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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九月季秋,已很有些涼意,風起處,后園子金黃的楊樹葉子撲簌簌掉落一地,落葉鋪就一條燦爛的地衣,遠遠望去,煞是好看。
李誡和趙瑀攜手走在林間,暖陽照下來,也是金燦燦的。
今天李誡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京城傳來消息,消失已久的秦王終是平安抵京。
替主子保住二爺,不用讓主子遭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他著實高興。
趙瑀不免有點好奇,低聲問他:“到底是不是太子謀害秦王?是不是莊王世子也有份?那日趙瑾得意忘形,漏了口風,我聽著心驚肉跳的,天家最忌諱骨肉相殘,更忌諱朝臣站隊……不想你卻卷進這潭渾水里,你可別意氣用事,給皇上說些不該說的。”
李誡同樣聲音很低,“九成九是太子搞的鬼,不過你說得對,主子忌諱這個,所以我給主子的密折中只說是遭水匪搶劫。這純屬主子的家務事,有錦衣衛查,我不會多言,也不插手!”
他想了想又笑,“再說二爺不是個能忍讓的,他的手段心計比太子不知厲害多少倍,從小到大,太子就沒在二爺手底下占過便宜,二爺吃了這個悶虧,還能不連本帶利討回來?”
趙瑀說:“莊王世子來者不善,你也要多加小心?!?br/>
“他?”李誡冷笑道,“當初南花園的事情我還沒找他算賬呢,他說要監管河務的帳,接下來全兗州幾十處堤壩要重新加固,大大小小近百處工事,我隨便他管,看我不累死他!”
“你有應對之法就好?!壁w瑀的心略略放下,“蔓兒的嫁妝已經準備妥當,滿滿兩大車,她的賣身契我也銷了,明天就想打發她啟程上京。”
“嗯,這是要緊事,再晚沒準兒劉銘就要來信催?,r兒,走了小半個時辰,累不累?回去吧?!?br/>
“說來有意思,沒懷胎之前我走幾步就喘,如今雙身子,我倒越走越起勁兒?!壁w瑀撫著小腹笑吟吟道,“我猜這孩子定然是個皮實的?!?br/>
李誡扶著她,一邊走一邊說笑,“皮實的淘小子好,皮實的俏丫頭更好,還有六個月才能和孩子見面,我都有點等不及了?!?br/>
他們走到正院門口,忽聽一陣高聲大笑,那笑聲底氣十足,直沖云霄,不是周氏又是誰!
趙瑀眼中頓時是止不住的欣喜,一腳跨進院門,“婆母!”
廊下,周氏和蔓兒相對而坐,嘻嘻哈哈說著什么。
聞聲望來,周氏立即飛馳而至,拉著趙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呦,我的兒,你可是我李家的大功臣,當初我就說你是宜家宜室的面相,三年抱倆,不成問題?!?br/>
趙瑀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挽著周氏的手往正房走,“您一來,我就像吃了定心丸,萬事不用愁,也做個甩手掌柜的。”
周氏拍著胸脯道:“你只管安心養胎,院子里有我給你看著,我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誰好誰壞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蔓兒也和我說了個七七八八,哼,有誰敢這時候給你添堵,我非把她臉給撕了!”
她們娘倆說說笑笑進了屋,蔓兒也跟進去伺候,只有李誡呆在門口,傻傻地半張著嘴——親娘誒,您每次都要這么神奇地、突然地出現嗎?還有,您是不是忘了您還有個兒子……
翌日一早,蔓兒淚水漣漣地登上馬車,一路走,一路回頭,終是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李誡怕趙瑀看了傷心,只準她送到家門口,饒是這樣,趙瑀也是郁郁了一天才慢慢好轉。
她不禁對李誡嘆道:“自此分別想要再見面,只怕要你做京官兒才可能……你一直外放做官,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京。”
李誡削好梨子遞給她,“別急,等我把修堤的事情搞好,主子肯定讓我進京述職,那時候不就又能見面了?”
“那你快點修堤,咱們早些回京,半年多了,我也想我母親,還有玫兒,也不知找到婆家沒有?!?br/>
“我倒有個人選,就是不知道岳母樂意不樂意?!?br/>
“是哪個?”
李誡正要說話,門簾外的喬蘭甕聲甕氣道:“老爺,太太,孔家的帖子?!?br/>
孔家給趙瑀下帖子不意外,讓她意外的是這次也有李誡的份兒。
趙瑀拿著燙金紅貼,反反復復看了三遍,沉吟片刻,忽一聲嬌笑,“有戲!”
李誡也覺得有些意外,目中波光一閃,良久方笑道:“難為瑀兒替我費心費力,這次機會,我定要抓住。哈,就是為了氣死那酸儒,我也要拜孔大儒為師!”
他竟還和溫鈞竹較勁!趙瑀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能無奈笑笑,有時候男人的心眼也著實夠小的。
這日到了孔家,趙瑀仍去了后院的茅屋草舍,李誡去了前院的書房。
孔大儒愿意見李誡一面,其中必有孔太太說和。是以趙瑀見了她,首先行了個端端正正的福禮。
孔太太坐在上首沒動,坦然受了她這一禮,“怎樣,當初我讓你修補琴譜的時候,就說過不會虧待了小朋友的?!?br/>
“真不知怎么謝您才好?!壁w瑀滿懷感激道,“我家老爺讀書少,一心想尋先生念書,卻因濠州田地案他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以至于無人肯教他,他嘴上不說,心里郁悶得緊呢。若孔先生撥冗能指點他一二,當真是三生有幸,就算睡著也要笑醒了?!?br/>
“你也別急著謝我,我給你們搭個橋,至于能不能走到橋那頭,就要看李大人的本事。”
經過這段時日的接觸,趙瑀知道孔太太不是講究虛禮的人,更不耐煩禮儀往來那一套,所以也不絮絮叨叨說感謝的話,指著墻角的棋盤道:“我新學了一招,不如咱們手談一局?”
孔太太頓時來了興趣,神情間躍躍欲試,“來來來,上次你贏了我半子,我復盤幾次,終于找到你的漏洞——這次我定要殺你個片甲不留!”
一局終了,趙瑀輸了兩子。
孔太太像個小女孩似地笑起來,“孔老先生親自陪練,終于是贏了你一把,再來!”
這次是趙瑀勝了。
孔太太還說再來。
直到日頭西斜,夕陽的余暉灑滿斗室,孔太太才意猶未盡地停了手。
二人有贏有輸,細算算,趙瑀還是略勝一籌。
“你這位姑娘,模樣好,性子柔順,琴棋書畫都很出色,還處處為他著想。也不知李大人上輩子積了什么德,能討了你做夫人?!笨滋珖@道,“我就喜歡和夫妻感情好的人打交道,像那種貌合神離的、用情不專的人,我是連看一眼都覺得污了我的眼睛?!?br/>
趙瑀打趣說:“這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與您、與孔先生,還是有相似之處的?!?br/>
孔太太忍不住笑起來,“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替李大人說話——咱們去瞅瞅考較得如何了,孔老先生對待學問最是嚴謹,可別把李大人嚇跑嘍。”
結果人家二人早去西山賞楓葉去了!
晚飯都沒回來吃。
看樣子是相談甚歡,那拜師的事差不多能成!
趙瑀歡天喜地回到家,因心情大好,還對木梨輕輕點頭笑了下。
把木梨嚇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暗自琢磨太太是不是要沖我下手了?不行,曹無離的分量太輕,要立住腳,進內院伺候,必須在李家找身份最貴的人給自己撐腰。
正院的門關著,里面的笑聲傳出來。
木梨認得這聲音,是那位爽朗直率的老太太。
她眼珠微轉,心里有了主意。沒有哪個當婆婆的愿意被兒媳婦壓一頭,而周老太太無論家世、能力、才學,都無法和太太比。
還有,恩公對太太的敬重明顯遠超對老太太的恭敬。
挑撥婆媳關系簡直不要太容易!
木梨不由開始幻想,趙瑀如何被婆婆揉搓得不成樣子,如何的凄慘。
而此刻周氏正端著一碗百合粥,勸趙瑀多吃,“看看你瘦的,就算不為肚子里的孩子,也要為你自己想想,女人這輩子不容易,務必要對自己好一點。”
這是周氏親自下廚做的,趙瑀不忍拂她的意,雖不餓,卻也慢慢吃了一碗。
周氏是喜笑顏開,上上下下瞅著趙瑀,目光里盡是慈愛,“我來時和親家母拍著胸脯保證過得,一定要讓你吃得白白胖胖,再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哦,孫女更好。我沒生養過閨女,心里頭可盼這孫女呢!”
她淺淺笑道:“做您的孫子孫女,定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br/>
周氏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那是……”
“瑀兒!”屋外一陣腳步嚯嚯,李誡挑簾閃進屋,打斷周氏的話頭,“哈哈,成了!”
“真的?”趙瑀眼神陡地一亮,“孔先生答應收你了?”
“嗯,他說不必坐館,一個月去孔家幾次就行。”李誡叉著腰,眉宇間滿是得色,“這樣最好,天天要我去讀書,我還真沒空。哎呦喂,我成了孔大儒的學生,想想都跟做夢一樣?!?br/>
趙瑀招手讓他坐下,“你是怎樣讓孔先生點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