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醒來時,周圍靜悄悄的,馬車里除了他自己外,哪里還有燕歸辭的身影。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睡得這般沉,連燕歸辭是什么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容遇揉了揉眉心,翻身坐起來:“丁二。”
外面候著的丁二聽見動靜,立即掀了簾子:“主子。”
“歸辭呢?”容遇轉眸看向他,里面帶著冷冷的幽光。
丁二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回答要是讓容遇不滿意,很有可能會被直接打死。
“燕小姐走了。”丁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走前說讓你好好休息,還說您要是問了,就說她回了云夢齋。”
難得丁二聰明了一回,自主主張將“好好休息”的話放到了前頭,有這么句話打底,容遇好歹是沒那么生氣了。
他眉毛先是舒展了一下,然后冷笑一聲:“鬼扯,肯定是見魏柒去了!”
丁二雖然覺得容遇說得十分有道理,但為著他自己的安全,好歹是沒將這些話說出口。
畢竟要是容遇不講道理地追究起來,問他為什么沒有攔著燕歸辭,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算了,她既然有她自己的事要去,那我不問了便是。”容遇擺擺手,吩咐道,“叫未四給阿回遞個消息,讓她早點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了,來離國。”
丁二應了一聲,飛快給未四傳了消息,再回來時見容遇還在那兒等著,他站在車轅上,目光看向遠處。
丁二上前將他叫回神:“主子,現在去哪兒?”
本來之前,容遇是打算將燕歸辭帶進宮去見沈傾顏的,但燕歸辭提前掀了棋盤不玩了,他只好改變主意。
“先回宅子那邊。”容遇鉆進馬車里。
丁二點點頭,駕著馬車走了。
……
另外一邊,燕歸辭到地方時,天已經黑了,周圍零星亮起幾家燈火,聞顛提著個燈籠替燕歸辭照明,身邊跟著聽奴,喻霜半路下了馬車,幫燕歸辭辦事去了。
“去敲門。”聞顛輕聲對聽奴道。
聽奴應了一聲,忙上前去敲門,不一會兒門從里面打開了,開門的下人見了燕歸辭,恭敬地一點頭,輕聲道:“主子恭候多時,您里邊請。”
“有勞帶路。”燕歸辭提著裙擺進了宅子,聞戚和聽奴緊隨其后。
這是一座私人宅院,一進門就是個大池塘,池塘里的荷花還沒開,只有零星的幾片葉子還晃在水面上。
梁上的掛著的燈籠倒映在水面上,顯出幾分落寞來。
燕歸辭依舊沒有將頭上的幕籬拿掉,跟著下人穿過一道回廊,邁過兩道月牙門,然后到了內院。
內院前頭都要大,又分了好幾個地方出來,前后左右都有門,通往另外一個地方。
下人帶著燕歸辭往右手邊走去。
差不多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到了一個院子里。
院子里有水池,水中中間有個涼亭,涼亭里有個人,那人似乎等了燕歸辭好一會兒,聽見腳步聲時,轉過頭來問道:“早就聽了出云閣閣主的大名,今日總算是見到了。”
燕歸辭眼眸輕輕一抬,隔著幕籬和昏暗的光線沒能瞧見那人臉上究竟是個表情。
她垂著眼低低一笑,上得前后,摘下頭上的幕籬,拿在身前躬身道:“見過陛下。”
這人正是魏柒。
小皇帝眉梢一挑,大約是有些意外燕歸辭的年紀有些小,也有可能是覺得她這個人有點上道。
魏柒擺擺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吧。”
燕歸辭倒是沒客氣,依言坐下了。
桌上有剛剛泡好的茶水,方才帶路的下人上前拿過茶壺替燕歸辭與魏柒各自斟倒了一杯后,方才退下了。
聞顛按了按聽奴的肩膀:“跟著閣主。”
說罷,不等聽奴細問,他一個翻身落到了屋頂上,在屋里上轉了兩圈之后,倏地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聽奴站在通往涼亭的路上,沒有再進一步,也沒有遠一步,剛好是個不會聽見他們談話,但要是稍微有點動靜,他就能第一時間趕到的距離。
涼亭里魏柒端過茶盞,聞了聞茶香后抿了一口:“之前閣主替叫人傳信,說是有要事相談,朕多問一句……”
說到這里,魏柒頓了頓轉眸看向燕歸辭時,里面多了一點戲謔:“閣主是替你自己來的,還提北齊的皇上的來的?”
燕歸辭投過一道驚訝的目光。
她替北齊小皇帝辦事這件事,知道的人應該很少,除了小皇帝本人,應該就只有齊商應和隱約已經猜到了的齊華蘭。
齊商應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唯有齊華蘭很有可能已經與魏柒取得了聯系。
所以,方才追殺容遇的時候,才會放她一馬?
燕歸辭端過茶盞,手指在杯面上輕輕一敲,笑道:“陛下以為呢?”
“朕猜你是在替北齊的小皇帝當說客。”魏柒放下手中茶盞,“可朕又覺得你只是在利用小皇帝。”
燕歸辭雙眼一彎,那雙死氣沉沉的眸中就多了一點難辨真假的笑意:“陛下要是這般說,草民也無話反駁,不管是替皇上辦事也好,還是利用皇上也罷,歸根結底,也只是替我自己辦事。”
這個回答像是取悅了魏柒一般,他放下手中的茶盞,忽然一拍手,笑道:“好……好得很,朕喜歡這個說法。”
燕歸辭笑而不語,靜靜地看著魏柒做戲。
魏柒眸光一轉,輕飄飄地落在燕歸辭身上時,帶著幾分輕蔑:“那不知閣主想與朕談些什么?”
燕歸辭沒著急答話,慢騰騰地端著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她還是覺得離國的茶也不好喝,太過濃郁,她喜歡東梁那種淡淡,茶香很濃,味道很淡,喝起來有些苦,回味卻甘甜。
“勸皇上趁早放棄了與華蘭長公主的交易,”燕歸辭直言道,“北齊未來做主的不是她,您現在與她來往,得不到什么好處。”
魏柒來了興致,挑著眉梢道:“哦?你怎么知道做主的不是她?可朕覺得她會是下一任女君啊。”
齊華蘭是繼云間月后的又一個女君?
開什么玩笑?就憑她也配同云間月比?
燕歸辭道:“她不會是下一任女君,永遠都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