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做了一個夢。</br> 夢到陳淑云醒過來了,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日漸康復。</br> 等陳淑云恢復的差不多,她就帶著陳淑云和團子一塊離開了東源市,找了個十八線的小縣城定居。</br> 陳淑云的脾氣變得溫和,她在家里專門照看團子。</br> 陳念下班回家,就能吃到熱乎乎的飯菜。</br> 房子不大,可十分溫馨。</br> 是屬于他們的家。</br> 趙程宇考上了名校,讀了法律專業,他很用功努力,一邊學習一邊打工,總是寄錢回來給陳淑云。</br> 陳念在一家私立學校里當數學老師,她考上了研究生,學歷的疊加,讓她的工資看起來還不錯,起碼在小縣城里生活,還是可以很舒服的。</br> 閑暇時候,她就接外快做文字翻譯。</br> 她的人工耳蝸重新做了,每天都帶著,一點也不怕別人看到。</br> 后來,陳淑云給她張羅相親。</br> 選了一個又一個,最后挑了個條件差不多的,也還能談得來的。</br> 交往一年之后,就辦了婚禮。</br> 男方有房子,陳念就出了裝修的錢。</br> 陳淑云給她贊了一些嫁妝,外加上一輛車。</br> 夢里的男人挺好,會跟她一起照顧陳淑云和團子。</br> 陳淑云因為車禍的關系,身體差,她只能做一點輕松的工作,工資自然不高。</br> 團子的學費生活費,幾乎都是陳念供著。</br> 男人從不管陳念的工資,每個人還會往她卡里打錢,自己留一點生活費。</br> 節假日,則帶著他們一家子出去玩。</br> 夢里的陳淑云,每一個畫面都帶著燦爛的笑容,陳念總是看著她。</br> 陳淑云便問:“你怎么老看著我呀。”</br> 陳念說:“就想看著你高興啊,你高興嗎?”</br> 陳淑云笑容更深,說:“高興啊。老大不小,該生孩子了。”</br> 然后,陳念就懷孕了。</br> 陳念回了自己家住,省得陳淑云跑來跑去。</br>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br> 臨近產期,陳淑云便有些心疼,說:“女孩子就是受苦。”</br> 生產那天,陳淑云一直陪在她身邊,抓著她的手。</br> 孩子生出來的那一瞬,陳淑云喜極而泣。</br> 看到孩子睜開眼睛,高興的說:“眼睛很大,以后是個漂亮的小姑娘。”</br> 陳念看著她笑瞇瞇看孫女的模樣,突然覺得,她好像老了一點。</br> 做夢也會老的嗎。</br> 砰地一聲,畫面支離破碎。</br> 一切回到原點。</br> 回到那一天,她從游樂園回來,看到陳淑云站在四季云頂的外面。</br> 她有點煩躁,覺得陳淑云看她看的太緊。</br> “媽,我回來了。”語氣里帶著一點兒不耐煩。</br> 陳淑云動了動眼簾,仿若回神,朝著她淺淺笑了下,問:“保險柜里的那張卡呢,你帶出去了?”</br>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br> 陳念眼珠子轉了轉,有一點心虛,“沒有啊,什么卡,我不知道。”</br> 陳淑云嚴肅了幾分,“那個保險柜,只有我跟你知道密碼。悠悠,我跟你爸離婚了,以后我們母女就要自己過活。”</br> 陳念愣了愣,半天都沒有反應,這怎么可能呢?為什么會離婚呢。</br>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br> “媽……”</br> “卡呢。”</br> 她說不出來,她步步后退,看著陳淑云變化的臉,滿心恐懼不安。</br> 時間又往回倒,回到了她拿卡給徐晏清那天。</br> 她看著眼前的人。</br> 毫不猶豫的,拿了一把刀,刺穿了他的心臟。</br> 她咬著牙,狠狠的捅了無數下。</br> 鮮血飛濺到臉上,染紅了她的眼睛。</br> 鮮血從他胸口涌出,染紅了他發白的衣服。</br> 陳念第一次覺得,紅色真好看,比什么顏色都好看。</br> 好了。</br> 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br> 她帶著血的臉,看著徐晏清倒下去,慢慢的露出笑容,那是但單純又天真的笑容。</br> 然后丟了手里的匕首,快速的跑出去找陳淑云。</br> 看到她的瞬間,一把子抱住她,笑著說:“媽,我們以后可以好好的了。你高興嗎?”</br> 陳念緊緊抱著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br> 生怕這一切會消失。</br> 她希望時間就停在這里,不再往前。</br> ……</br> 徐晏清站在床邊。m.</br> 陳念側身躺在床上,臉色依然蒼白,她看起來睡的很不安穩,額頭布著一層汗,雙目緊閉,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大抵是過于用力,唇色泛白。</br> 兩只手很用力的攥著被子,指關節都發白了。</br> 他微微彎身,手掌覆到她的額頭,略微有些發燙。</br> 應該是受了驚嚇。</br>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眼角有眼淚滾落下來。</br> 徐晏清心尖處,像是長了一根尖刺。</br> 她就是一根心尖刺。</br> 生生扎根于心上,長著疼,拔掉更疼。</br> 這時,門口傳來一絲動靜,他收回手。</br> 側目過去,只見孟鈞擇操作著輪椅進來。</br> 徐晏清站直了身子,斂了神色,雙手插進口袋里。</br> 孟鈞擇:“她怎么樣?”</br> 徐晏清:“可能是受了驚,有點低燒。筠筠怎么樣了?”</br> “也是受了驚,不過還好身邊有人陪著。你不去看看?”</br> “我正要去。”他的語氣平平,沒有半分情緒。</br> 孟鈞擇看了他一眼,說:“所以,究竟發生了什么?筠筠說是自己失足掉下去,那怎么鄭悠跟徐婳也一塊掉下去了?”</br> 徐晏清視線落在陳念的臉上,沒有立刻接話。</br> 半晌后,他轉過身,視線在孟鈞擇身上掃過,眸中帶著幾分叫人不易察覺的冷厲。</br> 淡聲說:“這是孟家的地盤,自是得由你們孟家自己去弄清楚。我只負責救人。”</br> 說完,他就出了房間。</br> 走過徐婳房門口時,有聲音傳出來。</br> 是徐婳在控訴徐晏清,他停了停。</br> 徐婳說:“我現在頭疼的要裂開了,徐晏清就是趁機要我去死!我要告訴爺爺!那個鄭悠是自己打腫臉充胖子抱著救生圈,跳下去救人的,跟我有什么關系!有勇無謀的蠢東西,我為什么要給她買單?!他徐晏清要救人,干嘛拉著我一塊?還指使我去救她!”</br> “你不知道那個鄭悠,真的不會游泳,她抓著我那力道,我都嗆了好幾口水。我本來就傷著,他自己想救,干嘛不救?我是看出來了,他就是喜歡那個鄭悠,又不想在筠筠面前暴露,就拖著我下水!想讓我替他救人,他想的還挺美的!”</br> “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當徐家的人!我們徐家哪有那么壞心思的人!他就是一顆老鼠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