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嫁過來之前,姜舒窈已經了解了謝國公府的情況,來的路上謝珣又為她講了一遍。</br> 謝珣排行老三,前面兩個哥哥都是嫡子,年歲較大,孩子都和姜舒窈差不多大了。他后面有一位庶弟和一位嫡親妹妹,庶弟只比他小了一歲。</br> 兩人踩著點進屋,丫鬟一打簾,所有人都齊刷刷轉頭來看。</br> 姜舒窈略微緊張,跟著謝珣向公爹婆母見禮。</br> 老夫人對這個媳婦兒不太滿意。在定親后她派人打聽過姜舒窈,傳回來的話一個比一個難聽,無論從品性還是家世來講,姜舒窈都配不上謝珣。</br> 現在見她禮儀挑不出半分差錯,老夫人神色稍微好看了一點。</br> 姜舒窈按照學過的禮儀恭恭敬敬地給二老敬茶,老夫人卻沒有伸手來接的意思。</br> 謝國公一向是個和善性子,自顧自接了茶,老夫人也就不好刁難姜舒窈了。</br> 第一關輕松過了,后面的見禮就容易多了。姜舒窈挨次收了紅包,又把早準備好的禮物發給小輩。</br> 大房二房的小孩多,年紀稍長的和姜舒窈一般大了,紅著臉叫她“三嬸”的時候讓她有種過年回家仗著輩分占同齡人便宜的錯覺。</br> 她抿著嘴偷笑,笑意讓本就明艷的長相更加生動朝氣。</br> 一旁的謝珮看到這一幕覺得無比刺眼。</br> 她是謝國公府的嫡幼女,自小是眾星捧月的人物。上面三個嫡親哥哥一個比一個能干,尤其是三哥,多少貴女為了打聽他的消息來巴結她,沒料想三哥最后娶了姜舒窈。想想以后自己要管姜舒窈叫三嫂,她就覺得自己臉都丟盡了。</br> 輪到謝珮時,她接過禮物轉而遞給丫鬟,敷衍地說了聲謝,擺明了是要給姜舒窈下臉子。</br> 氣氛有些尷尬。</br> 姜舒窈早已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沒想到長輩那邊過關了,倒是小丫頭這邊過不了。</br> 她笑容不變,仿佛并沒有察覺到謝珮的刁難:“不用謝,小妹喜歡就好?!?lt;/br> 謝珮被噎了一下,她連盒子都沒有打開看過,何談喜歡?姜舒窈果然是個厚臉皮的。</br> 她氣呼呼的從丫鬟手里奪過盒子來,打開輕飄飄看了一眼,笑道:“三嫂真是有心了,不過這套頭面太華貴了,我向來喜好清雅素凈一些的首飾,怕是用不著了。”</br> 姜舒窈一向被人諷刺長相俗氣,打扮上不得臺面,這話明里暗里夾雜著針對的意味。</br> 被針對的姜舒窈不痛不癢,正打算接話時,謝珣先開口了:“你還年幼,以后有的是機會用到?!?lt;/br> 他雖不喜姜舒窈,但也沒想著要欺負她,不想在今天生出是非。</br> 他說完后就領著姜舒窈越過了謝珮,把謝珮都給弄懵了。</br> 在場的眾人也沒想到謝珣會開口幫姜舒窈說話,畢竟昨日新婚當晚他的態度可是擺得很明確的。</br> 姜舒窈偷偷瞄了一眼謝珮,發現小姑娘委屈得眼睛都紅了。</br> 謝珣這個豬隊友。</br> 明明可以糊弄過去的,非要幫她惹仇恨,還惹上了個玻璃心的小姑。</br> 敬完茶后,眾人陸陸續續散了,姜舒窈也沒想著湊到婆母面前討巧弄乖,見謝珣要走了,連忙跟上他。</br> 成親這幾日不當值,謝珣不想待在府里面對姜舒窈,便計劃著約上友人去城外跑馬。</br> 走出一段路,謝珣發現姜舒窈一路都跟在他身后,莫名地有些心虛。</br> 他停步,清了清嗓子:“我要出府找友人聚一聚。”說完又察覺自己這話像是在對媳婦兒交代一樣,更加不自在了。</br> 姜舒窈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對自己匯報行程了,她疑惑地點頭:“哦?!?lt;/br> 謝珣再次邁步前走,結果姜舒窈還跟在他身邊。</br> 他忍不住道:“你為何要跟著我?”</br> 姜舒窈一頭霧水:“我沒跟著你啊。”她歪著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我是去大廚房,正巧和你順路了?!?lt;/br> 謝珣沒想到剛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耳根迅速泛上一抹紅。</br> 姜舒窈見他垂眸不說話的樣子,默默后退一大步:“要不,您先走?”</br> 謝珣本來還想著說些什么找補一下,姜舒窈這么一說,他總感覺她在嘲諷自己剛才自作多情,這下羞得耳根紅透了。</br> 他抬頭看向姜舒窈,姜舒窈眨著眼睛一副無辜樣,還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br> 謝珣被噎了一下,羞惱地暗自咬牙。</br> 他生得好看,羞惱的時候黑眸瑩亮,謫仙一般的模樣染上了幾分生氣,顯得明朗又活潑,總算像一個朝氣蓬勃的俊美少年郎了。</br> 姜舒窈半點沒察覺自己哪做的不對,見謝珣看她,還繼續道:“或者我先走?前面拐個彎就到大廚房了?!?lt;/br> “不用!”謝珣利落轉身,邁著大長腿飛也似得走了,活像身后著了火。</br> 姜舒窈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感慨:少年人還是要活潑一點才好,神采飛揚的模樣真養眼。</br> 感嘆完,她領著丫鬟們往大廚房方向走去。</br> 早上起遲了沒用早膳,現在她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br> 大廚房的下人們見姜舒窈來了,紛紛慌亂地行禮。</br> 姜舒窈揮揮手,直接進了廚房。</br> 大戶人家做菜講究個精細,量很少,剩菜剩飯一般下人們都會解決掉,所以姜舒窈在廚房逛了一圈,只看到給主子們煨的湯。</br> “三夫人,您這是......”常事嬤嬤見她東瞧瞧西瞧瞧,忐忑地上前問道。</br> “沒事兒,我就是找點吃的。”</br> “您想用點什么?”</br> 嬤嬤恭敬地彎腰頷首緊跟著姜舒窈,姜舒窈不習慣,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我隨便弄點吃的就好?!?lt;/br> 昨日謝珣睡在書房的事全府的下人都知道,他們不由得輕視姜舒窈這個三夫人,她這么一說,嬤嬤便沒再跟著她了,行禮后退出了廚房。</br> 姜舒窈沒有用早膳,四個丫鬟們也餓著肚子,大家都餓得慌,她便選了兩樣快手菜來做。</br> 等她挽起袖子準備開干的時候,才意識到廚房里五個人沒一個會燒火,于是又叫人去外邊喊了個燒火丫頭進來。</br> 小丫頭個子不高,身形瘦弱,干起活來倒是麻利。</br> 燒起火后,姜舒窈把大鍋架上,燒水準備煮面。</br> 她找了胡蘿卜、青菜和蔥,利索地切丁備用。</br> 丫鬟們被她露得這手刀功嚇了一跳,互相使眼色回憶小姐什么時候會下廚了。</br> 這時水燒開了,姜舒窈往大鐵鍋里丟下須面。</br> 她取一個大碗打入雞蛋,放入切碎的蔬菜丁和蔥花,灑入鹽和淀粉,攪拌均勻。又讓燒火丫頭又起了一灶,燒小火,放油熱鍋。</br> 油熱后,倒入四分之一的蛋液,攪拌成滑蛋形態,在雞蛋沒有完全凝固時將蛋皮卷起來,用鍋鏟按壓來定型,等到內里悶熟后又倒入四分之一的蛋液。</br> 這樣反復幾次,最后一份蛋液倒入鍋中后,面已經煮好了。</br> 姜舒窈讓丫鬟撈起面條過涼水,自己將做好的厚蛋燒裝盤切塊,分成五份。</br> “快來嘗嘗?!彼诀邆冋姓惺?。</br> 丫鬟們錯愕,沒想到一向不好伺候的姜舒窈會為她們幾個下人做飯吃,幾人心里轉過幾番念頭,一致認為這是姜舒窈興致來了想下廚,這試菜的任務可不就落到她們頭上了嘛。</br> 白芍是四人中最穩重的那個,見其余三人悶不吭聲不敢上前,便自己站了出來。</br> 不就是難吃了點嘛,最多是沒煮熟,難不成還能有毒嗎?</br> 她心里面安慰著自己,接過姜舒窈遞給她的盤子。</br> 湊得近了,濃郁的蛋香味鉆入鼻中,白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br> 她挑起一塊厚燒蛋,蛋皮金黃,內里軟嫩,夾起的時候十分有彈性,微微顫動著。</br> 白芍在眾人或期待或同情的注視下咬了一口,剛出鍋的厚蛋燒有些燙,咬下的時候內里鮮香的汁水在口里爆開,滑蛋軟嫩,濃郁的蛋香味混雜著蔬菜丁的清香,口感豐富,直叫味蕾都活了過來。</br> “怎么樣?”姜舒窈問。這種土灶的火候不好控制,她第一次下廚也有些忐忑。</br> “嗯!”白芍支吾不清地點頭,咽下嘴里的厚蛋燒,“好吃,好吃,你們快嘗嘗。”</br> 其余三位丫鬟心里咯噔一聲,往日看著白芍冷靜穩重,沒想到拍起馬屁來也是功力深厚,還想著拉她們三人下水。</br> 她們端起盤子,屏氣咬下一口厚蛋燒,然后就被打臉了。m.</br> 她們本就餓著肚子,期待感又低,自然覺得厚蛋燒美味到了極點。</br> 滋味濃郁卻不膩,口感新鮮,這可比往日吃慣了的清粥小菜驚喜多了。</br> 姜舒窈自己嘗了一塊,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一點。</br> 她吃了兩塊墊墊肚子,又回到灶臺旁邊,用醬油白糖調好醬汁,切蔥段,剁蒜末。熱鍋燒油,大火,丟入蔥段和蒜末。</br> “唰啦”一聲,濃烈的蔥香味溢出,比起剛才醇厚的蛋香味,蔥油的味道要霸道不少。</br> 待到蔥段微焦時,倒入備好的醬汁,熬一分鐘左右,蔥油就做好了。</br> 將蔥油倒到瀝過涼水的面條上,拌勻,簡單的蔥油面就做好了。</br> 幾人剛剛吃了厚蛋燒墊了肚子,聞到蔥油的味道饞蟲又被勾了出來,飄滿屋子的蔥香讓她們忍不住狂咽口水。</br> 蔥油面一端上來,不等姜舒窈招呼,四人便端著碗吃了起來。</br> 入口便是濃烈的蔥油香味,醬汁增鮮,更好地襯托了蔥香的濃郁,面條勁道,咀嚼間口齒留香。</br> 大家都顧不得禮儀了,靠著長桌案大口大口解決美食。</br> 姜舒窈見燒火丫頭站在旁邊眼巴巴地望著,也給她盛了碗,她推脫了兩次,沒忍住美食的誘惑,接過碗盤開始狼吞虎咽。</br> 厚蛋燒和蔥油面都算不上什么絕頂美食,但一個味鮮一個味重,口味上配合得當,被襄陽伯夫人逼著吃了一個多月清湯素菜減脂餐的姜舒窈總算過了把嘴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