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找到地方。</br> 從門上的小窗戶往里看了一眼,沒看到人。</br> 照道理,應該有人過來照顧他才是。</br> 她敲了兩下門,等了幾秒后,推門進去。</br> 衛生間的門緊閉著,人估計是在里面。</br> 南梔耐著性子,坐在椅子上等。</br> 片刻后,應淮序就從里面出來,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臉色有點蒼白。</br> 昨晚上他并沒有休息好,他做了個夢,夢境很真。</br> 夢里,他看到應奶奶在院子里擺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身上穿著她最喜歡的月白色繡花唐裝,陽光正好,將一切照的發白,花草的顏色也特別的鮮艷。</br> “淮序,快過來看我養的水仙花。我一直種不好,這次總算成功了,你看花開的多好。”</br> 老太太朝著他笑,臉上每一道溝壑都是她成長到至今的痕跡,她的人生就寫在她的臉上。</br> 慢慢的老太太的眼里蓄了淚水,滿眼的不舍,她伸手摸了摸應淮序的臉,說:“你長大了,以后要學會柔軟,要以理服人,能動嘴巴,就不要動手,學法律不就是為了讓你用其他方式去解決問題嗎?真抱歉,我沒有能力教會你如何愛人,讓你吃了苦頭。”</br> 她說著,上前抱了抱他,“再見了,我的乖孫子。”</br> 老太太就這樣慢慢的消失在了應淮序的懷中,只留下的那盆水仙花。</br> 應淮序睜開眼睛,天都還沒亮,他再也睡不著,頭疼頭暈越發加劇,讓他很不好受。</br> 一直到清晨,護士來查房,看到他吐的厲害,才叫了醫生過來看了看。</br> 過會,還安排了打吊瓶。</br> 南梔抱著胳膊,挺著背脊,坐在椅子上沒動,看著他走到病床前坐下。</br> 他說:“衣服還在路上。”</br> 南梔應了一聲,硬邦邦的問:“大概還有多久能到?上午還來得及嗎?”</br>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靜的看這個她。</br>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仿佛在較勁。</br> 南梔坐的很遠,與他保持最安全的距離。</br> 片刻,她轉開頭,說:“你自己說的話,應該算話吧?”</br> 應淮序的腦袋又是一陣尖銳的疼,他微的蹙了一下眉頭。</br> 昨天的車禍,算得上是無妄之災。</br> 他的手機掉在腳邊,正好有電話進來,他彎下身去撿。</br> 對面的強光照過來,讓他看不清車況,他猛地打轉方向盤,一個急剎,背后的車子,車速比較快。大概也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撞了上來。</br> 他的車幾乎是被撞出去的。</br> 他當時撞到頭,有幾分鐘的暈厥。</br> 醒來時,就聽到了南梔的聲音,她在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br> 他看到她坐在地上,那副狼狽樣時,心里很熱。涌上來的情緒讓他只想親她,狠狠的親。</br> 其實這對他來說,并不是多大的事兒。</br> 他走到今天的位置,真正是拿命搏來的。</br> 他拿命換來的地位,是為了什么呢?</br> 應淮序沒回答她的話,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問:“你手指的傷還好嗎?”</br> 南梔下意識的把手指藏起來,說:“小意思。”</br> “我看看。”他的語氣平和溫軟,連眼神都透著一種溫順。</br> 但南梔不為所動,保持坐姿,說:“你看一眼又不能立刻就好。”</br> 應淮序笑了笑,“車子我會賠給你。”</br> “不用,我說送給你了,就是送給你的。車子變成什么樣,那是你的個人損失,跟我無關。”</br> 南梔這會跟鐵打似的,油鹽不進。</br> 是確確實實想要跟他徹底劃清界限的表現。</br> 應淮序微微張嘴,還未開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br> 是應淮南。</br> “快來醫院,奶奶可能不行了。”</br> 應淮序愣了下,突然就想起了夜里做的那個夢。</br> 他立刻下床,快走了幾步,差點倒下。</br> 南梔眼疾手快,立刻將他扶住。</br> 四目相對,她下意識的要松開手,被應淮序反手握住了手腕,“奶奶可能不行了,你先送我去九院。”</br> “好。”南梔立刻嚴肅了起來。</br> 一小時后。</br> 兩人抵達九院。</br> ICU門口,應家的人都到齊了,還有幾個旁系的也來了。</br> 估計是老爺子通知的人,他是做好了老太太要走的準備。</br> 應淮序進去,就聽到舒然在哭。</br> 他沉聲道:“人還沒死,你哭什么?是想讓她快點死嗎?”</br> 舒然紅著眼,這會子也不跟他計較,擦了擦眼淚,拉他過去,“老太太剛叫了你的名字,你快過去。”</br> 老太太的眼睛半睜著,眸光看起來是清明的。</br> 像是回光返照。</br> 應淮序蹲下來,“奶奶。”</br> 老太太聽到聲音,眼珠子動了動,她說不了話,但會有反應。</br> 旁邊的儀器提示著她的生命體征很弱。</br> 應淮序握著她的手,說:“別走,好嗎?你還沒看到我的孩子,就這么走了,不遺憾嗎?”</br> 她的眼皮動了動。</br> 應淮序順手把站在后側的南梔拉過來,“南梔說,她看在您的份上才愿意跟我和好,您要是走了,那她也就走了。您舍得我傷心嗎?”</br> 老太太的手指動了動,嘴巴張開。</br> 應淮序轉頭看向南梔,示意她說句話。</br> 他的眼睛很紅,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亂。</br> 南梔心口仿佛被針扎了一下,舔了舔唇,對著奶奶道:“是啊。您要是走了,我就不會跟應淮序在一起了,我也不愿意留在應家了。”</br> 南梔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br> 老太太心率突然下降。</br> 醫生迅速過來,讓他們出去。</br> 南梔心中一緊,她迅速伸手,跟應淮序一起握著奶奶的手,湊到老太太的跟前,喊道:“奶奶,你再堅持堅持。真的,你再堅持堅持。我懷孕了,你只要堅持住十個月,就可以看到應淮序的孩子了。你不想看看嗎?”</br> “你一定要回來,一定得回來啊。”</br> 南梔和應淮序是最后被拉出去的。</br> 一瞬間,大家都安靜下來。</br> 幾雙眼睛,都朝著南梔看了看,視線掃到她的小腹。</br> 南梔沒出聲,她怕。</br> 她怕奶奶會聽到,所以堅決不在這里把實話說出來。</br> 她迷信,總覺得讓要走的時候,靈魂就在附近,她可以聽到。</br> 她往應淮序身后站了站,避開那些目光。</br> 舒然到底是沒忍住,“什么時候懷的孕?”</br> 一旁的應清隨皺了皺眉,斜她一眼,“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br> 舒然心里膈應,這個兒媳婦她是堅決不要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