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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頭，吃完這碗別吃了，啊？我給你留一碗鍋里，晚點你再吃。”顧麗娘看著他吃得圓溜溜肚子，怕他撐著。今天大骨粥熬得極合他口味，但也不興一下子吃這么多。
    小石頭哦了一聲，摸摸變成球肚子，才戀戀不舍地放下碗。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顧麗娘起身，打開門，只見老太太正咧著嘴對著她笑，“麗娘，娘來咯。”然后掀開衣服，從懷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
    “趕緊進來。”顧麗娘忙拉了她進來，顧麗娘膽戰心驚地看著她兜懷里金銀珠寶，老太太竟然揣著它們安穩走到了許家，真是運氣了。顧麗娘不敢想象，萬一這些錢財露了白——
    “麗娘，這些都是娘偷偷攢下給你哦。嗯，除了你，誰要都不給。哪，你要好好收著哦，留著以后做嫁妝。”老太太邊說邊用力地點著頭，然后把包袱都推到顧麗娘懷里。
    老太太迷糊，卻記得這事，想來這事存她心底許久了。顧麗娘尚來不及多想，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接著人便闖了進來，原來她剛才一急之下竟忘了關大門，
    楊氏一進門，就看到顧麗娘懷里揣著一包袱黃白之物，頓時眼熱極了，心里直癢癢，“麗娘，老太太真是迷糊了，從家里拿了這些財物就跑出來，可擔心死我了，就怕歹人見財起意——”嘴上說著，手上動作卻不慢，一下子便將包袱整個給抱了過來。
    顧麗娘還沒反應，邊上老太太卻急了，一把撲過去，將包袱抱進懷里，防備地看著楊氏：“我，我，不給你，不給你。”
    “老太太，這東西重，我先幫你拿著，回到家再還給你怎么樣？”楊氏哄道。
    老太太自然不肯，頭搖得和波浪鼓差不多。
    楊氏恨得牙癢癢，卻又不敢真上前搶。
    此時顧蘊升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哄了半天，才把老太太哄住。老太太硬要把那些財物交給顧麗娘，可她如今身份未明，哪里敢拿這些東西？只得先哄她說幾天后再去拿，這才把她勸了回去。
    楊氏回到自個兒屋里，狠狠拍了下舊桌子，“哼，想白白得到這些物什？沒那么便宜事！”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去，給程家大奶奶下個帖子，約她明天過來吃茶！”她就不信，程家會愿意一個來歷不明娘們拿完老太太陪嫁！
    十月初八那日，顧蘊升派人來接顧麗娘他們。顧麗娘早就和許強合計了，這天由他們夫妻倆帶著小石頭一道去顧家。
    顧家有三房人，顧蘊升與顧麗娘屬二房，人丁略顯單薄些，大房與三房人丁興旺。顧麗娘到時，祠堂外頭已經到了不少人，或坐或站，甚是熱鬧。顧麗娘看過去，大多是媳婦子，甚少男人。她松了口氣之余，也沒了之前緊張。
    也是，一個失蹤幾年姑奶奶，而且還出嫁了，他們也不大意。三房長輩俱，其他除了一些沒甚事來見一見外，小一輩有事自去忙了，其他嫁出去姑奶奶也未回來。
    按說，一個姑娘，還不值得他們如此慎重。這都是看二房人丁單薄、嫡子嫡女各一份上，他們才這般大費周折。
    “五姑娘回來了？”坐首位顧氏族長——亦是大房顧長樂看著顧麗娘點了點頭，“這是你當家和你兒子？”
    顧麗娘點頭，“麗娘見過眾位長輩。”她領著小石頭一一拜見了幾房兄長叔伯。
    老太太甫一見顧麗娘，一臉欣喜。立即想站起來過去拉她。卻被顧蘊升制止了，“老太太，別急，等一下麗娘就過來了。”老太太記起顧蘊升交待話，沒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顧麗娘見完禮才走過來。
    “麗娘，你騙人，你說過會來看我，怎么好多天了，都沒來？”老太太控訴地說道。這幾天她早早就起床盼著她來了，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吃了午飯，等到困了，天又黑了，都沒見著她來尋她。
    顧麗娘尷尬地笑笑，和老太太說不清道理，“老太太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老太太像波浪鼓般搖了搖頭，“不好，不香。”
    “那天事蘊升與我說了，你既是咱們顧氏五姑娘。這么些年——也算是個福澤濃厚，既回來了，少不得要祭拜一下祖宗。蘊升，你領她一進處拜一拜罷。”
    “且慢！”
    眾人回過頭，只見大門處，一個三十出頭、渾身散發出著干練氣息少婦領著幾個婆子仆人站那，笑道，“她不是你們五姑娘，你們顧家五姑娘這呢。”說話間，她推了一推她身旁姑娘。
    只見那人一臉姑娘扮相，倒與顧麗娘長得極為相似。顧麗娘肖母，應該說，她和失蹤前麗娘長了個十成十。那姑娘看著老太太紅了眼眶，淚珠子撲漱撲漱地往下掉。她沖過來，一把抱著老太太膝頭，哭得不能自抑，“娘，我是麗娘啊，你不認得我了？”
    全場鴉雀無聲，兩個麗娘，老太太也迷糊了，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時之間，完全不知所措。
    那姑娘轉過臉來對著顧麗娘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冒充我，我娘就我一個女兒了。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罷，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
    一句話，把顧麗娘說成了一個為了錢財來蒙騙顧家老太太壞心女人。
    顧麗娘看著這場鬧劇，有點煩悶，“我怎么冒充你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直就叫顧麗娘！”
    顧長樂皺眉，看著程家來人甚是不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個時候，這不是打他們顧家臉是什么？
    原來，剛才那少婦竟是老太太娘家人，算是老太太侄媳婦唐氏。
    “這——”顧蘊升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
    楊氏眼里閃過一抹得意，她站出來，夸張地說道，“哎呀，兩個麗娘，到底哪個真哪個假？當家，你可認得？”
    “麗娘背后有痣，背后有顆紅痣。”老太太喃喃。
    顧長樂聽了，微微思索，對顧蘊升說道，“找個婆子帶兩人進去驗驗。”
    顧蘊升看著顧麗娘道，“她不用驗了，上回我家給她驗過了。”
    “唔。”
    “我去。”楊氏站出來道。
    顧蘊升遲疑了一下，顧長樂不知其中彎彎道道，點了點頭。
    結果自然是兩個人背后都有顆紅痣，這下可棘手了。
    “娘，您三十有三才生下我，我小時體弱，兩周歲了，才能奶娘攙扶下走幾步。稍大些時，變得淘氣了些，時常跑上跑下，五歲那年，我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把您嚇哭了，您抓起我就一頓好打————娘，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歷數了顧麗娘從小到大她身上發生事兒。老太太聽得怔忡了，眼眶紅紅，抓著她手緊了緊。有好些個媳婦婆子聽了都擦擦眼角，道了句可憐孩子。
    兩相一比較，失了記憶顧麗娘這方無疑處于劣勢。
    “便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這位就是二嬸娘女兒啊。”人群中不知是誰來了這么一句。
    此話一出，眾人又炸開了鍋。
    “是啊是啊，她知道這些事可不算什么機密，費些心思，還是能打聽得到。”
    “嗯，之前伺候她奶娘丫環就知道不少。”
    后，顧長樂拍板決定，“滴血認親。”
    顧麗娘搖頭，“不必了，你們就當沒有見過我吧，這位，才是你們顧家五姑娘。”
    這滴血認親，沒有人比她明白其中道理了。這滴血認親并不準，便是她與老太太是親母女，她們血也有可能不會融一塊。這個滴血認親，無非就兩個結果，融與不融。若她繼續抗掙，其結果如何，她無法預計，到時若真是不融，倒顯得她不見棺材不掉淚了。若真到了那地步，自己只怕會狼狽吧，連帶丈夫兒子都被人看輕。
    再說，她也累了，就算是能融一塊，又如何呢？看這架式，她外家必是相信他們帶來姑娘。老太太，估計也是偏向娘家罷。只是可惜了小石頭，至今沒點傍身財物，不過不要緊，既然如此，就由她這個當娘給他掙吧。
    唐氏與楊氏眼中都閃過一抹喜色。
    此話一出，眾人看顧麗娘眼光都變了，變得鄙薄嫌棄。
    顧蘊升遲疑，“這樣不好罷？大家都來了，就滴個血罷，結果對老太太來說，很是緊要。”誰是顧家嫡女，他有責任知曉。
    “她不敢滴血認親，定是假。”
    “是啊，若是親生，為啥不敢呢？”
    “唉，這年頭人啊，為了錢啥都做得出來。連老子娘都能亂認了。”楊氏一旁說著風涼話。
    聽了這話，顧麗娘氣得發抖。
    “你嘴巴放干凈點，是你們先找上門，又不是我們上趕著要認親！”許強緊緊握著顧麗娘手，低語，“莫怕。”
    “都住嘴！”顧長樂咳了一聲，看了眾人一眼，然后視線落顧麗娘身上，“事到如今，就驗驗吧，不過是一滴血罷了。若你真是咱們顧家五姑娘，我們不會錯待顧家血脈。若不是，正如你外子所說，是咱們找上門，定讓你們安然離開便是。”
    看著眾人神色，顧麗娘知道，若她就這樣走了，就說明她心虛了，輸得一敗涂地，他們一家子也會叫人瞧不起。若她賭一把吧，至少有幾成機率能融血！顧麗娘咬咬牙，壞結果莫過于此時了。
    于是，她看著許強，點下了頭。做個了斷也好，省得吊那，不上不下，讓人難受。
    兩只碗，碗里各有兩滴血，其中一碗兩滴使仿若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漸漸靠一塊，而另一碗，則是沒什么動靜。
    唐氏和那‘顧麗娘’臉上俱閃過一抹驚疑。
    看著眾人一臉鄙夷，顧麗娘心反而平靜下來，她側過頭，對許強道，“咱們走吧。”
    許強抱起小石頭，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假就是假，永遠成不了真。這點手段，也妄想攀龍附鳳，我呸！”楊氏說完，轉過頭來對唐氏道，“幸虧親家那頭找到了真正五姑娘，要不，咱們顧家就要被這種小人給蒙騙了。”
    顧麗娘定住，轉過身，輕笑一聲道，“我叫顧麗娘，但我從沒說過我是你們顧家五姑娘，今兒也是你們顧家去我們許家接人，你憑什么指責我？難道不是你們識人不明先么？”
    “都住嘴！”顧長樂黑著臉呵了一聲，然后對顧麗娘他們說，“你們走罷。”
    小石頭回過頭，盯著眾人看，久久，才轉過頭。
    老太太見顧麗娘走了，有點慌，眼巴巴地看著她背影，“麗娘走了，麗娘要走了。”
    顧麗娘腳步頓了頓，然后繼續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