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心里一驚,下意識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發(fā)現(xiàn)她依舊半闔著眼,嘴里念著經(jīng)文。
張嬤嬤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將震駭壓在心底,臉上維持著客氣的笑意:“我犯了什么事,還勞動忠義公公和尚功局的大人親自跑一趟。”
旁人或許不清楚,但張嬤嬤知道,趙尚功是云間月的人。
當初云間月假借刺殺太后的名義,處理了宮正司的宮正,將宮正司并到尚功局里,由趙尚功全權接手。
趙尚功被上一個宮正壓了多年,迫切的想要出頭。所以對于云間月的提拔,她感恩戴德,唯云間月馬首是瞻。
即便平時,她看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對于誰的吩咐都聽,誰的好處都接,兩邊都不得罪,可關鍵時刻,她還是站在云間月那邊。
就比如現(xiàn)在。
趙尚功臉上掛著為難的笑意,嘴里卻道:“奴婢聽伺候安平公主的宮人說,公主死前曾單獨見過您。而您也在之后去過尚食局,同司膳司給安平公主送膳食的宮人說過話。”
“荒唐!”張嬤嬤只覺得這趙尚功不可理喻,“若只憑一句話就要定罪,我看你這尚功也別做了!”
趙尚功仍是客客氣氣的,半點不見著急:“張嬤嬤,奴婢知道您是太皇太后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同奴婢們計較。可是若只是因為說過一句話就定您的罪,奴婢也不敢啊是不是?”
張嬤嬤眼皮一跳,這才收起慌亂,細細將趙尚功和忠義一掃,發(fā)現(xiàn)這兩人從進了慈寧宮開始,就一直很鎮(zhèn)定,像對請她去一趟宮正司這一事,胸有成竹。
張嬤嬤豁然明白他們手里還有別的證據(jù)!
她心里一驚,仔細將昨日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確定以及沒有落下什么把柄后,才道:“既然如此,趙尚功何不將證據(jù)拿出來?要真是我做的,我認了又何妨?”
趙尚功不搭理她,朝一直沒出聲的太皇太后一拜,恭敬道:“娘娘,奴婢今日前來叨擾,實在是沒辦法。事關慈寧宮的聲譽,奴婢實在不得不慎重啊!往后要是有什么閑話傳出去了,奴婢、奴婢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張嬤嬤聽出她話里的威脅,氣得臉都紅了:“你……”
這時,許久不曾發(fā)話的太皇太后淡淡一抬手,打斷了張嬤嬤后面的話:“行了,趙尚功說得也有道理。回頭要是有什么閑話傳出去,只怕旁人還要以為哀家仗著身份之便,公然包庇嫌疑人,到時候哀家與皇上還要失了心呢。”
張嬤嬤心里憤然,但又因太后的話,不得不將不甘心壓下去,狠狠瞪了趙尚功一眼。
趙尚功連忙道:“嫌疑人算不上,頂多就是有些關聯(lián)。娘娘放心,奴婢只是請張嬤嬤過去問問話,問完就親自送她回來!”
可憐張嬤嬤這樣一把年紀了,還要去宮正司丟臉。
太皇太后轉頭看向她,目光淡淡一撇,道:“既然聽見了,就趕緊去。哀家這里還要你伺候,換了旁人哀家也用不慣。”
趙尚功和忠義都是聰明人,明白她的弦外之意——張嬤嬤是她慈寧宮的人,就算查出什么罪,那也要由她發(fā)話了,才能責罰!
說什么不會護短,結果所作所為還是在護短。
趙尚功和忠義垂著眼只當聽不懂太皇太后的話。
張嬤嬤松了口氣,只要太皇太后還愿意護著她,她就有把握怎么進宮正司,就怎么從那里離開。
她跪下身,感激地給太皇太后磕了一個頭,道:“娘娘放心,奴婢去去就回!”
太皇太后拖長聲音“嗯”道:“去吧。”
趙尚功看著眼前的一切,態(tài)度依舊恭敬,根本就不會告訴她,“被六公主關照過,進去了,哪里就那么容易出來?即便出來了,也要讓你掉層皮!”
忠義只負責傳旨,并未再跟著一起去宮正司。
宮人押著張嬤嬤走在前頭,趙尚功同忠義在慈寧門分別。
忠義想了想,道:“皇上雖沒明說,但意思明確,太皇太后年紀大了,是該好好養(yǎng)老。后宮的事,自有其他人處理,皇上不忍她勞心。”
趙尚功心里明白,卻還是沒忍住追問了一句:“這究竟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六公主的意思?”
忠義笑得意味深長:“是誰的意思都一樣,尚功大人只要明白這宮里的主人是誰就好。”
趙尚功也不生氣,客客氣氣一笑:“不用公公提醒,我也知道。”
說罷,兩人分別離去,去往不同的方向。
忠義沒告訴她,這其實都是云司離的意思。
他接下皇位時,雖情況混亂,朝堂不穩(wěn),并且也不是很情愿。但這不代表,他登上皇位之后,就會自暴自棄,任由后宮婦人禍亂朝綱!
太后這段日子,召見前朝大臣的次數(shù)有些過于頻繁,云司離就算不說,也覺得有些礙眼!
哪怕沒有云思嵐這件事,他也會找借口收回太后手中的鳳印,奪走她手中的權利,將人軟禁在慈寧宮。
但六公主卻覺得皇上這樣的做法,過于仁慈,所以才要借云思嵐的死,徹底讓太后翻不了身!
忠義揣著心思,很快回了乾清宮。
他將慈寧宮的事情大致同皇帝說了,云司離也沒說什么,只是擺擺手讓他退下。
顏回公然將乾清宮當他的藥房,一邊指揮云司離給他當藥童切藥材,一邊磨著藥粉道:“月兒這招走得有些險,回頭要是扳不倒太后,讓她找到機會反噬,咱們都要完。”
云司離坐沒坐相,任勞任怨地挽著衣袖切藥材,頭也沒抬道:“你怕了?”
顏回無所謂一聳肩,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黃泉路上有人作陪,也不寂寞。”
他說得無意,落近云司離的耳里卻格外不是滋味。
他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道:“我死我的,用不著你陪葬。”
顏回沒出聲,抽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一笑,輕聲道:“我樂意,你管不著!”
云司離聽見了,嘴唇動了動,皺眉剛要說話,容玦就來了。
他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見怪不怪,不客氣地將手里的折子往案幾上一扔,道:“提個醒,這全是你那好妹妹干的,看了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