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讓趙子卿把車停在小區(qū)門口,獨自在北京的夜風(fēng)里走了十分鐘。夜幕已深,她不想把驚喜把變成驚嚇,已經(jīng)提前通知肖唯她人馬上到家。
肖唯果然出來迎她。他不知道女兒早就到了北京,還和另外一個男人一起跨年,心中還竊喜閨女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寵幸”。
“怎么不讓車進(jìn)來?”肖唯與女兒擁抱。
這是今晚丁可收獲的第二個擁抱,父親的擁抱到底與別的男人不同。她把被寒風(fēng)吹僵的臉在肖唯的心口上埋了兩秒,說:“小區(qū)彎彎繞繞的,就不麻煩人家司機(jī)了。”
丁可在心里預(yù)設(shè)過肖唯在這種情形下見到趙子卿的場景,沒有什么好的預(yù)感。就算真要介紹,這個人暫且也沒有個準(zhǔn)確的名目。
后來兩個人坐進(jìn)車?yán)铮】梢恢泵τ诨貜?fù)各種同學(xué)朋友的新年祝福,趙子卿也就不攪擾她。
分別前,兩人約定一月三號再見面,話說完丁可就開門下車,一秒也沒多停留。一個擁抱帶來的懸念尚且沒塵埃落定,她絕不打算再添什么新的佐證。
趙子卿是比丁可大十歲的成熟男性,從丁可初見他起,他就周到穩(wěn)妥的無可挑剔。但丁可心目中的趙子卿絕不只是這樣單一的人設(shè),他總得打破點什么才能顯得更真實。
丁可心性再成熟也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她尚且處在渴望探索愛與世界的年紀(jì),好奇心不止于此。
這夜的雪也奇妙,好像就下了在趙子卿家里的那一陣兒。丁可關(guān)了窗,準(zhǔn)備認(rèn)真閱讀趙子卿送給她準(zhǔn)備的新年禮物——趙子卿心中的年度十佳電影。一篇字?jǐn)?shù)以萬為單位的走心影評。
對于不缺物質(zhì)的女孩子來說,投契的精神禮物必定貼合心意。只不過丁可經(jīng)歷了長途飛行和對趙子卿一整晚的“安撫”,著實累了。她看到top8的時候就睡著了。
丁可這晚做了個很綺麗的夢,醒來心里殘留甜蜜的余味。她坐在梳妝鏡前仔細(xì)看自己的眉眼,告別之前兩段稚嫩且倉促的戀愛之后,她某種關(guān)于愛情的體驗終于又升了一級。
吃早飯的時候,肖唯告訴丁可,今天家里要來一位貴客。
丁可的好心情即刻散去一半,她撇撇嘴:“他既然不喜歡我,為什么偏要趁我在這里的時候來?”
肖唯把熱好的牛奶放到她面前,替這位貴客說話:“爺爺心里是喜歡你的,他只是不懂怎么表達(dá)。”
“知道了,我會努力好好表現(xiàn)的。”丁可一向乖巧,只好這樣說。
肖唯的父親在丁可十五歲之前是不愿意承認(rèn)她的存在的,他認(rèn)為肖唯的職業(yè)生涯多少受到丁一蓓和丁可出生的影響。
直到肖唯徹底結(jié)束運(yùn)動員生涯,他才第一次正眼看待自己的親孫女。
至于丁可是怎么來的,丁一蓓和肖唯在年輕的時候是如何愛上,后來又為什么痛恨彼此,外人不得而知。
長大后的丁可從大人們的態(tài)度中推測,她爸媽當(dāng)年之所以沒有結(jié)成婚,肖家的二位長輩,也就是她的爺爺奶奶,要承擔(dān)主要責(zé)任。
眼下丁可筆直地坐在客廳沙發(fā)的角落里,對著自己的親爺爺露出不那么走心的笑容。老人在十分鐘前剛訓(xùn)誡完她年紀(jì)輕輕不該談戀愛,又拿出丁一蓓和肖唯的“荒唐”來舉例。
“我媽媽要結(jié)婚了,這事您知道嗎?”丁可看到了肖唯投過來的制止她的眼光,可她佯裝沒看到,繼續(xù)說道:“我終于要擁有完整的家庭了。”
話說完,丁可起身離開:“爺爺,今年過年我沒空去給您拜年了。到時候我會寄禮物給您,祝您身體健康,快快樂樂。”
這不是祖孫倆第一次不歡而散了。丁可原本以為自己長大后心智變得堅韌,足夠克制住內(nèi)心的偏激,起碼在明面上做一個順從乖巧的小輩。可當(dāng)她爺爺提到她心里的癥結(jié),她依然有小宇宙可以爆發(fā),且攻勢兇猛。
早上丁可征得肖唯的同意,拿走了他的車鑰匙。她快步走到車庫里,正準(zhǔn)備瀟灑的逃離,卻在背包里翻了幾遍都沒翻到鑰匙。
“可可……”肖唯追出來,看見丁可蹲在地上翻找東西。她很煩躁地把東西都倒在地上,紙巾和手機(jī)都沾了灰。
丁可抬起頭,笑著朝肖唯攤開手掌:“我沒事,我去媽媽那里吧。她今天在家,我順便跟她解釋要一起跟你拍雜志的事情。”
肖唯把車鑰匙遞給她,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拍拍她的臉:“我替爺爺跟你說聲對不起,以后你要是不想見他,我不會再安排你們見面了。”
丁可聳聳肩:“別讓自己為難,你都為難了這么多年了。”
丁可很喜歡自己開車的感覺,心情能跟車速一起放飛。可惜丁一蓓和肖唯家離得并不遠(yuǎn),為了能多開一會兒車,她只好繞了段路,又去買了她外公外婆喜歡的老北京糕點。
她紓解負(fù)面情緒的方式很簡單,也總是很容易就邁過那些不愉快的心情。她自我安慰能力超強(qiáng),這么多年來,她從來沒跟任何人抱怨自己非常規(guī)的家庭環(huán)境。
哪怕是肖唯和丁一蓓在自己女兒面前的自私和疏忽,她也從不跟長輩們提。她告訴自己,她只需要去接受他們對自己的愛,單純一點,人會更容易滿足和快樂。
丁一蓓與季琰聚少離多,但凡丁一蓓在北京,兩人總是待在一塊兒的。如果不是發(fā)生剛剛的事情,丁可也不愿意來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車停在樓下的時候,丁可因為糾結(jié),在車上多坐了半個小時。
丁一蓓在陽臺上看見了肖唯的車,第一反應(yīng)就是給丁可打電話。得知車?yán)锏娜耸嵌】桑⒖陶賳九畠荷蟻怼?br />
于是丁可一進(jìn)門的時候就聽到丁一蓓在跟肖唯算賬,原因自然是肖唯縱容年紀(jì)尚小的女兒開車。
丁可尷尬地看著季琰:“抱歉,我會努力減少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的。”
季琰笑笑,說自己并不介意,讓她寬心。
“為什么不告訴我你要來北京?”掛了電話后,丁一蓓質(zhì)問丁可。
丁一蓓每每和肖唯聯(lián)系過后都沒有好臉色,但丁可懂得順毛摸,說:“想給你一個驚喜呀。”
“驚喜?”丁一蓓干脆和盤托出,她早就從丁可的外婆那里得知丁可昨天飛北京。
“好吧。”丁可無奈地笑了一下,對于丁家人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和對她的嚴(yán)格管教,她早就已經(jīng)適應(yīng)。
她又安撫丁一蓓:“別生氣了,我只是很多年沒和爸爸一起跨年了。”
“你確定你有和你爸爸一起跨年?”丁一蓓的語氣并不平和。
“你想說什么?”丁可臉上也收了笑容。這是新年的第一天,她并不想和兩個親人都發(fā)生不愉快,這種感覺太讓她喪氣了。
“你是下午兩點的飛機(jī),可你爸爸說你昨晚一點半才到他那里。”丁一蓓明著跟她講。
“是,飛機(jī)晚點了。”
“是晚點了,但是七點半也落地了。”丁一蓓看著丁可的眼睛,“可可,不要對我撒謊,你是不是和那個小男孩還沒分手,他這段時間在北京拍戲。”
丁可一怔,原來丁一蓓想的竟是這件事情。她直視丁一蓓的眼睛:“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想說什么不如就直說吧。”
“跟他斷掉吧。他正在上升期,不可能承認(rèn)戀情,團(tuán)隊?wèi)B(tài)度也很強(qiáng)硬。跟他談戀愛你會很累的。”丁一蓓的印象中,丁可第一次這樣跟她講話。可話已至此,她必須表態(tài)。
“好。”丁可看上去不那么情愿地笑了笑,她不想再解釋什么,試圖把這一頁翻過去,就撒嬌:“所以別再生氣了好嗎?”
“我沒生氣,我只是有點傷感你已經(jīng)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紀(jì)了。”丁一蓓順著丁可給的臺階下,想去拍拍她的頭,手又收回來,她又說:“我希望你跟我無話不談,特別是關(guān)于戀愛方面的事情。”
“我會的。”丁可說完暖心地?fù)肀Я硕∫惠硪幌隆?br />
丁一蓓對丁可的態(tài)度跟肖唯截然不同,她性子偏冷淡,少跟女兒有親密的肢體接觸。丁可這么一撒嬌,她反倒有些自責(zé)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
丁可抱著丁一蓓的時候?qū)ι霞剧难劬Γ剧栆幌录绨颍直葘λ攘藗€大拇指。
晚餐時,丁一蓓允許丁可喝一點香檳。今天三人在自己家中聚會,丁可和季琰的關(guān)系也熟絡(luò)不少,氣氛比初見那天溫馨許多。
“你們婚禮的事情定了嗎?”碰杯后,丁可問二位。
丁一蓓和季琰的臉上有程度不同的尷尬,丁可很快就捕捉到了。于是她開了個玩笑換了個話題。
“看來你很想?yún)⒓踊槎Y。”季琰卻又把話題繞回來。
丁可點點頭,說自己從來沒有參加過婚禮。
“子卿說不定快了。”季琰玩笑般地說出這句話。
丁可正在吃魚,魚肉剛放進(jìn)嘴里,聽到這話,忘了去咀嚼,差點連魚刺一起吞下去。
“趙子卿可不像是會閃婚的人,是有什么動靜了?”丁一蓓問。
季琰講起趙子卿最近被一個姑娘窮追猛打的事情,又說他家里人看好了,他自己似乎也有意向。
“他爸媽雖然不催他,可他們家老太太都八十多了,心里自然是著急抱孫子的。”季琰說著話,又給丁可夾了塊魚。
丁可不想再吃魚了,她聽見丁一蓓又問季琰:“女孩子是做什么的?”
季琰并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只是心里對上趙子卿前段時間在他和他們這幫人面前的反應(yīng),以及趙云棠的眼光。便說:“他和他小姑都能看上,應(yīng)該錯不了。今兒兩個人正式相親,新年新氣象……”
丁可把不想吃的魚吃掉,只聽,也不插話。
“可可,要是他今年能定下來,我到時候帶你一起去參加婚禮。他這人懂浪漫,婚禮肯定辦得漂亮。”
“好啊,期待。”丁可很快接話。她眼帶憧憬,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