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云間月,怕是沒人在新婚之日,跟人翻舊賬的。
容玦酒醒了大半,站起來就要跑。
身后云間月安安穩穩地坐在榻上,翹著腿,悠哉悠哉地看著那人慌慌張張的背影,緩緩道:“跑……你盡管跑。出了這道門,回頭就別怪我不入欽定侯府的門!”
云間月說到做到,絕對沒有和容玦開玩笑的意思。
容玦要跑的動作瞬間變得遲疑起來,琢磨著自己今日先跑了,回頭等云間月要跑的時候,他傾盡全力將人攔在府里的幾率有多大。
都是老狐貍,誰也別說誰純潔。
云間月幾乎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道:“你盡管試試!”
試試就逝世。
從來都是殺伐果斷的欽定侯害怕了。
他喜服松垮垮的,頭發也亂了,雙手還被綁在身后,看起來委屈得不行。
容玦走回云間月身側,一眼一眼看著她:“你非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事情不可?”
“不然等你酒醒了再問?”云間月半點面子也不給的拆穿了他,“到時候你跑沒影了,我上哪里找去?”
不等容玦心虛保證,云間月又放下腿,鄭重其事地看著容玦:“再說,你我既然成親,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我不允許我的人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
容玦蠕動了一下嘴唇,說不出話來。
他偏頭看著云間月,還是覺得眼前這一切是幻覺。
但對方沒搭理他,甚至沒注意他這短暫的變化,繼續道:“寒食散再好也是毒,你要早逝,我就得守寡,本宮可不干。”
容玦下意識道:“不會,我用量很小心。”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說云間月就火冒三丈,跳起來就是一巴掌:“容玦你可真夠混賬的啊!我做什么都先想著你,怕趕不回來,你見不著我犯病,做什么都由著你!可你倒好,背地吃那東西就罷了,還將我一片真心狠狠踩在地上,你……你算什么,我憑什么要對你好!”
容玦挨了這一巴掌,也不惱,蹭蹭蹭到云間月身邊,低聲哄道:“我錯了……真錯了。往后在不碰那玩意兒了還不好?你別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我心疼……”
云間月心煩不已,抬腿就是一腳狠狠踹他小腿上。
容玦被踹得毫無脾氣,借著酒勁耍無賴:“娘子,為夫真的知道錯了……怕你擔心,那東西我哪里敢帶回府里?都是需要的時候,命人去鋪子里買點。真的,不騙你。騙你是小狗……”
“不敢帶回府里?”云間月狹長的雙眼輕輕一瞇,滿是危險,“那勞煩侯爺同本宮說說,這是什么東西?”
說罷,她緩緩亮出了藏在衣袖里的一個黃紙藥包。
看清那藥包的瞬間,容玦整個人一僵,棒槌似的怔愣在榻上。
還好他是坐著的,這要是站著,還不得膝蓋一軟,直接給云間月跪下來!
容玦滿頭冷汗:“你……你哪里尋來的?”
云間月粲然一笑,笑得欽定侯頭皮發麻。
她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一勾,淡薄地吐出兩個字:“你猜。”
容玦頓時覺得背脊都麻了,又不能將云間月如何,只能暗自磨牙,打算明日將季長隨那狗東西打死!
毫不忠心的狗奴才,就知道告狀,不打死了,還留著過年嗎!?
云間月手指在藥包上輕輕一敲,緩緩道:“方才你在前院吃酒,我就帶人去院里上上下下轉了一圈,尋到你書房,發現你案幾下面有個小抽屜,抽屜被鎖了,我便試著撬開,誰成想,讓我瞧見了這個?侯爺,你可真是好樣的!”
說罷,她薄唇一勾,冷冷一笑,眼神都變了。
容玦頭皮一麻,“撲通”一聲就給云間月跪了下來:“我錯了。”
云間月淺淺一笑,盈盈問道:“你錯哪兒了?”
容玦自知理虧,哼聲道:“不該服用寒食散糟踐自己、也不該將這藥帶回府里……更、更不該欺瞞你!”
云間月冷笑一聲:“誰說你醉了,我看你清醒的很!這認錯時,頭腦不是挺清晰的嗎?”
容玦心道:“敢不清晰嗎?再不清晰一點,剛娶過門的娘子就跑了!”
云間月不想搭理他,伸出手去:“鑰匙呢?”
容玦愣了一下:“什么鑰匙?”
“你書房案幾下那個小抽屜的鑰匙。”云間月面無表情。
容玦一怔,隨即錯愕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人:“你騙我!”
“我看你真是醉得不清,”云間月鄙夷是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你那鎖是千機鎖,貿然撬開,要是哪里出了岔子,里面的東西就會被鎖里釋放的可溶性毒液銷毀,誰知道你那抽屜里放著什么寶貝?”
言外之意是,她自己不過是個半吊子,根本沒那個本事能一次撬開千機鎖。
說著,她看了眼手里的藥包,嘲諷道:“至于這藥……里面裝的不過是磨成粉的香料而已。”
她將藥包打開的瞬間,容玦聞到一股淡淡的蘇合香。
容玦:“……”
誰能想到,一朝醉酒將腦子都醉沒了?
他暗自磨牙,一面恨死了季長隨,一面又發誓以后再不碰酒了!
他慪得要死,試圖狡辯:“其實那盒子里沒有寒食散,就是些別的文書、信物……”
云間月面無表情,伸著手道:“寒食散和我,你要哪個?”
拗了半響,終究還是拗不過云間月,容玦不情不愿地指示她,將藏在床板下方的鑰匙拿了出來。
云間月拿著鑰匙看了看,最后將目光轉向容玦,道:“我只與你說一次,我不會為你守寡,你要死了,我就改嫁。但要是你還要偷偷吃著玩意兒,下次被我發現,我就同你一次吃。”
容玦一愣,錯愕地表情還掛著臉上,沒來得及收起。
云間月傾身,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道:“你要覺得我不重要,那你就繼續糟踐自己,我們比比,最后到底是誰先死。”
她說話時語氣十分平靜,瞳仁里倒映的確只有去容玦一人。
容玦雙眼一下子就紅了。
大約是從她眼中看見了自己不人不鬼的模樣,他慌忙別開頭,努力讓呼吸變得自然:“我只是……”
“砰——”
話未說完,屋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季長隨一頭闖了進來:“侯爺,不好,京兆府來人說……您這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