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捷轉開視線，看向窗外，心情稍有點沉悶，他默了一會，說：“徐老也來了，聽他說是準備回鄉一趟，祭拜祖先。我這邊人也夠，倒是你也跟著去一趟，祭祖這事兒，也還是要緊的。讓徐家祖上，保佑我們這一次能順利的，快一點渡過難關，別再讓更多人吃苦受罪，也別再讓更多生命就這樣逝去。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比一切都要寶貴。”</br> 徐晏清淡淡一笑，“您還相信這個？”</br> “偶爾相信一下，也是精神的寄托。比如說在一些棘手的病例面前，還真需要上天借一點運氣；再比如說，在面對一件讓我很無能為力的事情的面前。做人嘛，無論是什么樣的人，回頭去看時，總是有一堆的遺憾，并且總是會后悔。你呢？你有過讓你特別后悔的事兒嗎？”</br> 湯捷沒等他回答，又自顧自的說：“做錯了倒也沒什么，及時回頭，總還會有余地，對不對？”</br> 徐晏清：“您說的對。”</br> 又是敷衍的一句，湯捷心里微涼，沒再說話。</br> ……</br> 徐漢義提前兩天去了文蘭鎮。</br> 清明節時雨紛紛。</br> 徐漢義早早就起來，推開窗戶，灰蒙蒙的天，下著細雨，風吹過來還有些涼嗖嗖的。</br> 林伯已經起來，在樓下準備早餐。</br> 徐漢義給徐晏清發了個信息，讓他早點到。</br> 洗漱完，他便下樓，拿了傘出去，繞著祖宅走了一圈。</br> 這宅子年頭很長了，每年需要不少維護費用，這些都是身份的象征。</br> 文蘭鎮的廣場，還立著徐家祖上的銅像，以示紀念。</br> 也是文蘭鎮上民眾們的自豪。</br> 還有不少跟徐家搭上一點邊的，走出去都說自己是徐家的后人。</br> 徐家不可以被毀。</br> 他的手撫摸著圍墻，走著走著，卻走到了盡頭，沒有路了。</br> 徐漢義擇了時間，上了山，祖墳都修葺過，水泥鋪了路，上去也不難。</br> 一路上，他還遇到了鎮上的村民，都紛紛跟他打招呼，還問了一些與病毒有關的事兒，并對他道謝。</br> 到了祖墳這邊，墳頭擺著一些菊花。</br> 有不少自發來掃墓的村民。</br> 今年比往年都要多，大抵是因為這一場病毒，讓大家都想起了徐家。</br> 希望他們能早點研究出對應的藥物，疫苗等等。</br> 可今年，他們自己徐家人，比往年都要少。</br> 就只有他這把老骨頭了。</br> 他簡單的清掃了一些，上香祭拜，而后跟林伯一塊燒元寶紙錢。</br> 林伯道：“會好的。列祖列宗也不會希望看到徐家被摸黑。”</br> 徐漢義沒說話。</br> 做完一切，兩人回了老宅。</br> 一直到晚飯時間，徐晏清才出現。</br> 徐漢義坐在餐桌前，林伯趴在桌子上，像是睡著了。</br> 徐晏清舉著黑色的傘推門進來，身上穿著黑色的風衣，“爺爺。”</br> “吃過飯了嗎？”</br> 旁邊擺著一雙沒有動過的碗筷，“跟湯捷一塊查的怎么樣？特效藥查出來了嗎？”</br> “快了。”</br> 徐漢義起身，“來的那么晚，先去祠堂上香吧。”</br> 徐晏清瞥了一眼林伯，沒說什么，同他一塊去了祠堂。</br> 祠堂里點滿了蠟燭。</br> 徐漢義從桌案上拿了香點上，遞給他，道：“先上香。”</br> 徐晏清接過，隨便的擺了擺。</br> 剛想上前，徐漢義摁住他的肩膀，說：“好好拜，跪下來。”</br> 徐晏清：“不必了吧。”</br> “你現在是唯一能夠撐起徐家的人，當然需要。”</br> 徐晏清站著沒動，徐漢義年紀在這里，拿他沒有辦法。</br> 祠堂的門關著，這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br> 徐漢義最后還是放棄，松開了手，微微喘著氣，笑了笑，說：“老了，不中用了。”</br> 他一邊說，一邊拿過徐晏清手上的香，恭恭敬敬的插上。</br> “你可以憎恨我，但不該在這些列祖列宗面前沒有禮貌。有了他們，才能有我們的今天，就算他們不是我們的祖先，你也該尊敬。他們每一位做所的貢獻，都必須讓你尊重他們。”</br> 徐漢義轉過身，與他對視，“今天，在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你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幫助你。”</br> 徐晏清不為所動，瞧著這滿墻的排位，更是無動于衷。</br> 他以前最想做的是，一把火把這里燒，因為看到這些東西他就覺得頭疼。</br> 徐漢義第一次帶他回到這里的時候，他接受了一些人的審判，并在這里跪了一夜，徐漢義說是替父受過。</br> 最后，他名字才勉為其難的被寫進族譜。</br> 徐漢義讓他牢記家族使命。</br> 他只覺得這些人，愚蠢又可笑，徐漢義像個土皇帝，自以為是的掌控著全部。</br> 他那時候想，有一天，這些人，都得跪在他面前。</br> 他會讓他們一個個都成為這些牌牌，然后找個坑，一并燒掉。</br> 徐晏清瞇了眼睛，想了想，說：“我想讓你遺臭萬年，你敢不敢？”</br> 徐漢義并不意外，他笑了起來，片刻，才慢慢止住笑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雙手背在身后，緩慢的往出走了幾步，站在天井前，看著雨簾，說：“我的三個孩子，除了徐仁天賦好一些，其他兩個資質平平。徐仁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暴露出了性格缺陷，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易怒，上頭的時候就會動手。”</br> “并且偏執，偏執的程度異常嚇人。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我也從未說過這件事。可這樣的缺陷終究是讓我不能放心，所以后來我就想，尋找好的基因結合，也未必能百分之百生出一個高智商的孩子。”</br> “你想我和你奶奶，明明都是那么優秀聰明的人，可生出來的三個孩子，卻不盡如人意。我努力的栽培了，也就只能這樣，那怎么辦呢？那就人為！生物基因工程，孩子在肚子里的時候，就去優化他的基因，如果成功，那這個孩子，必然無人能敵。他會成為各方面的天才，領軍人物。”</br> “那么他將成為國內最頂尖的人才，他姓徐，他是我的后代。”</br> 徐漢義閉著眼睛，到現在他依然還能記得他有這個想法時，激動的心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