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在七日后終于解了封,但百姓還是畏懼時疫,不敢亂走,所以解封當日,城中來往的人并不多。</br> 楊府給楊忠的骨灰下了葬,下葬當日,楊忠的父母就把他的十八房小妾,身世清白的就給些銀子打發攆出府去,身世不清白的,就又被賣去了青樓。</br> 江寂換了身玄色緙絲祥云紋長袍,腰間墜一塊和田美玉,手執一把玉骨折扇,帶著凌刀進了牡丹苑。</br> 他扔給老鴇一錠銀子,“把金玲叫來伺候。”</br> 老鴇道:“王爺,金玲非國色天香,以往您來都是叫虞娘這樣的美人伺候,奴家怕金玲臟了您的眼睛。”</br> “本王讓你叫你就去,你這生意還做不做了?”江寂臉色一沉。</br> 老鴇立即道:“做,做,奴家這就給您去請。”</br> 半刻鐘后,金玲一身鎏金色紗裙出現在包廂內,她人生得清麗,肌膚還算白,左眼的眉尾有顆小黑痣,朱唇涂得艷紅,看著也算有幾分姿色。</br> 她在江寂身前行了個禮,“奴家參見王爺,王爺千歲。”</br> 江寂道:“聽說你夫君楊忠死了,你出身青樓,他的父母又把你賣了回來。”</br> 金玲眸中蓄上淚水,“是,王爺有心,知曉奴家是個苦命人。”</br> 江寂道:“本王聽說你亡夫身體康健,卻突然橫死家中,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死的,你與本王說說。”</br> 金玲規規矩矩地答:“那日夫君他辦完事情回府,便叫奴家前去伺候,也不知他是與誰起了爭執,被打掉了兩顆大牙。</br> 他渾身怒火,我給他臉頰抹藥時,手重了些,他吃痛,便扇了奴家兩巴掌,讓奴家滾。</br> 奴家回了自己屋,卻不到夜晚,就傳來夫君死去的消息,府里請了大夫來,大夫說已經回天乏術,救不活了。”</br> 江寂道:“他死時,誰在他身旁?”</br> “不知,夫君脾性不好,對待下人打罵居多。奴家只知,奴家去夫君臥房時,夫君口吐鮮血躺在榻上,雙眸圓瞪,渾身僵硬,當時婆母正抱著夫君的尸體哭。”</br> 江寂看著金玲,見她頭埋得低低地,說話細聲細語,眼瞧著就是個身卑命苦的青樓女人,膽小怯懦,以夫為天,是絕不敢做殺人這樣的事。</br> 他道:“他身上沒有傷口?也不是中毒?”</br> 金玲道:“奴家猜測應該是中毒,夫君身上并沒有傷口,然而請的大夫也沒診出夫君中的什么毒。</br> 聽聞王爺不久前中了武狀元,如今乃神勇將軍,在軍營里身居要職,王爺您怎么會好奇奴家亡夫橫死家中之事?”</br> 江寂起身走近她,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與她對視,“你亡夫之前在時疫之時賣高價藥材,賺了官府一筆橫財,此事沒有表面上他賺黑心錢那么簡單。”</br> 金玲道:“是...是有人吩咐王爺調查此事?”</br> 江寂收回折扇,“你只是一個青樓妓子,要知道這些做什么?”</br> 金玲又垂下了腦袋,“奴家...奴家只是好奇。”</br> 江寂雙眸幽沉,“你給楊忠下了毒,你主子命你要了他的命。”</br> 金玲忙跪下身子,磕頭,“奴家只是一個青樓女子,夫君好不容易救奴家出苦海,奴家又怎會恩將仇報要了他的性命。奴家沒有什么主人,夫君就是奴家的主人。”</br> 江寂笑了,卻是笑容不及眼底,“你別緊張,本王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起來吧。”</br> 金玲這才松口氣,站起了身子。</br> 江寂重新坐回了桌前,“你夫君死得蹊蹺,難免惹人懷疑是被人所殺。你說話挺討本王喜歡,本王想包你半個月,這半月內你只服侍本王一人。”</br> 金玲屈身行禮,“謝王爺厚愛。”</br> 江寂喚來老鴇,扔給了她五十兩大元寶,“好生伺候她,如今她是本王的新寵兒了。”m.</br> 老鴇拿著銀子親了又親,“王爺您放心,奴家一定照顧好她,把她當祖宗似地供著。”</br> 江寂起身道:“給她換身好看點的衣裙,這套,太俗。”</br> 老鴇道:“是,是。”</br> 江寂大步往外走,老鴇詫異道:“王爺,您,您不留下來?”</br> “軍營還有事,明兒夜晚,本王來。”</br> “好,好,奴家一定把金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著您。”</br> 江寂大步往牡丹苑走,他前腳剛走,后腳他在牡丹苑包了金玲半月的事就傳遍了大街小巷。</br> 畢竟之前,也是金陵出了命的風流紈绔。</br> 江寂去四大營走了一圈,營里的將士一如既往地操練著,章長秋與他道:“這時疫太蹊蹺了,主子你查到什么沒有。”</br> “還在查。”</br> “這回朝廷花了這么多銀子,眼看快入冬了,軍需要跟不上,弟兄們又只能硬挨了。”</br> 江寂道:“二十萬兩銀子,足夠營里的弟兄過一個非常好的冬天。”</br> “官家待四大營如野草,待儕王的貪狼軍卻如親兒,咱們也不敢抱怨一句,伴君如伴虎,要讓官家心里不愉快了,咱們就得不愉快。”</br> 章長秋看向江寂,“主子,你聽說了嗎,昨兒個官家還寵麗妃娘娘,今兒個就把麗妃娘娘降為麗嬪,聽說還給禁了足。現在又改寵賢貴妃了。”</br> 江寂冷笑,“麗妃其實并未犯錯,然而江盛要抬江睿,讓他與太子平起平坐,故表出決心,貶麗妃,寵賢貴妃。帝王的恩寵,是富貴滔天,也是禍福難料。”</br> 章長秋道:“麗妃娘娘還能復寵嗎?”</br> “你是男人。”江寂偏頭看他,“你還不了解男人么?”</br> 章長秋道:“我是和尚。”</br> 江寂道:“江盛為了美人,能奪長子發妻,他如此荒淫,賢貴妃年紀大了,年老色衰,能寵她幾日?不過是這些日子,抬賢貴妃、江睿而已,時間一過,又準讓麗妃去伺候了。”</br> 章長秋道:“麗妃娘娘年輕,要是生個一子半女...”</br> 江寂道:“她不會有孕,既然只是棋子,那絕不可能生育皇子。”</br> 麗妃要生子,定會影響到他母妃在后宮的地位,古麗蘇如合不是他手下的人,她不是完全可控的。她進宮伺候江盛,只是為了迷住江盛,其他的,卻不能更近一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