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一夜好眠,次日醒來,聽說徐嵐之嘴里一直說著清涼寺有鬼,要主持收鬼這些話。</br> 然而主持并沒有理她。</br> 副主持不比主持那樣冷冰冰的,和善地與她道:“儕王妃,佛門受諸神庇佑,是絕對不會有鬼的。</br> 若您看見了鬼,定是您心中的鬼,您可以多抄佛經,讓自己靜心凝神,驅除心中雜念。”</br> 徐嵐之道:“你們寺里真的有鬼!昨晚我看見了,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那是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br> 副主持表情淡淡,“若是能在寺里存在的鬼,那定受諸神庇佑,有仙緣、佛緣。我們修行之人,怎能逆佛祖的意思。王妃恕罪,無問便先告退了。”</br> 徐嵐之看著副主持離去,只得氣怒地轉身回禪院,叫身邊的嬤嬤收拾包袱快些回府。</br> 她收到的那封密信,是叫她十一月二十八日前來清涼寺,夜晚亥時在神像佛堂見面。寫信之人還叫她孤身前去,否則有關當年南平王之事,拒不相告。</br> 她昨晚去了,沒想到竟然碰見了楚娉婷和蕭野。</br> 徐嵐之被嚇得不輕,只期盼她回府之后,楚娉婷和蕭野不要再來找她。</br> 徐嵐之帶著下人匆匆離去了,宋婉站在窗邊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眸中含著冷笑,“紅嬌,你去看看,她們把沉香帶走了沒有?”</br> 紅嬌道:“是。”</br> 她快步進了徐嵐之住過的禪院,發現沉香被帶走了。她回來稟告宋婉,“她帶走了。”</br> 宋婉面上帶著淺笑,“看來她很喜歡這香。”</br> 紅嬌道:“月大夫制的香料也是一絕,沒有哪個女子會不喜歡這個味道。”</br> 宋婉轉身往屋里走,“既然她喜歡,那希望她每夜都用。如今徐嵐之都回金陵了,咱們也回去吧。”</br> 紅嬌道:“是。”</br> 喜兒給宋婉和宋馳收拾好衣物,一行人乘著馬車回了王府。</br> 到府時,天色已經黑盡,江寂也才剛剛回了府中,他見宋婉提前回來,面上難掩開心地笑,捧著宋婉的臉就親了一口。</br> 宋馳在旁邊雙手捂眼道:“哎呀,羞羞。”</br> 江寂聽此,又捧著宋婉的臉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br> 宋馳不滿道:“你還管不管小孩子的死活啦?”</br> 江寂蹲下身看他,右手捏了捏他的臉,“你是大人,管你死活做什么。”</br> 宋馳撅嘴道:“我要早生二十年,阿姐就是我的,我才不會讓她嫁給你。”</br> 江寂起身,垂眸看他,“那等你早生二十年再說吧。”</br> 他摟住宋婉的細腰,與她進了主臥。宋馳則被桂嬤嬤牽著進了自己房間。</br> 江寂給宋婉暖著手,外邊兒不比主臥暖和,宋婉的手濕冷濕冷的。江寂的手暖,包裹住宋婉的雙手時,宋婉都覺得暖到了心里去。</br> 兩人到窗牖邊坐下,江寂把人抱到腿上坐著,“你可把徐嵐之嚇得不輕,本王聽說她回府時就找霍褚,嘴里嚷嚷著說有鬼,讓霍褚找高僧驅鬼。”</br>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宋婉右手玩著江寂垂落在肩膀上的一縷黑發,“這僅僅只是開始,徐舞兒八成也是她所害,等我有空了,我再扮成徐舞兒再嚇嚇她好了。”</br> 江寂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親吻,“若能借機讓她說出當年怎么害死徐舞兒的經過更好。”</br> 宋婉點頭,“嗯,我記住了。”</br> 江寂地吻轉而落在宋婉脖頸,“徐嵐之被嚇了這么一遭,定會叫人去南平王府驅鬼,咱們的機會又來了。既然婉婉還想嚇她,那夫君我,自然也要配合婉婉才行。”</br> 宋婉放開了手里的一縷墨發,“六郎想怎么做?”</br> 江寂想了想,“本王扮成父王,婉婉扮成母妃,咱們再嚇她一次,這回,定叫她被嚇得徹底瘋癲。”</br> 宋婉點頭贊同,“這主意很不錯。”</br> 江寂就扣住宋婉后腦勺,吻向宋婉的紅唇,兩人纏吻了一陣,在主臥里用的晚飯。</br> *</br> 聽說徐嵐之被嚇得壓根兒不敢出房間,睡了一晚起來,嘴里更是嚷嚷著有鬼。</br> 霍褚不得已只得請來了御醫,大夫兩副藥下去,徐嵐之鎮定了不少,但兩日后,又開始鬧著說有鬼。</br> 她求霍褚請高僧,霍褚不想請,可耐不住徐嵐之又哭又鬧,只能把高僧請到了府里。</br> 那高僧說:“緣起緣滅,惡魂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超度。”</br> 椒宮除了江盛,沒有人能進得去,那就只能是南平王府了。</br> 南平王府這些年雖被封禁,但偷偷進去,也無妨。</br> 高僧選了個日子,五日后夜晚三更,超度惡魂,是乃大吉。</br> 霍褚叫高僧好好準備。</br> 高僧點頭應下,離開了府中,可剛剛出城,就被江寂攔住了。</br> “佛彌大師,留步。”</br> 佛彌站在原地,看向江寂,“不知施主找我何事?”</br> 江寂道:“大師何時在南平王府作法?能否幫本王一個忙?</br> 儕王妃徐嵐之,惡貫滿盈,她能看見逝去的南平王妃和她的幼子,正是因為當年南平王妃及她的幼子之死與她脫不了干系,是她心里有鬼。法師是得道高僧,能否與本王一起除惡。”</br> 佛彌道:“奸惡之人的命是人命,心善之人的命也是人命,我佛不殺生。”</br> 江寂道:“你真不管人間俗事?那你又因何答應要超度惡魂?”</br> “超度惡魂是我佛本分,在佛門里,世間惡魂皆是有怨恨不愿離去的。</br> 他們待在世間,只會被怨恨折磨,還會給生人帶來苦痛,不如超度他們,讓他們忘卻前塵,重新開始,因果循環。”</br> 江寂從懷中拿出一條碎骨手串。</br> 這東西叫嘎巴拉,是當年江寂十五歲時游歷烏斯藏邊境,一位佛家高僧所贈。當時這位高僧受了傷,江寂救了他,他便拿他最為尊貴的法器相贈,以作感謝。</br> 這手串由人的眉心骨所做成,還是來自不同惡人的眉心骨,戾氣極重。</br> 這東西只有佛教密宗之人才能駕馭,旁人輕易不敢觸碰。這法器珍貴還不易得,只有精修佛法、道行高深之人才敢駕馭它。</br> “大師應該知道這東西叫什么,你們佛門之人,不是覺得善惡同樣是命?那你們密宗之人,為何都想要這樣的法器?</br> 本王不管大師是不是密宗,但你們佛門做了如此殘忍之事,就與剛剛大師說的相悖。”</br> 佛彌不再出聲了。</br> 江寂道:“這東西邪性,手串上面是四十九人的眉心骨,要有一人不高興了,本王還真是難哄。要不是本王八字硬,本王或許早就死于非命。”</br> 他把嘎巴拉扔給佛彌,“佛門的東西還是歸還佛門較好,大師,本王等著你五日后與本王串通一氣。”</br> 佛彌緊緊攥住嘎巴拉,這東西確實是他畢生所求,因為太珍貴,太稀少,佛門之人都想求一件這樣的法器。而江寂更是看破了佛門的虛偽,是個有悟性的人,他很欣賞。</br> 這個忙,他如今不幫也要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