官吏提拔的提拔，棄官的棄官，各曹主官及屬吏寥寥無幾，為了讓郡內事宜盡快運轉，就要大量啟用新鮮血液。
    許府一改往日冷清，來往賓客絡繹不絕，有求官的士人，有求財的商人，也有求名的清客。
    許褚不得已，躲在已經整改成太守府的原鄢陵縣衙里，而這些人各顯神通，竟也有辦法鉆營，讓家中女眷去拜訪張穎。張穎每日應酬，收到的禮物堆滿了家中的倉庫，不得不將客房也騰出來放東西。
    “長文果然還是不愿來。”許褚抱著一絲幻想，寫了封信陳群，陳群就回了封信，洋洋灑灑幾百字，歸納起來就一句話：我生病了，不好意思。
    沒有將陳氏綁在一條船上有些遺憾，但一想到鐘氏跟荀氏都有子弟出仕郡中，許褚也知足了。
    郭嘉與徐庶起草了一份委任官員的名單，拿給許褚參考。
    許褚拿過一看，絕大多數人都是望族子弟，于是揉著發酸的眉心說道：“好像不太妥當。”
    徐庶不解，問道：“主公對哪些安排有異議？我與奉孝斟酌良久，并未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妥。”
    許褚對郭嘉徐庶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大咧咧笑道：“元直，奉孝，你們都是寒門子弟，難道不認為該乘機提拔一批寒士嗎？”
    郭嘉與徐庶出了大堂，在煥然一新的太守府中緩緩踱步，暖風徐徐，草木綠意盎然，郭嘉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
    “元直，我今日才知主公要走的路，是一條披荊斬棘的路。”
    徐庶目視天空，喟然道：“逆流而上，總歸是順勢而為來得簡單。”
    “元直與奉孝先生在聊什么，什么逆流而上？”陳義與宮肅嘻嘻哈哈走來，身后還跟著甘寧。
    “蜀郡甘興霸，見過兩位先生。”甘寧如今也穿戴整齊，從頭到尾看不出半分江賊的氣息。
    郭嘉與徐庶還禮，這些武臣或驍勇善戰，或忠心耿耿，渾身上下朝氣蓬勃，不由讓兩人心情大好。
    也許主公逆流而上的霸者之道，會成功也說不定。
    郭嘉淺笑兩聲，對徐庶道：“元直，不如去我那兒，你我一邊喝酒，一邊重新起草人選。”
    徐庶也笑道：“好，該走什么樣的路，主公決定，你我只要盡心去辦就行。”
    兩人說說笑笑而去，陳義嘿了一聲，“興是主公讓他們做大官了？”
    宮肅一臉艷羨，“徐元直與郭奉孝是主公謀主，官位大小重要么？”
    “說的也是。”陳義撓撓頭，“甘將軍，愣著干嘛，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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