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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墻倒眾人推

    酒席上的氣氛不那么融洽。
    小殷不管那么多,埋頭苦吃,風(fēng)卷殘云一般,一大半都是讓她給吃了。
    謝教峰看出齊首席和張次席是真心喜愛這個小丫頭,投其所好,便專心照顧小殷,不斷讓人上菜。
    大半個時辰就這么過去了。
    齊玄素放下手中酒杯,感慨說道:“想要在道門立足,好也罷,壞也罷,其實都不要緊。如果你想要做一個狂士,那就清高到底,哪怕是上了刑場,仍舊面不改色,那么別人也不敢把你小看了。想要入世,那就放下身段、放下架子入世,不要給自己立什么牌坊。怕就怕,混成個四不像,最后是丟了清高,又沒能入世,反而成了笑話。”
    王儋清的臉色便如豬肝一般。
    傻子也能聽出齊玄素到底在說誰,可偏偏王儋清反駁不得。
    他這次來請罪,就是把過去的清高給丟在了地上。雖然把清高丟在了地上,但他到底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完成轉(zhuǎn)變,還不能徹底放下架子,不上不下,兩邊不靠,既沒了清高,又不能真擺出請罪的姿態(tài),還想端著架子,可不就是四不像嗎。
    齊玄素看了王儋清一眼,其實有些失望。
    他最后改變主意,打算聽一聽王儋清要說什么,或者說,他想聽一聽王教鶴打算借著王儋清的嘴說什么,他甚至設(shè)想過,王教鶴會不會指使王儋清反戈一擊,來一出苦肉計,以此保全王儋清。
    可王儋清來來回回就是請罪,似乎只是個緩兵之計,這可就不高明了。
    難道王教鶴覺得他是個小孩子會看不出來嗎?
    王儋清也在猶豫掙扎,其實他來之前,王教鶴是有過面授機宜的,考慮到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給出了幾個應(yīng)對策略。如果齊玄素愿意收禮,那就是請罪。如果齊玄素不愿意收禮,而且態(tài)度冷淡,那就要變一個策略。
    王教鶴給出了策略,可最后具體執(zhí)行,還是要著落在王儋清身上。
    偏偏王儋清這個性子,透出一個擰巴,難堪大任。
    就在這個時候,陳劍仇悄悄出去了一趟,片刻后又回來了,在齊玄素的耳邊輕聲說道:“首席,韓主事那邊收網(wǎng)了,無一漏網(wǎng)。”
    齊玄素故意沒有壓抑自己聲音:“孫鑰真也落網(wǎng)了嗎?”
    陳劍仇領(lǐng)會齊玄素的意思,也放開了聲音說道:“落網(wǎng)了,據(jù)說抓她的時候,她正在與情人幽會。”
    齊玄素冷笑一聲:“好一個風(fēng)流的女子,那么她的丈夫呢?”
    陳劍仇道:“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杜浮舟沒有參與這些事情。”
    齊玄素沒有再說什么。
    這些話自然是說給王儋清聽的,王儋清與孫鑰真是發(fā)小,此時聞聽孫鑰真落網(wǎng),震驚之余,更有兔死狐悲之感涌上心頭。
    當初齊玄素剛到婆羅洲,孫鑰真就力勸他不要跟齊玄素對著干,他不以為然,覺得很快就能把齊玄素趕出婆羅洲,現(xiàn)在看來,孫鑰真是對的。只是現(xiàn)在再說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反而是孫鑰真先一步被齊玄素拿下。
    王儋清張了張嘴,有心為孫鑰真分辨一二,可也知道那是無用功。
    齊玄素見王儋清還是不開竅,又問道:“徐次席那邊如何了?”
    陳劍仇回答道:“徐次席說了,這是我們道府內(nèi)部的事情,就不勞煩風(fēng)憲堂的道友了,所以她打算親自走一趟。”
    齊玄素接著問道:“畢竟是涉及到一位副府主,沒有經(jīng)過府主議事,不好輕動吧?”
    陳劍仇道:“是有人直接把舉報信送到了姜大真人那里,而且與陳書華有關(guān)。徐次席已經(jīng)請示了姜大真人,得到了姜大真人的許可。”
    齊玄素故作恍然道:“難怪,姜大真人除了是我們道府的代掌府大真人之外,更是金闕的特使,是追緝小組的召集人,他老人家的確是可以繞過府主議事的。對了,那封舉報信是實名還是匿名?”
    在道門,這類舉報并不在少數(shù),有一個基本原則,那就是實名舉報的重要性遠高于匿名舉報。如果是實名舉報,那么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答復(fù)。如果是匿名舉報,那要仔細看一下舉報的內(nèi)容,如果只是籠而統(tǒng)之,含糊其詞,可以不必理會。只有真實依據(jù)的,才會進行調(diào)查。
    陳劍仇回答道:“是實名舉報。舉報人是另一位副府主,主要是兩件事,第一件事,舉報副府主鄭教何與陳書華過從甚密,鄭教何曾經(jīng)為陳書華收集各種煉制‘長生石’的材料,按照舉報人的說法,過去他并不知道鄭教何收集這些東西有什么用,直到陳書華案發(fā),才知道這是用以煉制‘長生石’的材料,而作為回報,陳書華送給鄭教何三十萬太平錢和兩個美女。”
    “第二件事,鄭教何在扶南國期間,曾經(jīng)大肆向扶南國王室索取各種奇珍異寶,折合太平錢約一百萬之巨。并且鄭教何涉嫌操縱扶南國和嶺南、江南、爪哇國等地的貿(mào)易往來,從中牟利。而且鄭教何多有不法情事,諸如放縱各路隱秘結(jié)社人馬,甚至是互相勾結(jié),導(dǎo)致扶南國烏煙瘴氣等等。”
    齊玄素點了點頭,未予置評。
    王儋清卻是心驚膽戰(zhàn),他的心理防線正在一點點被打破。
    舉報人是一位副府主,這位副府主為什么以前不舉報,偏偏在這個時候舉報?總不能說現(xiàn)在剛知道這些事情,無非是看清了風(fēng)向,打算站隊,于是以此事為契機向齊玄素和徐教容靠攏,此舉甚至可以看作是他在向齊玄素暗送秋波。毫無疑問,道府內(nèi)部的權(quán)力架構(gòu)正在松動,暗自發(fā)生著變化,齊玄素的威信正在迅速增長,而王教鶴的權(quán)力基礎(chǔ)正在崩塌。
    鼓破萬人捶,墻倒眾人推。
    熟悉東方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的人都知道,想要擊敗敵人,從來都是從小處著手,順藤摸瓜。
    從屬下、親屬、朋友入手,打擊其聲望,動搖其權(quán)威,損壞其形象,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再將其拿下就水到渠成。
    也可以說,除其羽翼,拔其爪牙。
    對鄭教何動手,目的可不僅僅是鄭教何,最終還是意在鄭教何背后的王教鶴。
    當然,最讓王儋清擔心的并非此事,而是鄭教何也知曉有關(guān)龍氣的事情,如果鄭教何被抓后,將這件事吐露出來,那么結(jié)果不堪設(shè)想。
    齊玄素最后說道:“王道兄,你難得來獅子城一趟,就在這邊住上幾天,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時,可以慢慢來。”
    說罷,齊玄素便起身離席。
    這就是地位高的好處了,可以晚來,也可以早走。說話也是如此,該說什么,說完之后,可以直接結(jié)束對話。
    另一邊,徐教容已經(jīng)親自帶人去拘捕鄭教何。
    正如齊玄素所問的那般,次席副府主是沒有這個權(quán)力的,必須經(jīng)過府主議事,而且也只能讓鄭教何停職待參,然后上報金闕,請金闕定奪。可如果鄭教何與陳書華牽扯上關(guān)系,那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作為負責陳書華一案的小組召集人,姜大真人可以直接繞過府主議事,特事特辦,徐教容這次其實是代表姜大真人拿人。BIquGe.biz
    鄭教何最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升龍府,并沒有返回扶南國。那封舉報信出來之前,他也有所察覺。因為他的秘書和林青城一起被拿下了,還有那個被齊玄素親自拿下的主事田永奮,據(jù)說也在里面坦白交代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指向了鄭教何。
    明眼人都知道,老鄭這一關(guān)怕是要過不去了。
    不是鄭教何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錢香蕓能逃,是因為帝京有太多人可以幫助她,說到底,那是大玄皇室的地盤,錢香蕓為皇室中人做事,皇室中人自然要保她。她這才得以大搖大擺地離開帝京,一路暢通無阻地從渤海府出海。
    過去的升龍府的確是王教鶴的地盤,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王教鶴自身難保,姜大真人入主升龍府之后,可不僅僅是一個人,還有許多被他從玉京帶來用以追殺陳書華的力量,加上甲寅靈官和丁丑靈官,僅僅是一品靈官就有三位,二品靈官則有七位之多,都在升龍府中,鄭教何又能逃到哪里去?
    無非是坐以待斃罷了。
    從昨天開始,就有好些人注意到鄭副府主的神態(tài)很不對勁。整個人的氣態(tài)很灰暗,沒有半點精氣神可言,就仿佛被榨干了一般,平時那種目中無人的姿態(tài),一點都見不到了。過去向他問好,他可能理都不理,今天卻十分禮貌客氣。
    當徐教容帶人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明白了。
    原來如此。
    徐教容來到鄭教何的簽押房中,鄭教何還十分鎮(zhèn)定地坐在書案后,批閱一份公函。
    “徐次席來了。請坐吧。”鄭教何沒有抬頭。
    徐教容當然沒有坐下,而是望著鄭教何,在徐教容的身后,則是一眾道士靈官。
    很顯然,鄭教何想要反抗,絕對是死路一條。
    徐教容緩緩說道:“鄭副府主,你的秘書和你的屬下,已經(jīng)交代了全部事實。那封舉報信,我們也已經(jīng)核實無誤。”
    鄭教何正在批字的動作一頓,不過還是堅持把自己的最后一次批字完成,這才把手中的筆隨意一扔,向后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氣:“祝賀你們,我能為你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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