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不哭不鬧,三個大的埋頭工作,全神貫注,室內(nèi)一片安靜。
忽然,屋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吆喝聲,是賣貨郎挑著擔(dān)在村里叫賣。
劉青眼睛一亮,總算等到親哥說的賣貨郎了。
自從知道繡花短時間內(nèi)不能來錢,劉青就在想別的法子。她也有自知之明,就算她學(xué)有所成,恐怕也不能像她師傅一樣能賺錢。
而且她師傅賺的錢不算少,卻也不算多,在農(nóng)村當(dāng)然可以衣食無憂,但這點底子,在城里只怕房子都買不起。
更何況親哥要念書,束修,在縣里的生活費,書和文房四寶,以后說不準(zhǔn)還要趕考,這就是個無底洞,她就是天天繡花,把眼睛熬壞了,恐怕都供不起。
只能另尋出路了。
劉青想自己到底有些后世的見識,現(xiàn)在沒有頭緒,便希望瞧瞧賣貨郎賣的東西,找找靈感,或許還能找到發(fā)家致富的辦法呢。
其實賣貨郎每日都能來,但一般都是大中午,劉家人都在屋里睡午覺??赡苜u貨郎自家也有農(nóng)活要忙,只能趁午休出來,而且不挑這個時間,大家伙都下地干活去了,他即便來了也賣不出東西。
只是能聽見叫賣聲,可劉青在屋子里不方便出來,她娘倒好忽悠,若是不小心把李氏吵醒了,推說自己出去上茅房,她娘也不會懷疑。
難對付的是蔣氏。蔣氏幾乎不睡午覺,一聽到點風(fēng)吹草動,就出門探查了,她根本不敢在蔣氏眼皮底下動作。
劉青想,現(xiàn)在她中午跟著師傅刺繡,師傅門前的動靜,蔣氏未必聽得見,就算有所耳聞,應(yīng)該也不會當(dāng)回事。
至于師傅,她這幾個月里也摸清了脾氣,只要有合理的解釋,師傅對她一向縱容。
正在劉青冥思苦想,能找什么借口溜出去的時候,搖籃里的小家伙手指著外邊開始哭鬧,似乎是聽見外頭的熱鬧,想出去瞧熱鬧。
大花姐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準(zhǔn)備把小家伙抱起來哄,劉青比她動作更快,一把抱起牛牛,扭頭道:“大花姐,你繼續(xù)罷,別耽誤了掙錢,牛牛我來哄就好了?!?br/>
劉青自從拜師學(xué)藝以來,對師傅的心肝寶貝自然是親切熱情的,小家伙一開始有些認生,現(xiàn)在混熟了,對她倒也親近,趴在劉青懷里,立刻就不哭了,只是大半個身子都朝門的方向趴去,可想而知他的迫不及待。
春嬸抬起頭,就見到小徒弟艱難的抱著她兒子的畫面,也忍不住笑了,對女兒道:“這小子是饞了,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有吃的,花兒,你摸兩個銅板給青青,讓她給小饞鬼買些吃的?!?br/>
“我就說呢,牛牛真機靈?!眲⑶嗤兄〖一锏钠ü尚Φ溃ゎ^哄著他出門去,一邊道,“大花姐,不用拿錢了,我身上有錢,給小弟弟買吃零嘴還是夠的?!?br/>
大花姐還沒說話,春嬸先笑道:“隨便買點就行了,別叫他吃太多,吃壞肚子?!?br/>
劉青已經(jīng)大踏步邁出屋子了,聲音透過厚厚的簾子飄進來:“誒,我知道了?!?br/>
大花姐朝院子里看,已經(jīng)看不到劉青的身影了,才回頭看向春嬸,問:“娘,青青身上能有幾個錢,別……”
“白長這么大,青青都比你明白?!贝簨鸬拖骂^,繼續(xù)刺繡,語氣淡淡的道,“青青一個小姑娘,平日里除了她家和咱們這兒,哪都不去,她身上帶錢是為什么?”
大花姐原本也奇怪呢,青青跟她家不一樣,她家條件好,娘能掙錢,自己又是待嫁之身,她娘便讓她自個兒管著錢。但青青和她娘所有功夫都耗在干農(nóng)活上,根本賺不到錢,就算有只怕也是李嬸省吃儉用,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省下來的。
處境這么艱難,青青一個小丫頭,身上如何能有錢?
如今聽她娘這么一說,大花姐才恍然大悟。
“青青……他們家都是明白人。”春嬸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帶了一絲笑,“咱們家雖不缺這個,但是她們的心意,不能不領(lǐng)。”
大花姐點頭,不由的感嘆:“青青才十三歲呢,要不是娘說,我都沒瞧出來?!?br/>
“哥哥是人中龍鳳,妹妹怎會太差?”春嬸說罷,又看了女兒一眼,道,“不過青青也沒辦法,她要再不機靈起來,以后的日子更難熬了。我雖喜歡她這伶俐性子,卻不想你同她一樣,被逼得過早玲瓏八面起來?!?br/>
劉青吃力的抱著小胖墩,叫住了從院門前經(jīng)過的賣貨郎。
對方也機靈,立馬停下來,拿著幾樣零嘴推到她跟前,滿臉堆笑的問:“姑娘想買些什么吃食?”
劉青挑挑揀揀,將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掃了一遍,才給小胖墩挑了幾塊飴糖,打開油紙塞了一塊到他手中,小胖墩被哄得服服帖帖,從劉青身上滑下來,緊緊挨著她的腿,津津有味的舔著糖。
賣貨郎見狀,忙問:“姑娘還想買什么?”
“有什么稀罕的嗎?吃食用具都行。”劉青臉上帶著羞澀的笑,道,“我哥哥在縣里念書,交了幾個富家公子當(dāng)朋友,正頭疼要送什么禮物呢,我想替哥哥分憂……”
賣貨郎心說自己這都是些小玩意兒,能有什么稀罕物件,讓富家公子都瞧得上眼?但是又不想放掉這條肥羊,能供出在縣里念學(xué)的讀書人,想必家中殷實,更何況眼前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容易糊弄。
思及此,賣貨郎連連點頭:“有,有?!?br/>
說著打開籮筐的上層,露出些包裹來,一樣樣指給劉青看:“這是年畫,省府才有的式樣,還有些新式的荷包,做工十分精致……”
劉青不動聲色的瞧著,排除掉大多數(shù)選項,目光聚集在最大的油紙包上。
賣貨郎見劉青都瞧不上,也不由有些為難,拿起最后一個油紙包,壓低聲音道:“小姑娘,這里頭可是稀罕物,我爹前些日子招待了一個走商人,對方留下這包東西當(dāng)謝禮,說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
劉青接過東西,聞到一陣熟悉的味道,心底歡喜,面上仍然不動聲色的道:“這味兒好奇怪,我都沒見過……”
賣貨郎見有戲,打起了精神忽悠:“沒見過才稀罕啊,大戶人家用的東西,豈是人人能見的?小姑娘你哥哥不是讀書人嗎,讀書人見多識廣,肯定認識,他的朋友肯定也喜歡?!?br/>
劉青猶豫的問:“這個怎么賣?”
賣貨郎瞅著劉青的神色,也有些猶豫:“小姑娘,不喊你大人來買?”
劉青立刻捂住錢袋,緊張的道:“我哥給我的私房錢,家里人都不知道?!?br/>
賣貨郎點點頭,心說有錢就好,權(quán)衡再三,最后伸出三個手指,劉青眼睛一瞪,驚愕的反問:“三十文?這么貴?!”
“不是三十文,是三百文?!辟u貨郎被劉青這么一喊,心里頭也有些虛,卻堅持道,“這一大包少說也有半斤了,三百文不算貴。”
劉青連忙把東西扔回籮筐里,跟扔炸藥包似的,“那我不要了,我買不起?!?br/>
說完就要抱著牛?;匚荨?br/>
“別走啊小姑娘?!辟u貨郎趕忙拉住劉青,事實上這玩意兒他賣了兩個月,根本無人問津,今兒好不容易有個傻丫頭想買,便宜點他也不介意。
誰知道這玩意兒是不是那人說的好東西?反正他只認錢。
劉青發(fā)揮演技,在賣貨郎的死纏爛打下,最后用五十文把這包香料買了下來,雙方都很滿意。
賣貨郎挑著擔(dān)子健步如飛的離開落水村,就怕被劉青的家人發(fā)現(xiàn),追著他要退貨。而劉青,小心的把香料藏好,抱著吃糖吃得口水橫流的小胖墩回了屋。
夜里,劉家大人洗過澡后,陸續(xù)回了屋休息,農(nóng)忙時節(jié),天沒亮就要爬起來干活,直到天黑了才回家,一身疲憊,早沒了以往在院子里說話吹風(fēng)的閑情逸致。
大人們身心疲憊,熊孩子們卻精力旺盛,在院子里吵吵鬧鬧,舍不得這么早睡。
劉青一直在院子里看著熊孩子們,這幾個月來,劉青跟熊孩子關(guān)系越來越親密,玩得到一塊去,如今她跟著他們一塊鬧,劉家人倒也沒在意。劉青一心二用,聽到幾個屋子都漸漸沒了動靜,才揚聲道:“小五小六小七,爺奶他們都睡了,咱們別吵到他們,去外邊玩罷。”
熊孩子們呼啦一聲,跟著劉青出了院子。
事實上劉青一出院子,就對著做了個手勢“噓——”,幾個小家伙頓時噤聲,四叔家的小六才七八歲,學(xué)了他娘的一身機靈,眼珠子一轉(zhuǎn),壞笑道:“二姐,你是不是闖了什么禍,要俺們幫你擺平?”
“臭小子,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我這是找到了好東西,要跟你們一起分享?!?br/>
香料的味道太濃,劉青根本不能藏在家里,思來想去,覺得熊孩子們的秘密根據(jù)地是個好地方,帶著他們把東西藏好了,再叫他們注意蹲守,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