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寒風蕭瑟。</br> 走在路上的學生都裹緊了校服和圍巾，以免風鉆進脖子里。來食堂吃早飯的學生明顯多了，粥面之類的暖胃食物成了熱銷款。</br> 蔣堯今天特意起了個早，等在隔壁306門前，一聽見門開的聲音，立即瀟灑地180度轉身鞠躬：</br> “尹少爺，能否有幸邀請您共進早餐？”</br> “……滾?！?lt;/br> 最終還是一起去了食堂。</br> 為了展示道歉的誠意，蔣堯斥資26塊5巨款，給他同桌買了一碗香菇青菜粥，兩個肉包，一個茶葉蛋，一籠蒸餃。</br> “……”尹澈看著滿滿一桌的早飯，“你當我豬嗎？”</br> “你這么瘦，多吃點?！?lt;/br> “我不瘦?！?lt;/br> “真的？那讓我捏捏你胳膊上的肉。”蔣堯作勢伸手。</br> 尹澈立刻縮回手：“別碰我。”</br> 還是老樣子，一碰就兇巴巴的。</br> “開個玩笑?！笔Y堯喝了幾口粥，胃里暖洋洋的，舒坦了，“對了，昨晚我問白語薇了。”</br> 尹澈握緊筷子：“問了什么？”</br> “就問她喜不喜歡我，要不要跟我交往。當然，我也跟她說了我的想法，覺得她不錯，但不能說特別喜歡。如果她是真心喜歡我，或許可以交往試試，說不定能培養出感情。”</br> “她怎么回你？”</br> “她就說考慮考慮?！笔Y堯道，“女人心海底針吶……你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尹澈用筷子攪著碗里的粥。</br> 白語薇沒跟蔣堯坦白，倒是全跟他坦白了。</br> “其實我剛開始只是賭氣?！?lt;/br> 白語薇昨晚加上他好友之后，開門見山道：</br> “蔣堯人挺好，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會答應跟他一起出去，讓大家以為我倆在一起，是想氣氣我的前男友?！?lt;/br> “也就是你弟，尹澤?！?lt;/br> 尹澈看愣了，半天才回：“為什么？”</br> 白語薇：“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生氣哦，尹澤他臭毛病一堆，交往之后我才發現他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后來我主動提了分手，他特別自大地說我找不到比他更優秀的對象了，把我給氣的?！?lt;/br> “后來蔣堯不是在運動會上破了校記錄嘛，超了尹澤以前的記錄，他又正好主動來找我，好像對我有意思，我就順水推舟了，想證明給尹澤看，我能找到比他更優秀的對象。”</br> 竟然是這樣，尹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白語薇又說了句令他更不知所措的話：“尹澈，我感覺你喜歡蔣堯，是不是？”</br> 不等他回答，白語薇接著說：“我承認我利用了蔣堯，現在氣頭過了冷靜下來一想，也覺得這么做很不好。不過這陣子接觸下來，我覺得蔣堯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人是真的不錯。本來想著如果他喜歡我，我也可以試著跟他交往，當然先會跟他解釋清楚，道個歉。但如果你喜歡他的話，我立馬退出?！?lt;/br> 尹澈看著這段話沉默了許久。</br> “蔣堯只喜歡omega。”他最終回，“就算你退出了，也輪不到我?！?lt;/br> “啊？他這么保守的？那你就努力讓他喜歡上beta呀，我覺得你希望挺大的，他跟我聊起你的時候整個人感覺都不一樣?！?lt;/br> “你想多了，我沒有希望?！币涸诤诎抵写虺鲞@行字，“我也不想讓他喜歡我，請你不要告訴他?！?lt;/br> 后來白語薇回了什么他記不清了，也不記得自己回了什么，很多往事紛至沓來，占據了腦海。</br> 脖子上的疤疼得厲害，他蜷縮成一團蒙在被子里，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br> 這一頓過于豐盛的早飯最后有一半進了蔣堯的胃里。</br> “你今天怎么吃這么少，胃口不好？”蔣堯順道去小賣部又買了個面包，塞給他，“給，一會兒課間餓了就吃?！?lt;/br> 尹澈拿著那面包：“……謝謝。”</br> 起碼白語薇有一點說得很對。</br> 蔣堯是優秀的、貼心的。是哪怕不喜歡，也讓人想交往試試的對象。</br> 十二月末，新年將至。</br> 一中學子都沒什么心思上課了，掰著指頭等元旦小長假，以及每年最盛大的校園活動——元旦游園會。</br> 由于元旦調休，周六要上課，學校就把周五晚上抽出來用來搞活動。</br> 每個班都要想一個主題，隨便怎么折騰都行，盡可能地吸引學生來玩，結束后會評出一個最受歡迎的班級，在學校貼吧置頂一個月，倍有面子的事。</br> “就搞這個，保證火?！表n夢這幾天特積極，到處游說，連服裝圖紙都畫出來了。</br> 陳瑩瑩捏起紙，看著上頭畫的人物：一位穿著女仆裝的腿毛壯漢。</br> “我感覺你在暗示大熊?！?lt;/br> 郭志雄：“靠，除非你們踩著我的尸體過去！否則不可能！絕對不可能！”</br> 韓夢湊過去：“沒有啊，我畫的是你啊，班長?！?lt;/br> “……”</br> 1班日常戰斗的號角再度吹響，水筆本子亂飛，伴隨著陳瑩瑩的怒吼：“老娘送你歸西！”</br> 章可從戰場迅速撤離，溜到后排：“堯哥，歷史借我抄一下?！?lt;/br> 蔣堯丟了本作業過去：“不謝?！?lt;/br> 回頭繼續跟他同桌聊：“周末來東城玩嗎？反正你也不回去，哥帶你認識認識那幫兄弟，他們對你都挺好奇的。”</br> 其實不是好奇，趙誠聽說他在一中的同桌晉升成了他“最要好的”兄弟后，鬼哭狼嚎了半天：“堯哥你怎么能移情別戀！才去了多久啊就有人插足我倆的拜把子交情了！你忘了是誰一直在做你背后的男人嗎??！嗚嗚嗚……”</br> 好歹也是個一米八幾的威猛alpha，嚎得特肉麻，特委屈，蔣堯還得哄他：“你是我最好的alpha兄弟，他是我最好的beta兄弟，行了吧？”</br> 趙誠：“嗚嗚嗚……那、那以后是不是還會有omega兄弟……”</br> 蔣堯給了他一腳：“去你的，omega當兄弟，暴殄天物，天打雷劈?！?lt;/br> “我周末約了醫生。”尹澈回。</br> 蔣堯一愣：“你生病了？我就說吧，不注意保暖，這個季節多容易生病啊。寢室有藥嗎？沒有的話我一會兒去醫務室給你拿點，先對付著……”</br> “沒生病，例行體檢而已?！币何⑽櫭?，“你怎么這么嘮叨。”</br> 他一說，蔣堯也發覺了，自己最近好像話越來越多，尤其在這只兔崽子面前，簡直像一位絮絮叨叨的老父親。</br> 他以前明明是人狠話不多的酷哥路線啊……</br> 章可辨認了半天狂放不羈的字跡，終于放棄了：“算了，堯哥，作業還你，我還是借別人的吧。”</br> 章可掃視了一圈周圍，目光落到后排成績還算比較好的一人身上，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澈哥……？”</br> 尹澈面無表情，挑了下眉。</br> 章可：“好咧！這就滾！”</br> “……”尹澈莫名，“他剛想問什么？”</br> 蔣堯：“你看你，又嚇跑了一個想跟你搭話的善良男孩，別老是封閉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哥帶你出去交際交際，多學點社交技巧，多交些朋友?！?lt;/br> 蔣堯雖然廢話多，但還挺有說服力，尹澈遲疑了會兒，最終答應了。</br> 人活在這世上，總要跟人打交道，認識些新朋友，也挺好……</br> ……好個屁。</br> “一！二！三！澈哥好！”</br> “……”</br> 大街上，還是商業街，人來人往，五個人高馬大的男生站成筆直的一排，嗓門震天動地，沖面前人尊敬地鞠躬，上半身與下半身呈90度直角。</br> 路人的目光怪異：“這些小年輕干什么呀？”</br> “他們前面那個是老大？搞幫派？”</br> “別看，快走，感覺不好惹。”</br> 尹澈轉身：“走了，再見。”</br> 蔣堯攔住他：“別啊，給個面子，他們都可想認識你了，是不是？”</br> “是的！堯哥！”中氣十足，整齊劃一，像是長年累月訓練出來的。</br> 尹澈退后了步，輕聲說：“我以為就一兩個人?！?lt;/br> 哪兒想到是這么一群。</br> 他不知道蔣堯其實已經縮減人數了，否則能拉來四五十個人。</br> 蔣堯也輕聲回他：“那我讓他們都回去？就我們倆？”</br> 尹澈眨了眨眼：“不是說要見你兄弟么？”</br> 他的潛臺詞是：都回去了還見屁見，就我倆的話不就跟在學校里一樣嗎，我跑這么遠來東城有什么意義？</br> 蔣堯腦子里想的卻是：臥槽兔崽子眨眼好他媽可愛，今天怎么會這么聽話？為了見我兄弟居然要委屈自己，看來他是真心把我當兄弟，感動。</br> 于是自認體貼大方的蔣堯回：“沒事，見一面就夠了，只要你把我當兄弟，他們就全是你兄弟?！?lt;/br> ……誰他媽要這么一大堆alpha兄弟，你一個就夠煩了。</br> “我可真是謝謝你了。”</br> “沒事，當哥的應該做的。”</br> 蔣堯豪邁地一揮手，把一群兄弟都遣散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只有趙誠抱緊他的胳膊不松手：“堯哥！別趕我走！我請你倆吃飯行嗎！嗚嗚嗚……”</br> 蔣堯無奈：“怎么辦，留不留他？”</br> 尹澈：“有人請客，干嘛不留？”</br> 于是趙誠就成了那個留下來付錢的。</br> 男生們的日常娛樂很簡單，無非就是打打球，玩玩游戲，聊聊妹子。</br> 但有尹澈在，蔣堯就不方便打球了，否則自己帥氣的身姿不就暴露無遺了？</br> 打游戲吧，尹澈又不感興趣，他這位同桌連手機都很少玩，日常娛樂活動就是做手工，相當樸實無華，仿佛不是一位活在二十一世紀的青春期男孩。</br> 還好蔣堯早有準備，預定了一家DIY工坊，可以自己做手工飾品。</br> 然而和尹澈待久了，他忘了件事，喜歡做手工的，通常都是omega。</br> “……堯哥，我可以出去等著嗎？”趙誠這輩子都沒被這么多omega包圍過，而且各個都在不停打量他，如坐針氈。</br> 以前蔣堯在八中的時候，基本上不太會有omega注意到他，現在蔣堯自降顏值，他的顏值就突出了。</br> 好歹也是八中人氣排名第二的alpha——雖然和第一名的差距拉了十萬八千里。</br> 坐在店內，時不時地就有小o來搭話，有膽子大的還會問：“小哥哥，這是你男朋友嘛？”</br> 目光看向正在做手工編繩的尹澈。</br> 趙誠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是我朋友！”</br> “你就在那邊待著吧。”蔣堯無情賣隊友，讓趙誠一個人坐在旁邊，自己和尹澈挑了張雙人桌，一起看著教程做編繩。</br> “這真的很不alpha……”蔣堯漫不經心地編著，錯了好幾個步驟也不改正，就想和他同桌聊天，“哥為你犧牲這么大，你怎么謝謝哥？”</br> 尹澈頭也不抬：“滾，沒人逼著你?！?lt;/br> “？！”趙誠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臉震驚。</br> 以他對蔣堯的了解，眼前這個beta下一秒就要完。</br> 蔣堯打架很少動手，一般都用信息素壓制，因為懶，而且沒必要?？梢蚤_掛，干嘛要費力氣？</br> 但現在這個店里全是omega，蔣堯不可能亂放信息素，那就只有肉搏了。</br> 更恐怖。</br> 要死……一會兒該怎么勸架？他能把他堯哥拉開嗎？萬一砸了桌子椅子怎么辦，他那點兒零花錢不夠賠的啊……</br> 趙誠腦子里已經想到賣身打工賠錢了，忽然聽見他堯哥笑了聲：</br> “行，是我自愿的。今天這家店喜歡嗎？我搜索的時候看見還有好幾家其他主題的，下次你來哥再陪你去?！?lt;/br> “……”</br> 趙誠的三觀仿佛遭受了一場翻天覆地的巨大海嘯。</br> ……這誰？</br> ……這他媽是他那位號稱東城魔王、稍有不敬就把人按在地上摩擦、冷笑著說“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么？”的堯哥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