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唐初露一個字都聽不到，只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看。
    如果說一開始還只是覺得那張側臉跟陸寒時十分相似的話，那么在那個男人轉過頭，看到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和眼角下方點綴的一顆淚痣時，她就幾乎可以肯定，那個人的確就是陸寒時。
    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有那樣一雙驚艷的眼睛。
    明明最是矜貴冷漠，眼尾卻有一顆深情的淚痣，讓他周身那種渾然天成的疏離之外，還多了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的吸引力。
    這是個太容易讓人沉淪的男人。
    唐初露就這么站在別人的門外，跟那些人一起瞻仰著畫面里的人。
    明明是他的妻子，她卻從來都不知道陸寒時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從來都不知道他還是個賽車手。
    她一直以為陸寒時性格里面的沉穩和內斂是天生如此，可看到他在賽道崎嶇的路上馳騁漂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對陸寒時的認知實在是太淺薄。
    唐初露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她坐在辦公室里面敲代碼的工程師丈夫，有一天會玩著賽車這種極限運動，像一匹野馬在粗石沙礫里穿梭，而且看樣子還玩得很不錯。
    她專注地看著，卻在畫面里面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臉色一下有些難看。
    周圍那些小姑娘也倒吸一口冷氣，紛紛發出失望的聲音，“原來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們覺得那個女的長得像不像柳茹笙？”
    “真的有點像唉，不過應該不是她吧？她之前不是已經宣布訂婚了嗎？跟她訂婚那男的長得跟這個帥哥可一點都不像……”
    “你們該不會還不知道柳茹笙已經退婚了吧？”
    “真的假的？那這個是她的新歡嗎？”
    話音剛落，其他人都激動起來，“不管是不是！光看這顏值，我就知道柳茹笙為什么要退婚了，這也比之前那個男的帥太多了吧！”
    “還是個賽車手！真的好酷，難怪把大明星都給迷住了！”
    “……”
    唐初露面無表情地聽著那些或猜測或聽說的話語，臉上沒有什么波動，手指卻快要掐破掌心的肌膚。
    明明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離婚，但是聽到這些話，心里還是不可避免的疼痛。
    原來他說的有事出差，就是去參加這個比賽，身邊還帶著柳茹笙。
    原來啊……
    只是唐初露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都這樣了，陸寒時還不愿意離婚？
    ……或者是因為真的趕時間？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發現自己越發不懂這個男人的心思。
    她忍不住去看電視屏幕上那無比般配的兩個人。
    男人贏得比賽時的那種不羈和淡然，讓他看上去游刃有余。
    倒是他身邊的柳茹笙一直用一種熱情愛慕的眼神看著他，光是看著畫面就能讓人感覺到兩個人的情意綿綿，以至于觀眾都忽略了這場比賽的勝利，更多的是關注這兩人之間的互動。
    唐初露有些看不下去，剛要移開視線的時候，畫面忽然一轉，切到了很久以前的一段賽車的視頻。
    這種專業的拉力賽幾年才會舉辦一屆，這明顯回放的是上一屆的比賽，視頻畫面中的主角依然是那兩個人——陸寒時和柳茹笙。
    唐初露專注地看著，這才發現很久以前陸寒時就拿了這類賽車比賽的冠軍，那個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也是柳茹笙。
    相比剛才直播畫面里面明顯柳茹笙比較主動的親昵，幾年前他們兩個之間的互動更加自然，陸寒時從賽車上走下來的那一刻，柳茹笙就立刻圍了上去替他擦汗。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忽然相視一笑，畫面美好得令人心驚。
    從男人頭頂折射下來的光環，將兩個人緊緊圈在一起，好像什么人都不能分開他們。
    唐初露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覺得自己是在找虐，臉色蒼白，剛要轉身，就感覺眼睛蒙上了一雙溫熱的手掌。
    然后身后傳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別看。”
    裴朔年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處，一只手用力地扣著他的后腦勺，眼神晦暗地看著電視屏幕，“乖，別看了。”
    唐初露沒有說話，她本來應該掙扎的，但實在是很累，累極了。
    她聲音有些發悶地問：“是不是對于男人來說，忠誠永遠是一件難以實現的事情？”
    裴朔年的身子僵了一瞬，只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我犯過錯，露露，所以我更會知道失去你的代價。”
    “我一直忠誠于你，你明白嗎？”
    唐初露搖了搖頭，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忽然睜開眼睛將面前的人推開，“對不起……我剛才……”
    她用手按著自己的額頭，覺得有些荒謬，“剛才沒有及時推開你，是我的錯……你不要多想，我們兩個之間永遠都不可能了。”
    不管裴朔年說多少遍的忠誠，都沒有辦法改變他曾經背叛過她的事實。
    不要說什么男人總是把情和欲分開，而女人卻無法做到，這本身就是一個自古以來的謊言，為了使男人三妻四妾合理化的借口。
    用這樣的文化教育去潛移默化地暗示，讓女人的忠誠變成教條，男人的多情卻成了本能，歸根結底只是為了維護男人的利益而已。
    這世界上即有忠貞不渝的男人女人，也有放浪形骸的男人女人，這取決于那是個什么樣的人，跟性別又有什么關系？
    不過是傳統的教育理念禁錮住了女人，卻給了男人更多犯錯的空間，所以才會有那樣可笑的說法，讓人覺得女人一旦墮落，那一定是移情別戀心思不純，但男人出軌背叛，那只是犯了一個本能的錯誤而已，不耽誤回歸家庭。
    社會對待兩者同等行為的態度多么不同，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現象越發廣泛，明明就是一種錯誤的觀念，卻因為尋常而變成真知灼見，變成評判他人的標準。
    她只是沒想到，都到了這樣的年代，竟然還有人用性別為自己的不忠開脫。
    唐初露覺得很沒有意思，她也不想要跟裴朔年去爭辯什么，“抱歉，我剛才有些頭暈，沒有及時推開你，如果讓你誤會了什么，我很抱歉，但我的確沒有其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