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淮序慢條斯理的煮茶，應奶奶坐在旁邊似老僧入定般看著。</br> 他煮茶的手法純熟。</br> 其實應淮序除了脾氣差一點，其他方面都是實打實的優異，他只是不愿意成為提線木偶，所以旁人越希望他如何，他就要反著來。</br> 我什么都會，但我就是不想讓你覺得舒心。</br> 他就管自己高興痛快。</br> 不屑于贊美，不屑于獎勵，更不屑于那些虛名。</br> 你看，他安靜的時候，還是很好的。</br> 應淮序沒給老太太茶，自己喝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說：“大晚上的不睡覺，坐在這里，您是嫌自己身體太好。”</br> 應奶奶張嘴，可她還沒講，應淮序就回答了，“您想說我知道，您放心，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會給他找個臺階下來。”</br> 應奶奶臉上的笑容淺淡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愧疚之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南南那邊，我會護著的。”</br> 應淮序：“不勞煩您，您還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瞧著老爺子都比您硬朗，摔一跤，還那么中氣十足的鬧。”</br> “早點睡。”</br> “您快睡。”</br> 應奶奶回房。</br> 整個大廳，就剩下應淮序一個人。</br> 他慢吞吞的喝完茶，這才回房。</br> 身上都沾染了幾分茶香味。</br> 南梔還沒睡，她坐在沙發上看電影。</br> 她聽到動靜，便坐直了身子。</br> 應淮序：“怎么還沒睡？”</br> 他一邊說，一邊進衣帽間拿衣服，準備洗澡。</br> 出來的時候，南梔又躺了回去，眼睛睜的挺大，像是在認真的看電影。</br> 然后，應淮序就進了浴室。</br> 等他洗完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m.</br> 南梔的電影都換了一部，換成了周星星的大話西游。</br> 因為知道內核，應淮序覺得這電影像是一場暗示。</br> 他在心里嘁了一聲，坐在床尾的沙發椅上擦頭發。</br> 南梔的注意力本就不在電影上，這電影也不是她自己選的，是一部放完之后，順著往下放。</br> 她轉過頭去看應淮序。</br> 他微低著頭，正在擦頭發，露出耳朵的部分，耳廓一圈呈粉紅色，耳后的皮膚特別白。</br> 身上的睡衣，跟南梔身上的撞色，看起來像是情侶款式。</br> 南梔看了看放在一側的手機，吃飯之前，她給他發過微信。</br> 這才發現，她的微信竟然被他給刪了好友。</br> 想給他打電話，也打不通。</br> 飯桌上，大嫂問她應淮序，她都沒好意思說。</br> 應淮序隨便擦了一會，就將毛巾丟到旁邊，起身朝著南梔過去，把她抱起來，弄到床上，“睡不著，不能吃安眠藥？”</br> 南梔心口突突跳了兩下，說：“我在等你。”</br> “先把傷養好了再說。”</br> “你別因為我跟家里人鬧翻。”</br> “跟你沒關系。”應淮序幫她蓋好被子，“你只管好你自己，好好修養。”</br> 南梔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離婚了，就跟我沒關系了。”</br> 應淮序手一頓，突然就氣不過，一把扯開了被子，連帶著她的衣服一塊扯掉。</br> 他現在不想聽她這張嘴說任何一句話，所以將她的嘴巴堵的死死的，一點氣口都不給了。</br> 這次，南梔掙扎了，反抗了。</br> 還咬了他一口。</br> 她說：“我不想這樣。”</br> “你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舒服睡著的？舒服完了就說不想這樣，沒門。”</br> 南梔臉一熱，“婚后強迫也是犯法的。”</br> “告我去。”</br> 他扣緊她的手腕，力度剛好，不會讓她覺得疼，但她就是沒法子掙脫開。</br> 今日又跟昨天不同。</br> 今天南梔沒睡著。</br> 結束之后，應淮序忍不住點了根煙，順手把大話西游又放了一遍。</br> 然后，將南梔強行摁在他的腿上睡覺。</br> 燈光幽暗，電影搞笑又悲傷。</br> 其實所有的搞笑，內核都是悲苦。</br> 應淮序想，他自己可能也挺搞笑的。</br> 應淮序慢騰騰的抽著煙，另一只手搭在南梔的肩膀上，手指不怎么安分，開始玩她的耳朵。</br> 南梔想動，想從他的身上挪開，想去沖個澡。</br> 她不太喜歡身上黏糊糊的感覺。</br> 可應淮序不讓，摁著她不肯松手。</br> 空氣里還彌漫著曖昧的味道。</br> 應淮序似乎看電影看的入神，他微瞇著眼，電影里最經典的臺詞出現。</br> 紫霞仙子說的那句。</br> 以前大話西游熱度最高的時候，南梔最喜歡這句話。</br> QQ個性簽名掛的都是這個。</br> 應淮序記得，那是個烈日洋洋的午后。</br> 他跟人一塊打球結束。</br> 碰巧了那天跟周恪在同一場。</br> 他永遠記得那個畫面，他跟周恪一前一后的走，南梔跟陳念就站在路的盡頭，南梔手里拿著礦泉水，陽光下，她的笑明晃晃的，耀眼奪目。</br> 明明他走在前面，可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卻沒有他的一絲身影。</br> 走過她身邊時，他聽到她說：“悠悠你看，周恪好像披著金甲圣衣。”</br> 鄭悠兩個手擋著太陽，回答：“你是被曬暈了，眼冒金星吧。”</br> 南梔笑著說：“你傻啊，我在告訴你我的意中人朝著我走過來啦。”</br> 至此，應淮序很討厭這部電影，最討厭這句話，俗不可耐。</br> 現在，他看到至尊寶拿起緊箍咒的那一幕，同樣的嗤之以鼻。</br> 他的手往上，堪堪遮住了南梔的眼睛。</br> ……</br> 夜半三更。</br> 應淮序一個人在院子里瞎轉悠，指間夾著煙，身上穿著綢緞的睡衣，低著頭，像是在找什么東西。</br> 大半夜的，整個和園都寂靜無聲，只有不知名的蟲叫。</br> “嗨。”</br> 應淮序聞聲回頭，看到蘇智站在花圃的外面，雙手抱著胳膊，周身的煙霧還沒完全散。</br> 她身上穿著香檳色的綢緞睡袍，看來是睡不著。</br> 應淮序很快就收回視線，繼續做自己的事兒。</br> 蘇智：“找什么？說出來我能幫你啊。”</br> “不用。大嫂早點睡。”</br> 蘇智沒再搭話，只在他拒人千里的背影上盯著看了一會，便收回了視線，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盒子，外包裝看起來是糖盒，打開里面都是細細的女士煙。</br> 她又取出一根，手法熟練的夾在指間。</br> 那姿態，與她白日里的形象大相徑庭。</br> 她摸了個極艷麗的口紅，抽樣的模樣，風情萬種。</br> 可惜，無人欣賞。</br> 她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眸色黯淡無光，像一朵折斷了的玫瑰，再不鮮活。</br> 就這樣，蘇智看著應淮序找了大半個晚上的東西，最后好像也沒找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