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神出鬼沒,在府里也很少有個正形,還愛調戲過往的侍女,每每幾句話都能把侍女逗得面紅耳赤。
藍蕊端著托盤,放下剛沏好的茶,墨麒一臉壞笑的對著經過的她吹了個口哨,藍蕊朝他翻了個白眼。
他抱臂靠在廊下的柱子旁,瞇著眼睛,興致勃勃的跟檀聞舟講紅袖招里,李敦逸的趣事。
起先傷勢漸漸好轉,他死活也不愿意呆在柳娘身邊,嚷著要出去。
柳娘拿他沒辦法,就跑來找墨麒,不知道如何才好,墨麒直接把他帶到屠牛坊,擰著他的衣領子讓他瞧坊間的工人閹牛的情景。
坊間都有一套閹牛術,對于一般性情溫順的公牛,只需要一刀便能割下,可是對于性情暴躁剛烈的公牛,便需要專門的人,將牛死死綁住,拿刀當面擱下東西后,放在它眼前拿錘子一錘子錘成肉泥,從此以后被閹過的牛,不管閹前再怎么剛烈,過后便只知道乖乖吃草。
墨麒深知這一招用在男人身上也是十分有用,果然,自那天從屠牛坊回來后,墨麒再去時,柳娘十分感激對墨麒道:“這些日子,李公子倒是安靜了許多。”
檀聞舟喝水時忍不住哈哈大笑,連茶水也差點潑出來。
墨麒看了看她,似是不經意閉目感嘆道:“這樣才對嘛,整天哭喪著個臉,看了就心煩。”
檀聞舟撇撇嘴,沒有理他。
墨麒還帶來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皇后的弟弟蕭世子當街打死了一名平民。
說是個眼瞎的乞丐,看不到路,擋在了路中間拉著蕭世子的馬車討錢,蕭世子不耐煩的讓人把他甩出去,哪知道原本就是弱不禁風的身子,被身強體壯的馬夫揪起來一扔,撞到路邊的樹上,當時便口吐鮮血,斷了氣。
檀聞舟記得這事,前世蕭家確實攤上這么一回事,不過也沒在京城泛起什么水花,街頭巷尾的人議論了幾天便杳無音信了,聽說最后蕭家找到老乞丐家鬧事的家人,塞了幾十兩,人便沒有再追究了。
這事可大可小,蕭世子這樣的皇親貴胄,手上沾點人命的不少,大多是自己一句話,底下的人便要打要殺,江子麟便是如此,可是正好碰上皇后親爹大壽,皇上剛為了如何封賞皇后母家和朝臣為這事吵了半日,皇后的親弟弟便當街打死了人。
一時之間人人都在談論這事。
墨麒毫不掩飾眉眼間的戾色,冷冷道:“要是讓老子碰見了,弄死他才好。”
檀聞舟嘆了口氣:“你能不能別要弄死這個弄死那個的,以后我進了衙門,你還天天喊打喊殺的,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朝廷的朱批下來了,大理寺丞的位置還空著,皇后向景徽帝推舉檀聞舟填上這個缺,檀珩在書房告訴她這個消息時,眼中神色不明。
“聞舟,大理寺雖不差,但到底比不上翰林院。”檀珩隱隱有些擔憂。“昨日蕭家出了事,你如今進去,若是碰上蕭家的事,不要強出頭,能過去便過去了。”
檀聞舟不知道父親竟然如此忌憚皇后,一時間有些語塞。
她不在意的笑笑,回答道:“孩兒知道,能和刑獄訴訟打交道,也不無聊,蕭家......孩兒明白。”
“我聽聞你這個差事時皇后親自安排的,心里總是有些不安。”他頓了頓,道:
“你在大理寺要處處小心,為父知道你聰慧,其他的話不用我多說,只記住,收斂鋒芒,過剛易折。”
檀聞舟收起笑意,認真的點點頭,道:“父親,我知道。”
翌日,檀聞舟換上衣服,撐著小轎,先到簽到簿點了卯,進了堂內,才發現人還沒到齊。
她有些暗自腹誹,不是卯時點卯么,怎么都沒來?感情她這個新丁還是最勤快的,也太不把燕王放在眼里了吧。
她提著自己的包袱,找到自己的位子,剛坐下,卻聽到里頭的隔間里傳來一聲輕響。
“殿下?您來的這么早?”
檀聞舟掀開竹簾,發現元修正伏在案上,手拿墨筆,在紙上批寫著什么。
一想到元修已經在衙門里干起了活,自己才剛來,聞舟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臉也有些紅。
元修聞聲抬頭,見到是她,點點頭剛準備開口,卻突然想起昨天在瓊林宴上的事情,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他溫聲道:“我早起慣了,呆在府里也是沒事可做,還不如來衙門打發時間。”xしēωēй.coΜ
他擱下筆,扭了扭有些發酸的手腕,輕輕舒了口氣。
檀聞舟走到案前,認真看了一會,由衷嘆道:“好字,以前常聽父親提起王爺的字,說是最得陛下的真傳,今日看來,果然是風檣陣馬,沉著痛快。”
“能得小檀大人的夸獎,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了。”元修抿唇淺笑,晨時的金陽飄飄灑灑的落下來,襯得他的側臉越發俊朗溫煦,檀聞舟別開臉,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色。
“殿下言重了。”她輕笑道。
元修看著她的眉眼,逆著光,籠罩在晨光之下,忽然有剎那覺得眼熟,只是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檀聞舟詫異道:“殿下?怎么了?”
元修搖搖頭,道:“沒事。”
一上午衙門都沒什么事,檀聞舟喝了口水的功夫,大理司直抱了一摞半人高的卷宗走了過來,一股腦扔到她桌子上。
“這事這些日子堆積的案子,就等著你來了。”人到中年的大理司直笑得圓滑,瞇著綠豆大的眼,小眼睛精光四射。
“這么多?”檀聞舟簡直不敢置信。
大理司直點點頭,隨即轉身回去,臨走時還不忘囑咐了一句最下頭的事最要緊的。
檀聞舟一卷一卷的翻開看,大多是一些丟了牛,被偷了雞,家里婆娘偷漢子,外人的私生子上門要財產分家這樣的官司。
一直到最后一卷,果然如她所料,正是蕭世子的案子。。
卷宗上的總語寫的也暗藏巧宗。
馬夫誤殺病弱乞丐。
僅僅幾個字,便已經偏向了家世煊赫的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