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漢義坐在辦公桌前,垂著眼看手里的書。</br> 孟鈺敬一直盯著他,等著他口頭上的一個回應。</br> 然而,沉默良久,直到徐漢義的學生敲門進來,徐漢義都沒有回應孟鈺敬的話。</br> 徐漢義沒起身,只是抬眼對上孟鈺敬略帶寒意的眼神,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啊老孟,我學生來了,我們的事兒就放到私底下再說吧。”</br> 這種托詞,孟鈺敬還能聽不出來是什么意思嗎?</br> 孟鈺敬起身,用力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板著臉孔,道:“你啊,肯定會后悔的。”</br> 說完,他就自顧離開。</br> 孟鈺敬剛到樓下,就看到徐晏清朝著這邊走過來。</br> 他站定。</br> 徐晏清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停留的打算。</br> 孟鈺敬似是想到什么,兩人擦身而過時,只聽到孟鈺敬哼了一聲。</br> 徐晏清自然不會將這放在心上,他到徐漢義辦公室門口,就聽到里面徐漢義給人講解的聲音,循循善誘,語調平和。</br> 是人人口中的好老師,好教授。</br> 徐晏清沒進去打擾,就站在門口等著。</br> 這可能是頭一次,徐晏清聽到徐漢義私下里給學生開小課。</br> 約莫一小時之后,里面的學生出來,乍一看到徐晏清,嚇了一跳,“徐醫生。”</br> 徐醫生的名頭響亮,在學校更是出名。</br> 【徐醫生】現在是徐晏清的固定外號。</br> 徐晏清淺淺勾了一下唇,等人走開,徐晏清才進了辦公室。</br> 徐漢義已經換了位置,從辦公桌前挪到了旁邊的木制沙發上,旁邊的茶幾上擺著兩杯茶,冒著熱氣,像是好好泡好的。</br> 徐晏清還是恭敬的姿態,“爺爺。”</br> 徐漢義:“怎么?是不放心我,專門過來看看,我有沒有跟孟鈺敬狼狽為奸?”</br> “您想多了,只是正好有事,沒想到會碰到孟爺爺來找您。”</br> 徐漢義但笑不語,抬手揉了揉眉心,拿起茶杯喝了一口。</br> 其實徐漢義真的有打算跟孟鈺敬合作,他也想回到當初那種平衡的狀態,同樣如果不能夠平衡,那么當初戚崢崴是怎么下去的,溫松博也可以被拉下去。</br> 他不想同歸于盡,他想要的,只是將所有秘密都埋藏,一切到此為止。</br> 今天之前,他一共接到過兩個電話,一個是跟錢美玲有關,另一個則是跟文蘭鎮老宅有關。</br> 兩個電話都像是掐著他的死穴,讓他不能做出任何錯誤的決定。</br> 現在,徐晏清又那么恰巧的出現,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里。</br> 但仔細想想,如果一切能掌控在徐晏清的手里,好過被其他人掌控。</br> 啪嗒一聲,茶杯放下的聲音。</br> 徐漢義抬手虛指了一下周圍,說:“我升教授級的時候,就是坐這個辦公室。就是在這里,我做出了很多杰出的成績,這里整個裝修都沒怎么變,我回來才知道,他們沒有動過這里的東西,我退下來之后,這辦公室就一直空著,空到我回來。我們國家那么多人,不缺乏優秀的天才,可我們不一樣,我們有世代祖先給我們加成,起點就比任何人要高。”</br> “讓我們從出生開始,就跟其他人不一樣。做的好是平庸,做的優秀是剛好,要做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那才是真正的優秀,不愧于祖先,不愧于這個姓氏。”</br> 徐漢義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淡淡的說:“從我往上的每一代都做到了,我當然不能做不到。我必須要做到,做好,做的更好。不單單是我,我的孩子,我的孫子也要比我更好。要不然的話……”</br> 他嘴角勾了勾,說:“要不然的話,豈不是證明我不行?是我的基因出了問題?”</br> 徐晏清環顧一圈。</br> 確實,這里的裝修陳舊,但就是這樣的陳舊,才能體現出這里的不同,體現了他徐漢義的身份貴重程度。</br> 沉默半晌。</br> 徐漢義伸手搭在徐晏清的手臂上,用力的掐了一下,說:“算我求你,不要搞事,我們一起。”</br> “老孟不可信,老溫更不可信。”</br> 徐晏清扭過頭,兩人對視片刻,徐晏清問:“您可信?”</br> 徐晏清的目光過于鋒利,仿佛能一看把他徹底看透,他有一瞬的心虛,暗自咬著牙,慢慢松開了手。</br> 然而,他現在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退路。</br> 徐漢義:“等有空,我們一塊去一趟文蘭鎮,你都有兩年沒回去了吧?你好好跟裴堰說一聲,再怎么樣,也不能動人祖宅。”</br> “有機會。”</br> 簡單三個字,一并回答了這兩個問題。</br> 徐漢義也能料到這個答案,他明白徐晏清想要的是什么,“清明節吧,清明節我們回一趟文蘭鎮祭祖。”</br> 他自顧自的決定。</br> ……</br> 姚蔓的事情持續性發酵。</br> 溫雨濃跟戚崢崴之間的關系,也冒出了尖尖角。</br> 孟鈺敬沒有等到溫家主動的邀約,但到了這個地步,如果讓他去約人,就明顯沒了氣勢。</br> 溫家那么硬氣,肯定是有應對的手段。</br> 他沒有得到徐漢義的支援,他的底氣減少了一大半。</br> 這一晚。</br> 孟鈺敬做了個噩夢,猛然驚醒過來時,是凌晨三點。</br> 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br> 突然外面發出咚的一聲響,那一瞬間,他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豎了起來。</br> 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胸口發悶,極其難受。</br> 他從床頭柜拿出藥,吞了一片之后,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側耳聽了一會。</br> 孟鈞擇安排了保鏢在這里的,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br> 可孟鈺敬心里還是發慌,整個人都是涼的。</br> 有那么一瞬,他都分不清眼下是夢還是現實。</br> 夢里面,也是在家里。</br> 好像就跟眼前的一切,一模一樣。</br> 他緊握著門把,一點一點往下摁,然后輕輕的推開。</br> 周圍寂靜,所以開門時發出的那一點細微動靜,也變得清清楚楚。</br> 外面漆黑一片,一絲亮光都沒有。</br> 這就很不對勁。</br> 他碰了一下開關,果然,家里沒電了。</br> 不會是普通的停電,一定是出事了,家里頭進人了!</br> 一瞬間,孟鈺敬心跳得更快,他轉頭立刻去找手機,害怕加心慌,讓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手機,有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br> 突然,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下停住了動作,旋即抬起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過去,那里好像有個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