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淮序隨意的應了一聲，似乎并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br>　　而且，他明顯的沒有說話的欲望。</br>　　南梔也沒有多言，將注意力集中在路況上。</br>　　路還是挺好走的，只是南梔車子開的慢，一小時的車程，用了一小時二十分鐘。</br>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鎮上出奇的安靜。</br>　　接下去的路，由應淮序指引。</br>　　中間開錯的一次，兩人交換了位置。</br>　　車子停在宅子門口。</br>　　里面亮著燈，來之前，應淮序知會過二婆婆，所以給留了門。</br>　　車子剛停穩，里面就有人出來。</br>　　除了二婆婆之外，還有其他人。</br>　　看起來人還不少。</br>　　這些人，南梔是一個都不認識。</br>　　應淮序解了安全帶，說：“你先在車上待會。”</br>　　他下了車，二婆婆過來給他簡單介紹了一下來的這些人。</br>　　里面已經布置好了靈堂，就按照當地的習俗來辦。</br>　　應淮序把骨灰盒抱進去。</br>　　二婆婆十分貼心，給他安排了休息的房間。</br>　　床單被套都是新的，他看了一眼之后，就去外面把南梔叫進去。</br>　　他們一行人進去的時候，南梔就從車上下來了。</br>　　她特老實，就站在門外等著，偶爾探一下頭，朝里面看一眼。</br>　　應淮序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趴在門框上，就露出半張臉，大概是看到了他，就又立刻藏了起來。</br>　　“進去吧。他們準備了房間，還算干凈，你可以休息一會。”</br>　　南梔點點頭，“這些都是奶奶的親人？”</br>　　“是的。你不用刻意跟他們說話，明天早上十點多下葬，中間他們可能會辦個道場，是他們這邊的習俗，你看著就行，不用做什么。”</br>　　南梔看到了，院子里站了幾個穿著道士服裝的人。</br>　　隨后，南梔跟著應淮序進去。</br>　　那些人朝著南梔看過來，眼神都帶著幾分打量。</br>　　二婆婆從主屋出來，主動上來招呼，“一路過來累了吧？我煮了點吃的，不嫌棄的話，過來吃點？”</br>　　南梔是那種對熱情的人不怎么會拒絕的人，她剛要點頭，應淮序先替她回答了，“來的路上吃過了。多謝二婆婆。”</br>　　“那行。你倆都去休息休息，接下來的事兒，我們會弄好的。”</br>　　應淮序帶著南梔去了房間。</br>　　他自己沒打算留下來，準備去靈堂那邊守夜。</br>　　他剛要出去，南梔連忙拉出他。</br>　　“我來這邊，也不是來睡覺的。而且，你看起來比我更需要休息，你的傷口怎么樣了？有沒有好一點？”</br>　　南梔只是輕輕抓著他的手腕，皮膚相貼，溫度傳遞過來，一點點的往他心里擠進去。</br>　　這大概是這幾天來，他內心唯一的一絲慰藉。</br>　　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br>　　停頓數秒，他輕微的轉動了一下手腕，掙脫了她的手，說：“多謝關心。”</br>　　旁的沒有多說一句。</br>　　應淮序沒休息，南梔跟著他一塊到了靈堂。</br>　　靈堂里坐著好幾個人，還有幾個小孩，趴在媽媽的大腿上睡覺。</br>　　他倆進去，就有人拉了椅子過來給他們坐。</br>　　接下去道士開始做事。</br>　　南梔特認真的聽他們唱，看他們的動作。</br>　　這里，她就認識應淮序。</br>　　自然就只能找他說話，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湊上去，在他耳邊說：“你聽的清嗎？他們在唱什么東西？”</br>　　她湊的近，說話吐出來的氣息，都落在耳朵里。</br>　　應淮序整個人繃緊了一瞬，下頜線咬緊，余光看過去。</br>　　南梔的眼睛盯著桌案上那些東西。</br>　　他搖搖頭，說：“不知道。”</br>　　之后，她又問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應淮序要么回答不知道，要么就不回答。</br>　　……</br>　　后半夜，南梔有點撐不住。</br>　　她打了三個哈欠，她在浦米那三天沒睡好。</br>　　迷糊的時候，腦袋直接靠在應淮序的背上，她也沒立刻就睡著，應淮序沒把她推開，她也就不動了。</br>　　漸漸的，還真睡了過去。</br>　　二婆婆見這番情景，就過來小聲跟應淮序說：“你倆進去睡會？”</br>　　應淮序沒有介紹南梔的身份，二婆婆自覺將她當做是應淮序的女朋友，或者是重要的人。</br>　　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帶過來。</br>　　應淮序扭頭看了一眼，不湊巧看到了她睫毛動了動，他張了下嘴，最終沒有戳穿她，只道：“等她醒了再說。”</br>　　二婆婆的聲音響起，她就有點醒過來了。</br>　　她覺得應淮序身上的溫度剛剛好，便生了私心，沒有動。</br>　　她還等著，應淮序可能會直接把她弄醒。</br>　　但他沒有，那就繼續心安理得的靠著。</br>　　凌晨三點。</br>　　南梔去房間里休息，她拽了應淮序一塊，理由是她一個人害怕。</br>　　兩人就誰睡床的問題，爭執了十分鐘。</br>　　最后，南梔出去拿了個躺椅進來。</br>　　她把躺椅擺在了門口，自己躺上去。</br>　　“快點睡吧。”說完，她就閉上眼睛，謝絕交流。</br>　　應淮序在床上躺下來，他難得覺得安靜。</br>　　南梔躺的那么遠，他卻好像還是能聽到她的呼吸聲。</br>　　這一刻，他是希望時間能慢一點的。</br>　　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覺。</br>　　清晨六點多，外面天蒙蒙亮起時。</br>　　兩人就起來了，一起去刷了牙，洗干凈了臉。</br>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所有的熱鬧結束，只剩下墓碑前的清凈。</br>　　人走茶涼。</br>　　鎮上有專門的公墓，應淮序買了最好的位置。</br>　　落葬儀式結束，他沒有立刻就走。</br>　　老太太的墓碑，僅刻了高容佩之墓，旁的什么也沒有。</br>　　應家的子孫，一個都沒刻上去，這是她的要求。</br>　　二婆婆他們先走。</br>　　南梔則陪著應淮序在墓前站了一會，她一直看著他。</br>　　她知道這些日子，他一定是不怎么好過的。</br>　　要一個人去對抗那么多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br>　　再堅強的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刻。</br>　　她覺得，這一刻的應淮序是脆弱的。</br>　　就在應淮序轉身的那一瞬，南梔上前一步，仿佛在腦子里想了很久，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張開手臂，抱住了他。</br>　　他抓住她的胳膊。</br>　　南梔下意識的用力，牢牢的圈住他的腰。</br>　　這個擁抱，持續了一分鐘。</br>　　應淮序把她拉開，客氣的說：“多謝。”</br>　　南梔只是朝著他笑了笑。</br>　　他的手松開，垂于身側，“走吧。”</br>　　他的目光平靜到無情。</br>　　說完，他便收回視線，從南梔身側走過。</br>　　這一刻，南梔明白，他的放手是認真而又堅定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