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圓圓被微云喚醒喝藥時,華容公主已經走了。
馮圓圓燒得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這一早都發生了什么,軟綿綿靠在微云身上,自覺地喝了一大碗藥,一滴不剩。
微云看呆了:“苦不苦?”
馮圓圓懂事地搖搖頭。
這么乖,微云都心軟得一塌糊涂,她這種被送進宮當宮女的苦命人,更容易對馮圓圓的經歷感同身受。
“公主剛剛來看過你,囑咐你安心養病,好了再去給她請安,還有,在你康復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
馮圓圓驚訝地看著微云。
微云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輕聲道:“等著吧,后面還有更多的好事等著你呢。”
馮圓圓猜不到會是什么好事,只知道美人公主對她太好了,好得像做夢。
不過,生病就可以躺在床上,不用立即去面對王府里一眾陌生的面孔,倒是悄悄減輕了馮圓圓心里的壓力。
養病的第一日,馮圓圓基本都是睡過去的。
次日她精神好了些,微云趁機給她介紹王府里都有哪些主子。
“老王爺與太妃伉儷情深,夫妻多年只得了王爺與二爺兄弟。”
“王爺與公主暫且還沒有子嗣。”
“二爺娶妻喬氏,陸續得了兩位公子,大公子今年十歲,二公子才七歲。”
馮圓圓聽到這里,一時沒壓住好奇,小聲問:“二爺多大了?”
微云想了想,道:“王爺三十,二爺比他小兩歲,二十八。”
馮圓圓:“那二爺豈不是十七八歲就成親當爹了?”
微云:“是啊,王爺眼光挑剔,成親晚,二爺早早遇到了心上人,等不及。”
其實王爺二十歲時也開始議親了,不巧母親病逝,守孝給耽誤了,等王爺守完孝,恰逢朝廷動蕩,老王爺陰損,替王爺求了自家公主。
至于二爺周渡那邊,據說是年少沖動奉子承婚,不得不搶在兄長前面,只是這種辛秘哪能對一個孩子提及?
“二爺脾氣不好,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議論這些,小心挨揍!”
謹慎起見,微云故意威脅道。
馮圓圓果然被嚇到了,默默將那位周二爺想象成了一個兇神惡煞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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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喝三天的藥,馮圓圓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畢竟是百姓人家粗養的孩子,沒那么嬌氣。
這日也恰逢鎮南王周溫休沐。
全寧州府的百姓差不多都知道,王爺與華容公主貌合神離,每個月只有逢十的休沐日才會去公主那邊敷衍應付。
可百姓們不知道,休沐日的早飯,周溫也是一個人在前院用的。
飯后,周溫去了王府的練武場。
二爺周渡生了兩個兒子,可他性情浮躁沒有耐心教養,幸好周溫這個伯父很樂意替他擔下這份職責。
“大伯父。”
十歲的周陵、七歲的周郊已經提前到了,兄弟倆敬佩大伯父,愿意跟著大伯父學習武藝。
周溫笑道:“先跑圈吧,陵哥兒五圈,郊哥兒兩圈。”
說完,他領頭跑了起來。
周陵穩重些,周郊想到從爹娘那里聽來的閑聊,好奇地湊到周溫身邊:“大伯父,聽說公主帶了個小姑娘回府,她怎么一直不出門?”
周溫:“她病了。”
周郊:“什么病?”
周溫:“風寒,快好了。”
周郊:“她住在哪?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周溫:“你可以先去請示公主。”
周郊:……
公主冷冰冰的,逢年過節的家宴連大伯父都請不動公主,他哪里敢去公主面前問話。
跑完圈,周溫教侄子們射箭。
“爹!”
周郊最先發現了親爹的身影。
周溫回頭,瞧見二弟周渡摸著鼻子湊了過來。
小輩們練習射箭,周渡拉著兄長走遠點,朝正院那邊揚揚下巴:“那孩子到底什么來歷?藏頭露尾的,帶回來也不讓露個臉。”
周溫:“沒什么來歷,孤兒罷了。”
周渡:“天底下的孤兒多了,怎么沒見她發善心都撿回來?那孩子身上肯定有特別之處,哼,陳敬只聽你話,我去問他,他屁都不放一個。”
周溫沉默。
周渡挑眉:“該不會你也還沒見過那孩子吧?”
周溫:“見過一次,風寒昏迷,看不出什么。”
周渡:“那你就不能多去看幾次?總不至于這三天都昏迷?”
周溫沉默。
周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這是咱們周家,不是她的公主府,你還不敢擅闖怎么著?”
周溫:“郊哥兒拉弓姿勢不對,你去幫他矯正。”
周渡:……
上午就在練武場過去了,下午周溫待在書房看書,直到黃昏,他才沐浴更衣,換了身袍子去了后院。
公主這邊的丫鬟都知道他今晚會過來留宿,默默伺候起來,端茶倒水,不失禮數。
周溫氣定神閑地坐在堂屋,華容公主在次間看書,聽外面擺好了晚飯,她才走了出來。
夫妻二人相對落座,席間各吃各的,恪守著食不言的規矩,堪稱詩禮之家、高門夫妻之典范。
飯畢,周溫漱口凈面,跟著華容公主進了內室。
丫鬟們退下前,熄滅了所有的燈。
周溫掛好衣袍,摸黑進了紗帳,約莫一刻鐘后,里面開始有了難以壓抑的聲響。
一個剛剛而立之年的壯年武將,十天才能輪到一次,自然不會敷衍。
華容公主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他的肩膀,留下幾個小小的彎月印記。
春宵苦短,終有盡時。
當華容公主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周溫終于將緊握在手的一雙纖細腳踝放了下去。
宛如兩軍交戰,戰時水深火熱,戰罷一收兵,周溫自覺地躺在床榻外側,與隔壁的公主涇渭分明。
混亂的呼吸漸漸平復,華容公主撐坐起來,披上薄紗長衫,憊懶地搖了搖放在枕邊的金鈴。
盈月推門而入,手里提著一盞燈,小心翼翼地扶著華容公主去沐浴。
主仆倆走了,屋里又陷入了黑暗。
周溫摸了摸肩膀上的指痕。
她平時的目光清冷如霜,也不知那時看他的眼神會是何種風情。
回味過后,周溫下床,用內室備著的一桶冷水擦拭一番,再躺回床上等著。
每次事后她都要費一番功夫清洗,周溫耐心地等著。
終于,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她挑開紗帳時,周溫自覺地偏坐起來,讓開位置。
華容公主默默地躺回內側。
兩人相處,除非必要,從來都是食不言寢不語。
今晚,華容公主卻主動開了口:“我早與你說過,我幼時意外受寒,御醫斷言,這輩子都難以懷上子嗣。”
周溫:“臣記得。”
華容公主:“我與馮圓圓有緣,明早我會認她為養女。”
周溫:“如此,臣便是她的養父。”
華容公主:“這是我與她的事,王爺不必紆尊降貴,只需交待王府眾人敬她就是。”
周溫:“她若不認我為父,家仆如何真心敬她,她又豈敢真的把王府當家?”
華容公主的腦海,便浮現出馮圓圓那雙怯生生的眼睛。
“王爺如此體恤,是她的造化。”
“公主謬贊,此事于臣,舉手之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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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曉,一縷柔和的光線悄然透過云霧色的錦羅紗窗,為內室增添了幾分朦朧光亮。
微云起得早,來到馮圓圓床邊,見小姑娘睡容香甜呼吸清淺,放心地退了出去。
她卻不知,馮圓圓正沉浸在一場夢中。
夢里,她像一抹誰也看不見的影子,茫茫然地出現在一處精致奢華的閨房。
她還看到,華容公主與一個俊美儒雅的男子躺在一張床上,蓋著兩床被子。
華容公主似乎剛剛勞累過,面紅如脂,眼睫低垂,她背對著男子,低聲道:“我幼時意外受寒,御醫斷言,這輩子都難以懷上子嗣。”
將這話聽得真真切切的馮圓圓,下意識地看向華容公主的腹部。
震驚之際,俊美男子開口了,面容平和:“臣知道。”
不容馮圓圓思索太多,華容公主繼續與對方說起話來。
對話很短,當床上的美人與男子先后閉上眼睛睡去,馮圓圓眉心微動,醒了。
入眼是陶然堂她自己的房間,光線朦朧。
馮圓圓改成平躺,對著帳頂出神。
經歷過前面那兩場靈驗無比的夢,馮圓圓隱隱覺得,這個夢也會變成真的。
公主不能生育了,公主想要一個女兒,公主看上了她。
福星爺是不是早就知道公主缺女,她又缺娘,所以略施手段,讓她們一大一小各償所愿?
自以為猜透了福星爺托夢的深意,馮圓圓松了口氣。
若華容公主無緣無故地對她好,鎮南王府白供她吃供她喝,她會受之有愧。
如今知曉了公主的遺憾,那馮圓圓一定會像親生女兒一樣孝敬公主,只哄公主開心,絕不惹公主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