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的聲音已經沖出耳機,落到了徐晏清的耳朵里。</br> 聒噪的很。</br> 徐晏清扯下陳念的耳機,放過了她,提醒道:“別把音量調那么高。”</br> “知道了。”</br> 陳念放下包包,擦了擦嘴巴,拿起手機,重新對上鏡頭,戴上耳機,“剛手機掉了。”</br> 南梔仔細看了看她,這會才注意到她好像是在車上,光線不太好,就是一雙眼睛看著亮晶晶水潤潤的,“我已經買好機票了,早上九點的機票,到北城差不多十一點半。到時候給你電話。”</br> 南梔有太多的話想要問想要說,電話上不好說,必須要見了面聊。</br> 陳念:“好,我明天去機場接你。”</br> 陳念也挺想見她的。</br> 南梔:“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吃過晚飯了嗎?”</br> “正要去吃。”</br> “吃什么呀?”</br> “火鍋。”</br> 南梔似想到什么,去把團團叫過來,這么一來,一時半會是掛不掉了。</br> 團團看到陳念,一張小臉直接懟到了手機屏幕上,像是要抱她似得。</br> 陳念失蹤之前,最后見的就是團團。</br> 團團一直都很想陳念,開頭一陣,他整個人都不太好,連著好幾天發燒,噩夢,醒過來就一直哭。</br> 南梔后來還專門找了兒童心里師,來安撫團團。</br> 最近才稍稍好一點,前一段帶他去幼兒園,都得有人在旁邊陪著,要特別的照顧。</br> 團團臉上的笑一直沒有落下,他話不太多,但眼睛就牢牢盯著屏幕看。</br> 快到火鍋店的時候,手機正好自動沒電,陳念都來不及說一句再見,直接就跳了黑屏。</br> 這一路,徐晏清都沒吵她,只一只手撐在車窗上,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腿上,撥弄她的手指,也沒有玩手機。</br> 這會是飯點。</br> 這家火鍋店本口碑好,排隊的人就很多。</br> 徐晏清去取了個號。</br> 店家倒也貼心,有專門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等,還有免費的小零食,可以填一下肚子。</br> 兩人找地方坐下來。</br> 陳念在盤子里拿了兩顆糖,她是有點餓。</br> 她將其中一顆放在徐晏清手里,她看了一眼號碼牌,前面還有十幾桌,不知道還要等多久。</br> 陳念突然想到南梔說的徐晏清砸了她的墳,“你為什么去砸墳啊?”</br> “倒也不是特意要砸,去看了一眼,不是很滿意,就讓人砸了。順便看了看里面的東西。”</br> 南梔沒說給了徐漢義什么,他突然提到,倒是勾起了陳念的興趣,“你爺爺把什么放進去了?剛南梔還沒跟我講。”</br> 徐晏清:“你最喜歡的。”</br> 陳念一時想不到自己最喜歡的,因為她早就沒有什么最喜歡的東西了,“什么啊?”</br> “小熊玩偶。”</br> 話音落下,陳念臉上的表情頓了頓,她想到自己塞在里面的東西,眼睛直直盯著他的眼睛。</br> 徐晏清眼眸深邃,眼底掠過一抹暗色,又仿佛有暗潮涌現。</br> 嘴里的薄荷糖化開,涼涼的,直涼到腦袋里去。</br> 陳念咳了一聲,說:“南梔可真會選。”</br> “她知道嗎?”</br> 周圍嘈雜熱鬧的環境,讓陳念分了些心神,心里冒上來的難過就沒有那么厲害。</br> 從徐晏清的眼神里,她能猜到,他應該是發現了。</br> 陳念:“你發現了?”</br> “嗯。”</br> “南梔不知道,或者已經知道了,才故意選了這個小熊。”她轉開視線,看向別處,“好像也挺應景,雖然它都沒有成型,也沒有名字。”</br> 徐晏清:“所以,你是喜歡的?”</br> 陳念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當時的情況,根本都不允許她去多想任何事。</br> 也許會開心,但那種開心一定短暫的,她自己都沒有抓住。</br> 怎么會開心呢?</br> 只有流產的時候,那種痛,到現在還深深的記著。</br> 那幾天連續做的噩夢,她也還記得。</br> 到了如今,那個可憐巴巴的小女孩,依然還在她夢里藏著。</br> 在三角區那破旅店里沉睡時,她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小女孩出現過一次。</br> 陳念好像看到了她的臉,很漂亮的一張臉,很像徐晏清。</br> 她扎著兩個小辮子,白嫩嫩的小臉,手里拿著陳念最喜歡的那個小熊,澄澈的眼睛看著她,臉上掛著眼淚,叫她媽媽。</br> 然后撲到她懷里,那臉頰蹭蹭她。</br> 陳念都不敢抱。</br> 然后,她就聽到小女孩稚嫩的聲音,“爸爸在等你。”</br> 那個夢真實到,她真覺得自己去鬼門關走了一圈。</br> 陳念轉過臉,看向徐晏清,說:“更多的是痛。我沒做無痛人流,想讓自己記住這種痛,太痛了,記牢了,就不會再跟你有所糾纏。”</br> 她嘴上說著痛,可眼神已經是經歷過太過以后的平靜。</br> 徐晏清伸手輕觸了一下她的眼睛,這樣的眼神,仿佛在他心上最柔軟的地方,落下一根綿綿細針,起初并不那么疼,輕輕一下,可逐漸的,隨著細針入肉入心,那種痛便明顯起來。</br> 不做無痛人流,要忍受的疼痛,作為醫生自然是知道的。</br> 他說:“以后不會再讓你疼。”</br> 陳念仿佛沒聽到這話,目光一轉不轉的看著他,問:“那你有想過它嗎?”</br> 徐晏清第一次嘗到的痛,是陳念磨掉她身上的刺青。</br> 第二次,便是她輕而易舉的打掉這個孩子,明明他并不渴望小孩,可那時候他卻莫名的滋生出了對這個失去孩子的渴望。</br> 但這種渴望,很快就消失掉。</br> 他沒有想過它,因為陳念嫌惡,所以他也不想去想它。</br> 他默了一會,一直沒有說話。</br> 偏巧,有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玩著玩著,不小心摔在了兩人跟前。</br> 小女孩倒是不哭,只小手扒拉著陳念的腿,站了起來,然后咧著嘴笑著叫了一聲陳念姐姐,“姐姐對不起。”</br> 陳念微笑著搖頭,小女孩長得可愛,陳念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頭。</br> 她也半點都不認生,很快又跑去跟其他小朋友一塊玩了。</br> 小女孩走開后,陳念說:“它是個女孩,長得像你。”</br> 她說的很輕,即便周遭嘈雜,可還是落在了徐晏清的耳朵里,落到心上,激起了層層波紋</br> 陳念繼續說:“她老是出現在我夢里,一會嚇我,一會又救我。她是個好寶寶,我卻不是一個好媽媽。”</br> 陳念朝著徐晏清微微一笑,那笑容落在眼睛里,很溫暖,她說:“我覺得她也很喜歡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