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新年的寒風還在不停地刮,今日宋婉想的就是快去快回,所以也沒披件狐裘,這會兒已經冷得臉頰和雙手通紅。</br> 霍裳依從書房里面出來,至宋婉跟前,伸腳踩在宋婉纖細的十指上,狠狠地碾壓,丹鳳眼里滿是不屑和嘲諷,“憑你也敢跟我頂嘴?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br> 宋婉疼得蹙眉,她的手原本就已經凍僵,這會兒被霍裳依堅硬的鞋底子碾壓,更是疼得鉆心。</br> 等她出府,她最好別讓她逮到機會,否則她會讓她后悔的,哪怕她爹是儕王,她也一定會遭到她的報復。</br> 宋婉忍著痛沒出聲。</br> 霍裳依蹲身下來,抬起了宋婉的下巴,見她膚若凝脂,那雙杏眼更是澈如清泉,亮若明星,人又生得如此嬌弱,當下嫉妒出聲,“一看就是個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br> 宋婉忍著怒氣不發,這時要是惹怒霍裳依她有的苦頭吃。</br> “說話啊?”霍裳依道:“剛剛在街上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宋婉,我還以為你有些骨氣呢,誰知道你也是個軟骨頭!”</br> 激怒這招,對宋婉沒用,她知道審時度勢。</br> 無人和霍裳依對壘,霍裳依覺得一個人唱獨角戲沒意思,當下離開了院子。</br> 府里跪了一個外人,儕王府沒一會兒自然就滿府皆知。</br> 虞娘正坐在窗牖邊伸著手閉目養神,任由丫鬟給她涂蔻丹。那丫鬟道:“聽說王爺書房外跪了一個女子,長得可嬌美了,這會兒在冷風里凍得瑟瑟發抖,那模樣誰見了都要垂憐幾分,聽說她好像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宋婉。”</br> 虞娘睜開了雙眸。</br> 她收回手,故意道:“王爺罰她自有道理,估摸著是不知禮數沖撞了王爺吧,你先下去,我還有點事,得出府一趟。”</br> 丫鬟起身在虞娘身前行禮,頷首應道:“是。”</br> 虞娘出了府,走入深巷,快步往裕昌王府而去。</br> **</br> 江寂身上的傷已經全部好了,但傷口那兒愈合的肉卻毫無知覺,剛剛月修竹來給他施了針,也還沒什么效果,月修竹說,恐怕要施針三月以上。</br> 江寂總算能動武了,這會兒手上拿著劍,正練天倫訣第一式。時隔三月,那些招式和心法江寂仍舊銘記于心,這會兒提劍揮舞,院中鋪滿的積雪上都是劍痕。</br> 解靈玉在一旁拿著酒壺吃燒酒,夸贊道:“你小子真是個習武奇才,要練成為師的天倫訣,絕對能和萬重山來一場殊死搏斗。”</br> 江寂剛想回他有女人了不能拼命了,虞娘就快步進了院中,與江寂道:“主子,不好了,宋姑娘不知怎的,被儕王罰跪在書房門口,這會兒人已經凍得不成樣子了!宋姑娘身子那般弱,不知道還能挨多久!”</br> “你說什么?”江寂捏緊了手中長劍,眸中生起怒意。</br> 他當下眸中慌亂得厲害,腦子幾乎都是一片空白。</br> 虞娘道:“主子,您現在可不能慌,您得拿主意!”</br> 江寂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與身側的凌刀道:“你去四哥府上,讓四哥與本王同去儕王府上找儕王吃酒,記得,要快!”</br> 凌刀應了一聲,轉身跑出了王府。</br> 江寂看向虞娘,“婉婉不可能和儕王碰上,即便是碰上了,她是最講分寸最講理的,除非是有人胡攪蠻纏。”</br> 虞娘想了想,“估計宋姑娘是和老匹夫的女兒碰上了。”</br> 江寂正想動她們幾個,讓她們進不了宮為妃,現在竟然就來撞他刀口上。</br> 江越來得很快,在王府門口見江寂臉色不好看,與他道:“你也別太慌,把臉色收起來,別叫儕王瞧出了端倪,讓他發現你的軟肋。”</br> 江寂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拿過下人遞來的大氅披上,與江越一塊兒縱馬到了儕王府。</br> 兩位貴主到訪,府中小廝自然殷勤相迎。</br> “我們王爺還在書房處理軍務,不如兩位王爺等等?”</br> 江越道:“不了,你引著我們去,本王正好有政務要與儕王詳談。”</br> 小廝道:“是,兩位王爺請。”</br> 小廝引著兩人進了府內,到了書房院門口。</br> 江寂跟著江越才剛剛走到拱門處,便見宋婉單薄的身子跪在寒風中,她抱著自己的身體,不斷搓著手臂給自己取暖。</br> 江寂眸底滿是心疼,強忍住跑上前把人抱在懷里的沖動,跟著江越進了院內。</br> 有人進了院子,宋婉自然知曉,當下她抬眸去看,見是江越和江寂,愣了愣神,隨后她把目光落在江寂身上,見江寂緊咬著后槽牙,當下給了他一個讓他放心的、極細微的淺笑。</br> 許是宋婉怕被人察覺她和江寂的關系,淺笑只是那短暫的一瞬間,她便偏開頭去,不再看江寂,裝作不認識他。</br> 江寂攥緊了雙拳,也偏開了頭,裝作不認識宋婉。</br> 江越此時與小廝道:“這位姑娘是誰?瞧模樣和氣質不像個粗使丫鬟。”</br> 小廝回道:“她不是我們府上的,她像是得罪了我們紅荷縣主,縣主把她‘請’進府里,與她在王爺面前理論了一番,許是這姑娘理虧,王爺便罰跪了這位姑娘。”</br> 江寂記住紅荷縣主霍裳依了,她簡直是找死。</br> 江越聽此,只是淡淡嗯了一聲,轉而大步進了書房。</br> 儕王見江越和江寂來,對著江越行了一禮,江寂忍著怒火和仇恨,向著儕王行了一禮,而儕王礙于江寂有官家義子的身份,向江寂回了一禮。</br> 儕王想引二人坐下,越王此時出聲道:“外面跪著的那位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宋婉。”</br> 儕王聽他言語肯定,問道:“越王殿下識得此女?她今日乘的馬車沖撞了本王小女的馬車,可她不僅不認錯,還不賠禮致歉,到府上在本王面前還想試圖狡辯,大約大理寺卿寵她太過了,本王便罰了她的跪,也算給她個教訓!”</br> 江寂見儕王那一副端起長輩架子來教育人的姿態,心里就一陣窩火,當下恨不得一把擰斷儕王的脖頸,拿去喂狗。</br> 宋婉是什么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她絕對不會沖撞了別人的馬車而不致歉,她不致歉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霍裳依顛倒黑白,明明是她的馬車沖撞了婉婉的馬車。</br> 儕王和霍裳依仗著勢大就隨意欺辱人,實在可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