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當泰勒滿身疲憊地回到戈夫島上的氣象站時,已經有人在等她了。
在海上行駛了許久,泰勒已經是身心俱疲,特里斯坦島的濃霧還未散去,戈夫島上就已經刮起了風暴,在雨水和勁風的吹拂下,這個小小的氣象站在孤獨的小島上搖搖欲墜。但是這個氣象站是朝圣者作為幕后推手的手筆,泰勒絲毫不擔心這場暴風雨會給這個設施造成什么損害,加拉哈德不會讓自己重要的前哨站修建的如此脆弱。
泰勒推開了氣象站的門,隨手脫下了身上已經濕透的雨衣扔到氣象站的地板上,立刻有人為她遞上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泰勒接過這杯咖啡,溫暖的熱量從咖啡杯的杯壁上傳遞到手里,讓她恢復了一點點的體溫,她的劉海被雨水打濕之后緊貼在額頭上。
泰勒喝了一口咖啡,味道很不錯,這群朝圣者倒是從不會在后勤和補給上節衣縮食,連這么一個偏僻的海島上都有保存完好的烘干咖啡豆。泰勒忽然皺了皺眉,朝圣者們在這種時候并不會那么好心,朝圣者們并不會主動給其他不相關的人任何幫助,哪怕是一杯熱咖啡也不可能,也不會有人會知道她什么時候回到島上,專門泡了咖啡等著她。
泰勒將目光從杯子上抬起來,一對穿著休閑裝的男女正關心地看著她,這是朝圣者駐扎在這個氣象站里的干員,他們表面上的身份是生物學家和環境學家,泰勒初上島的時候正是受到了他們的接待。
這里是氣象站的監控室,研究人員們每天在這里將各種數據匯總成報告,進行保存和備案,這里同時也是娛樂室,里面擺著一張巨大的臺球桌,否則這種長時間的與世隔絕的生活很容易讓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患上抑郁癥。
此刻臺球桌邊站了個泰勒上次來這里還沒有見過的人,他用手撥弄著桌上的臺球,凌亂的發絲下露出一雙兇狠且瘋狂的眼睛。泰勒的雙手僵在半空中,她見過這樣的眼神,在很久之前,美洲大陸上的北美灰狼就有這樣陰森的眼神。
這種眼神不屬于人類,而屬于一種頂級的掠食者。
“泰勒小姐,不著急,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是你的敵人。”雒冥凱轉身,打量了一下這個淋成落湯雞的印第安少女,在這種風暴中一張薄薄的雨根本沒有任何的防護作用,泰勒現在渾身都在滴著水,短袖和短褲濕透之后都緊緊貼著她小麥色的肌膚,她的美妙身軀若隱若現。
“你是誰?”泰勒不覺得這種時候會有別人的能夠上島,而魔法部的援軍的效率有目共睹,泰勒做了最好的預計,魔法部的援軍到達的時間也應該在一天或者兩天之后,這還是考慮了魔法部認為事態緊急使用飛機的情況下,如果魔法部和他們一樣坐船過來,估計需要好幾天了。
“援軍,你可以這么想吧。”雒冥凱轉身從臺球桌上拿起自己的杯子,里面的咖啡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朝圣者……加拉哈德閣下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優先派出援軍?”這種事情倒是出乎泰勒的意料,朝圣者絕不會在沒有報酬或者好處的情況下主動幫助巫師,他們是雇傭兵而不是人道主義組織。如果是以朝圣者的速度的話,只要加拉哈德想,他甚至可以出動軍用運輸機把他的干員投遞過來。
“嗯,可以這么說吧,我抵達的時候他們說你出海去了,我就只能在這里等你。”雒冥凱喝了一口咖啡,這個男人一直在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泰勒,讓泰勒有些發毛,泰勒是個智者,但是也是個女孩子,現在她渾身濕透,全身都若隱若現,再加上這么個男人用這種狼一樣的眼神審視著她,讓她有一些緊張。
雒冥凱看出了泰勒的緊張,他嘴角上揚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他目光轉向了咖啡杯里,語氣悠哉地說道:“雖然很喜歡你現在這么狼狽的樣子,不過我對這種落湯雞一樣的女人沒什么興趣,你還是先去換身衣服,洗個澡之類的,然后我們再慢慢聊吧。”
雒冥凱說完,只是輕輕做了個手勢,兩個駐守干員中的nv干員就立刻會意向著泰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泰勒疑惑地看了看這個自說自話的男人,但是此刻她的頭發上還在滴著水,她的確需要洗一個熱水澡,換一身干爽的衣服。
于是泰勒也沒有多話,就被nv干員領著,走向研究員們的浴室方向去了。
雒冥凱看著離去的泰勒背影,笑了笑,然后他用命令的口吻對剩下的那個男干員說道:“用拖把把地上的水拖一拖吧,看起來亂死了,要是有人踩在水上滑倒怎么辦。我去休息會兒,你干完了就來叫我,我去睡20分鐘,女孩子吹頭發應該時間很長吧。”雒冥凱說完并沒有理會剩下的男干員的表情,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朝著研究員們休息的房間走去。
當泰勒換好衣服走出浴室時
,雒冥凱已經在等她了,以致于泰勒并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里,雒冥凱已經去小睡了20分鐘。
泰勒此時換上了一身研究員的工作服,這個氣象站并沒有適合她的衣服,nv干員的衣物尺碼和她不符,只有氣象站里準備了各個尺碼的工作服還能用,這個印第安少女就簡單地套上了一身工作服,她這次剛一進大廳,就問道:“這么說,你就是真知者?”
雒冥凱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不置可否地說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加拉哈德閣下的風格是每次一定會派出足夠解決事件的戰力,如果這次的援軍只有你一個,那么你的實力一定在朝圣者中也名列前茅,八星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八星出動身邊必然會有他們的精銳跟隨,不會像你這樣孤身一人。八星之中孤身一人的只有掌控計策謀劃的機變星,但是現任機變星并沒有戰斗能力,不會就這么輕浮地被派遣出來作戰,所以你大幾率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真知者。”泰勒笑道,這時她對雒冥凱的戒備也放了下來。
“你們女孩子喜歡在洗澡的時候思考問題嗎?聰明人我倒是不討厭,比這些木頭好多了。”雒冥凱斜眼看了一眼大廳里的其他兩個朝圣者干員,他的興致顯然也很高,他語氣愉悅地說道:“不愧是機變星替補,現在看起來的確有這個資格,不,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你比現任機變星那個廢物還要強許多,不過是個占用機變星位置的廢物而已,為什么智者不選擇你呢?”
“因為機變星的位置,我想加拉哈德閣下一開始就是給你留著的吧。”泰勒笑了笑,智者之間都以成為機變星為傲,沒人想要和加拉哈德爭這世界第一智者的位置,人人都想成為第二智者,也就是機變星,只有這個真知者,三番兩次自殺式挑戰加拉哈德。但從另一方面而言,這也變相體現了加拉哈德對這個男人的器重,否則換個人來,早就被加拉哈德以威脅過大的原因給處理掉了。這個男人上一次傳出消息是他刺殺加拉哈德失敗,后來就沒有了動靜,大家都以為他終于把自己給作死了,現在看來,這個家伙還是很活蹦亂跳的。
“我倒是比較喜歡智者現在的那個位置,機變星這種廢物,誰愛當呢?”雒冥凱絲毫不顧及身邊還有朝圣者的干員在場,只是笑著說道。
“這種天還是少聊吧,這場迷霧你怎么看?”泰勒話鋒一轉,她也沒想到這個機變星會是這種目中無人的性格。
“當然,這場迷霧很奇特,在你靠近的時候,我也在這里詳細觀測過了。”雒冥凱笑道。
“有人想要扭曲這個世界,特里斯坦島只是他的第一步,這場迷霧在不斷擴大,進入到迷霧中之后,有一種東西在扭曲我的認知和記憶,現在從外界進入到島中只會被這座島變成與原本不一樣的樣子。”泰勒說道,她也曾經試過利用魔法或者薩滿咒術來隔絕這種影響,但是這種影響就像流水一樣無孔不入。任何類型的防護都沒有效果,泰勒只能被這團迷霧逼的退出了特里斯坦島的范圍。
“不一定,泰勒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么一個道理,人的推測會受人類的認知所局限,換句話說,人類會努力用自己了解的知識來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巫師比人類更加智慧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巫師除了科學,大多還了解魔法類的知識。當然,這只是題外話。我要說的是,你的認知太狹隘了,我們應該換一種角度。”雒冥凱笑道,言語里似乎對泰勒不是特別尊重。
“如果真知者有更好的想法,那么我洗耳恭聽。”泰勒皺了皺眉,自古智者都有一股傲氣,就是誰都不服誰,除開加拉哈德這個讓所有智者都自愧不如的變態之外,泰勒并不以為自己就要輸給別的智者多少。
“當然,你是個分析和推測類的聰明人,遇上這種事件,你這種嚴密并且富有邏輯性的思路反而會成為你的阻礙。這個情況你見過嗎?”雒冥凱神秘地笑著,這個男人蒼白的臉上帶著成竹在胸的笑容。
“沒有,就我的了解中,并沒有任何魔法和儀式能夠造成這種巨大的效果,這種魔咒涉及到記憶,認知,甚至涉及到了世界線。我不覺得現存有任何魔咒能夠做到如此可怕的效果。”泰勒說道。
“對,而在你的報告中,你們在島上還遇上了一個由那群臭蟲血族組建的特殊組織,他們也沒有收到扭曲的影響吧?”雒冥凱問道。
“是的……”聽雒冥凱這么一說,泰勒也思索起來,之前沒有被她思考進去的要素連同她現在新收集到的信息,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樣,說道:“如果伊甸之蛇的成員們是在之前來到島上,那么他們應該和居民一樣被扭曲了才對,格林的下屬騎士們也被扭曲了,證明了魔力乃至德魯伊咒術并不能抵御這種扭曲。而如果他們是和我們一起到
來的,那時候雖然沒有起霧,但是既然我現在靠近特里斯坦島就會被扭曲,那么理應當時我們也會被扭曲。我們之中并沒有使用魔力之外的力量的人,但是我們和伊甸之蛇的成員們都沒有被扭曲,也就是說,我們雙方有一個共同點,而這個共同點揭示了這個島發生的異變的本質。”
“漂亮。果然是聰明人,和聰明人交流可一點都不費力,泰勒小姐還真是一點就透。”雒冥凱開心地鼓掌道,雖然他的眼中依舊是目中無人的譏諷目光,可是這時泰勒已經不在意這個家伙的態度了。
“可是我沒辦法找到這個相同點。”泰勒實話實說道,現在她手中的情報不夠,無法對現在的現狀做出一個決斷性的分析,智者并非是無中生有。
“當然,可是我能找到。”雒冥凱手掌一翻,一枚銀亮的戒指就出現在他的手中,泰勒看了一眼這枚戒指,這枚戒指就像是一枚用銀色金屬制成的小環,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和裝飾,就像是個普通的銀環。
“這是什么?”泰勒問道,這個真知者并沒有上過島,那么這枚戒指就不會是島上的東西,那這個他自己拿出來的東西泰勒實在想不出為什么和島上發生的事情有關。
“嗯,這個算是上次我的戰利品吧,去年我偷襲智者的時候,不是被鋒龍那個怪物給打了嗎?但是我并非沒有任何收獲,我從他那里得到了這個,這是一種魔法物品的原型,應該是某種試做型。”雒冥凱說道。
“可是,這個東西和島上發生的異變又有什么關系呢?”泰勒說道,她知道鋒龍閣下當然不可能參與這種無聊的計劃,所以她不明白雒冥凱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拿出這枚戒指。
“當然有關,這枚戒指用魔力無法啟動,我這一年里一直在嘗試解析這枚戒指的運作方式,它使用的同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力量,我沒辦法復制這種力量,也沒找到過和這種力量相同的力量痕跡,但是這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雒冥凱得意地笑了笑,臉上是常人難以企及的自信,“你們之所以沒有被扭曲的原因,是因為你們的身邊有一個人在你們穿越這道界限的時候保護了你們。林末央~你們報告里提到的那個鋒龍的徒弟,他使用的并非魔力,而是和鋒龍一樣,能夠激活這枚戒指的那種奇特力量,而這種力量可以在穿過這道扭曲的界限的時候保護你們不受影響。你們第一次靠近島嶼的時候,他是不是第一個察覺到異常的人呢?”
泰勒聽了這話,又回想起林末央在靠近特里斯坦島時的確有過異常的表現,那時候他只是以“不好的預感”為由敷衍過去了,那時候泰勒還覺得這個閣下有點神經質,現在想來,那時候閣下可能就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了他們?
“而伊甸之蛇的人們就更簡單了。他們身上有著血之詛咒,他們本來就是被詛咒扭曲了的產物,這個詛咒來自于神靈,當然能夠幫他們抵御這種程度的扭曲,幫助他們保有原有意識的穿過這道界限。”雒冥凱笑了笑,他對自己的推斷十分自信,似乎不擔心有哪里會有錯誤。
“你的意思是,這場扭曲的來源是……神靈?”泰勒驚悚地說道,按照雒冥凱的推斷,那么這場異變的幕后黑手可能就不是一個人或者某個組織而是一個神?
“是,也不是,泰勒小姐,你的思路還是陷入在誤區里。你還是覺得是這個島嶼被扭曲了嗎?”雒冥凱忽然神秘地笑道。
“什么意思?”泰勒這下才明白自己和眼前這個真知者的差距,他的思路飄忽不定,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解決問題的方式似乎不是以現有證據進行推斷,而是在想出最接近真相的假設之后,將現有證據用來驗證自己的想法。這個家伙的思維方式和自己完全是相反的風格。
泰勒知道每個智者的差距并不在于智力的高低,而是每個智者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這種獨特的思維方式才是智者之間的區別。
“泰勒小姐,你倒不是墨守成規的人,已經開始轉換思路了嗎?這么靈活的智者現在可不多見,也許你和我一樣,是個有點作用的廢物吧。”雒冥凱觀察著泰勒的表情變化,這個少女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思維方式,并且進行切換,而不是固守于那種根據現有證據推理的邏輯性思維,這一點就讓雒冥凱對這個年輕智者高看了一眼。
“不可能!”泰勒將自己的立場放在雒冥凱的位置上,的確想出了一個能夠解釋這場異變的解釋,然而這個說法太過于驚悚,泰勒的理智不斷地想要否定這個解釋,但是一切卻又如此地真實。
“如果是這樣,神話復蘇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無數倍!這是……一個文明毀滅的前兆!”泰勒剛剛洗完澡換上的新衣已經被冷汗浸濕,而雒冥凱則在一旁看著泰勒震驚的神色,搖頭不住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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