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的瘋狂纏綿，讓兩人天色大亮都還抱在一起熟睡。</br> 虞娘是先醒的那個，她看著抱著自己的柳庭玉，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也沒先喊醒他，動作極輕地起了身。</br> 她才剛剛下榻，柳庭玉就醒了，見虞娘穿衣，立即把人抱回來。</br> 他雙手抱住虞娘的細腰，下巴放在虞娘肩胛，炙熱的胸膛貼著虞娘的脊背。他的鼻息間都是虞娘的香氣，他閉著雙眸，低聲道：“不許走。”</br> 虞娘道：“先起來吧，與你有事要講。”</br> 柳庭玉在她耳邊落下一吻，“好。”</br> 虞娘給他拿來了衣袍，柳庭玉就張開雙手讓虞娘為他穿衣。奮戰了一夜，他有些累壞了。</br> 腰帶系好了，柳庭玉伸手摟過虞娘，和她額頭抵著額頭，“你要和我講什么。”</br> 虞娘道：“煙雨樓你知道嗎。”</br> “知道，朝廷準許放虎皮錢的地方。”</br> 虞娘道：“煙雨樓有陰陽兩賬，稅務郎去查，他們就給陽賬，自己私底下還有一本陰賬，那里面的收入才是煙雨樓真正的收入。他們這些年靠這個法子，漏了不少稅收，你去查查吧。”</br> 柳庭玉抱著虞娘坐到床榻上，他蹲身下來給虞娘穿鞋，“為什么突然要我去查？”</br> “因為你合適。”</br> 柳庭玉給她穿好了鞋，說了句總愛光著腳容易著涼，他當下也沒問虞娘為什么要他這么做，只說了句，“好，我去做。”</br> 虞娘道：“你不怕我害你？”</br> 柳庭玉握住她的手，“我的阿嫵不會害我。”</br> 虞娘指腹磨著他心里的薄繭，“我得走了。”</br> “你要走？”柳庭玉以為虞娘回來了就不會再走了，他激動地抱住了虞娘的身子，“你要去哪兒？你還要回到霍殤身邊去？阿嫵，霍殤不愛你，你知道的！”</br> “我當然知道，柳庭玉，你冷靜一點。”</br> 柳庭玉捧著她的臉道：“你叫我怎么冷靜，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走了。”</br>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必須去完成。”虞娘退出了柳庭玉的懷抱，“你若肯，我們每月可以見一次，你若不肯，從此刻開始，我們就是陌路人。”</br> 柳庭玉眸中又憤怒又悲傷，“所以昨夜我們算什么呢，一場交易嗎，你知道我需要你，所以你對我奉獻了身體。阿嫵，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愛你，別再這樣傷我好不好。”</br> 虞娘站起了身，不看柳庭玉，“柳大人也可以這樣以為，覺得是一場交易也好。柳大人昨夜與我歡好過了，就把事情抓緊辦了吧。”</br> 她欲往外走，柳庭玉卻拽住了她的手腕，“好，我答應你。事情我幫你辦，每月一次見面，我也要見。”</br> 虞娘轉身看他，見他悲痛的樣子，眉心微擰，想要說什么，然而理智卻告訴她不能。</br> 她道：“我得走了，還請柳大人放開我。”</br> 柳庭玉將人拉進懷中，緊緊抱住她，“從我遇見你的那天起，我便知道你是我的劫數，但我心甘情愿。”</br> 他放開了她，“阿嫵，為你去死我也是甘愿的，你走吧。”</br> 虞娘垂著眼簾，不敢看柳庭玉，轉身離開了嘉熙居，很快就消失在柳府。</br> **</br> 下午，查煙雨樓稅務的事情便落到了柳庭玉手里，也別管他是怎么拿到這樁事的，他自有他的手段。</br> 他帶著人去煙雨樓的時候，樓中的老板笑呵呵地迎出來，立即叫小廝給柳庭玉倒上西湖龍井。</br> 柳庭玉坐到了樓中最中央的那張四腳方桌前，“把賬簿拿出來瞧瞧吧。”</br> 老板忙叫人拿了賬簿出來，畢恭畢敬地放到了柳庭玉身前。</br> 柳庭玉翻開賬簿，瞧了瞧，吃了口西湖龍井隨后道：“本官聽人說，你們煙雨樓有兩本賬，一本是給朝廷看的，一本是給自己看的，是與不是？”</br> 老板身子一顫，忙跪身下來道：“官老爺，我們煙雨樓雖是放虎皮錢的地方，可我們也不敢做兩本賬欺瞞朝廷啊。”</br> 柳庭玉從袖袋中摸出本賬簿，扔到桌上，“那這本又是什么？這上面記的可都是你煙雨樓的賬！”</br> 老板忙磕頭道：“這一定是誣陷我們煙雨樓攥寫的假賬，還請官老爺明察！”</br> “信口胡沁！”柳庭玉怒得拍案而起，“這賬簿上收入、開支，以及收入開支的日期都記得清清楚楚，更有你的印章印在每月的結尾總賬上，你還敢狡辯！”</br> 老板知道無法爭辯了，于是道：“是草民糊涂了，還請官老爺從輕處罰！”</br> “從輕？你們漏的稅夠把整個金陵都好好翻修一遍的，你叫本官怎么從輕？”柳庭玉看向身后的兩個下屬，“把煙雨樓封了，具體的賬，算完再叫他補上！”</br> 老板見柳庭玉要封樓，跪走至柳庭玉身前，祈求道：“求大人不要封樓，煙雨樓我苦心經營數年，是我畢生心血，我近幾年是腦子糊涂了，昏聵了，大人怎么處罰都行，補繳多少稅款都行，還請不要封樓！”</br> 他拽住柳庭玉的官袍，繼續出聲祈求，“大人，您要多少銀子都可以，我都可以給你，煙雨樓不能封啊！”</br> 柳庭玉一腳踹開他，“你還敢賄賂朝廷稅務侍郎，罪加一等！來人，把他抓起來，先扣押刑部！”</br> 跟隨柳庭玉的刑部衙役上前，拿著繩索將老板捆了，樓中的小廝、打手，人心惶惶，一時之間都你看我我看你。</br> 柳庭玉覆手而立，“煙雨樓即刻封禁，樓中一應人等，速速離去！”</br> 樓里的人開始麻利地收拾包袱，收拾好之后，快速地離開了煙雨樓。大門被緊緊關閉，封條被貼得穩穩當當。</br> 原本興盛的煙雨樓，一時之間跌入谷底。</br> 老板被衙役押著走了，柳庭玉拿著兩本賬簿回了內閣。</br> 這兩本賬他都看過，只是粗略的估計了一下煙雨樓少繳的稅款，要仔細地算下來，恐怕要好幾日。</br> 等他把煙雨樓少繳的稅款一筆筆清晰地算出來、再寫好稅款賬，就可以交到戶部和刑部，戶部去煙雨樓清點銀子，刑部就按照律法判老板的罪。</br> 這一通過流程走下來，估摸著要半個月，最快也要十日。柳庭玉知道，他這幾日恐怕睡不好了，得把稅款賬盡快算出來。他把東西算出來越快，戶部和刑部才能盡快動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