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前一周，復習進入白熱化階段。</br> 連章可都不敢抄作業了，每天抱著一堆錯題的試卷勤勤懇懇地問楊亦樂問題。</br> 其他愛學習的不愛學習的，在這種緊張氛圍下，多多少少都被感染，午休幾乎沒什么人出去打球了。</br> 想去也去不了，各科老師搶著進教室，都想多講點題，拉高自己這門課的平均分。</br> 老吳作為班主任，這種時候反而最弱勢，優先滿足其他老師的需求，最后一個午休都沒剩下，可憐巴巴地用半節班會課講完了課上沒講完的卷子。</br> 剩下的半節課，開了個考前教育大會。</br> “這次考試大家都知道，至關重要，所以這個周末，別想著出去玩。上次期中考，我看見有同學考前的周末還出去玩密室逃脫，還膽敢發朋友圈，生怕我不知道是吧？”</br> 楊亦樂羞愧地低下了頭，臉漲得通紅。</br> 章可小聲：“靠，誰發的？叛徒！”</br> 郭志雄：“好像是我，忘記屏蔽老吳了……”</br> 吳國鐘話鋒一轉：“當然，也不要壓力過大，適度放松還是需要的，我建議你們出去逛逛公園，曬曬太陽，下下圍棋……別總玩那些刺激的，容易受驚，心臟衰弱，大腦萎縮，體質下降……”</br> 說得心驚肉跳，極其危言聳聽，堪稱恐嚇。</br> 長達二十分鐘的洗腦大會結束后，1班同學被唬得一愣一愣。</br> 章可：“老吳忽悠人的功力是越來越厲害了……不愧是語文老師，真能編。”</br> 他一轉頭，看見蔣堯推著尹澈的書包往前走，前者看起來不情不愿。</br> “站住！”章可一個滑步滑過去，“你想把我們澈哥拐去哪兒？”</br> 韓夢也轉頭：“是啊，澈哥你不是不回家嘛，跟他走干什么？”</br> 蔣堯：“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不告訴你們。”說完拽著尹澈的書包帶子，強行把人拉出了教室。</br> 章可撐著下巴若有所思：“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倆最近怪怪的？”</br> 韓夢：“是有點兒，蔣堯之前不是在追白語薇么，怎么現在一點消息都沒了？整天繞著尹澈轉。”</br> 章可：“你說可不可能……”</br> 韓夢：“不可能。”</br> 章可：“那你說可不可能……”</br> 韓夢：“不可能。”</br> 章可：“我他媽都沒說完呢。”</br> 韓夢：“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可能啊。蔣堯不是天天說要找貌美賢惠能生崽的omega嗎，難道他性向大變了？就算他性向大變，你覺得澈哥可能性向大變喜歡一個alpha嗎？”</br> 章可思考幾秒，點點頭，斬釘截鐵道：“不可能。”</br> 出了校門，往西走七百米有個地鐵站。</br> 尹澈和蔣堯并排走著，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br> “為什么不喊班上同學？”</br> “不打擾他們復習。”</br> “那你就打擾我復習？”</br> “你需要復習嗎？”蔣堯側頭，“今天那張數學模考卷，你寢室里有，我看你做過，明明是滿分，怎么這回只考了一百一十多？”</br> 尹澈稀松平常道：“做是做過，忘了而已。”</br> 蔣堯一個轉身，走到他前面，倒退著走：“兔崽子，我覺得你身上有很多未解之謎啊……”</br> 尹澈繞開他：“你想多了。”</br> 蔣堯又堵到他面前：“那你回答我，為什么這么討厭alpha碰你？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電？為什么明明很聰明卻故意考得一般？為什么……”</br> “你為什么這么多為什么？”尹澈反問，“我為什么要告訴你為什么？”</br> “……”</br> 蔣堯被繞暈了。</br> 走到地鐵站，正值下班和放學的高峰，軌道兩旁的等候區全是人，地鐵門一開，一窩蜂地擠進去，站都沒處站，座位更是想都別想。</br> 他們倆等了幾班地鐵，上了一節人相對較少的車廂。</br> 尹澈靠在角落里，背著個書包，一身校服，臉色冷冷淡淡。</br> 蔣堯注意到車廂里有幾個女生拿起手機，假裝照鏡子，鏡頭對準了他們這邊。</br> 他跨了一步，擋在他同桌身前。</br> “……有病？”</br> “啊，說起病。”蔣堯很自然地接下去，“你弟上次說的那什么醫生，是不是能治好你的隱疾？”</br> 尹澈微愣，緘口不語。</br> 蔣堯眼里含著顯而易見的期待：“治好以后是不是就有信息素了？”</br> “……嗯，大概吧。”尹澈忽然覺得心里很煩，某些已經接受的現實有了轉機，他爸媽都很高興，只有他高興不起來，“但我不想治。”</br> “啊？為什么？”</br> “因為要治好，可能會遭罪，我寧可不治。”</br> “這樣……”蔣堯想了想，“那如果不治，這個病會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影響嗎？除了沒有信息素。”</br> “會。”</br> “影響很大嗎？”</br> “很大。”尹澈看著他，“我要放棄很多我本來可以擁有的東西。”</br> 蔣堯若有所思了會兒：“那就看你愿不愿意為了這些東西而遭罪了，反正不管你做什么決定，只要不影響你的身體健康，我都支持。”</br> 地鐵到了商圈的某一站，一下涌進來幾十個人，頃刻間把車廂塞得滿滿當當。</br> 蔣堯被后邊人不停地往角落里擠，差點撞到尹澈身上。于是雙手撐著墻面，為他同桌撐出了一小塊寬敞的空間。</br> “看到沒，這就是男友力。”</br> 尹澈沒回，看起來有點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蔣堯看著他頭頂翹起的幾根頭發，隨著地鐵的晃動跟著晃動，透出一股可愛勁兒。</br> 他看了半天，趁地鐵又一次晃動之際，悄悄地前傾，親了下那幾根發絲。</br> 下了地鐵，又打了輛出租，才到趙誠訂的別墅轟趴館。</br> 有桌游，有ktv，有私人影院，也有房間，可以過夜。趙誠最懂這些吃喝玩樂的地方，早早就訂好了這家熱門豪華轟趴館，包了一晚上。</br> 蔣堯在進門前摘了眼鏡，劉海也捋了上去。</br> 尹澈看著他那張陡然帥氣的臉：“……你的眼鏡和劉海是不是施了什么障眼法，為什么區別這么大。”</br> 蔣堯笑笑：“我可是找了專門的造型師設計的，他說如果一個人身上某個地方特別突出，那只要擋住這個地方，就會立刻變得平庸。”</br> “所以你擋住了眼睛？”</br> “所以我穿上了衣服。”</br> 尹澈反應了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么，一腳踹過去：“下流。”</br> “我說的是身材，你想到哪兒去了。”</br> 別墅里，趙誠他們早就到了，正在玩牌，里間ktv包房隔著門傳出鬼哭狼嚎的歌聲。</br> “堯哥！”趙誠笑著從桌游那兒走過來，一瞧見蔣堯身后的尹澈，笑容一滯，有點小尷尬。</br> 上回他說要追尹澈，被蔣堯懟了回去，結果沒過多久他就找到了新對象，現在面對尹澈心情有點微妙。</br> 好在尹澈根本不知道這事，朝他平常地打了聲招呼：“你好。”</br> 蔣堯搭上他的肩：“玩什么呢？”</br> 趙誠是個直爽的性子，見他倆都不在意，那點尷尬也就煙消云散了。</br> “在算二十四點，堯哥你來嗎？”</br> 尹澈看向沙發上坐著的那幾個染發燙頭穿著嘻哈的“不良少年”，大冬天的袖子捋得老高，露出結實的肌肉，各個都像道上混的，正爭得不可開交，架勢像是要打起來：</br> “二的四次方是十六，再除二乘三不就是二十四？怎么不行了？”</br> “只能加減乘除，怎么可以用四次方！”</br> “為什么不行？又不是小學生了，不整點高級的？”</br> “那你要這么說的話剛剛那輪我開根號也能做出來，我們隊應該加一分！”</br> ……</br> 場面很魔幻。</br> “為什么玩這個？”蔣堯問，“你們這周不是剛考完嗎，不放松會兒？”</br> 八中這次沒參加區統考，自己命題，比一中早一個星期考完，后面兩個星期應該是想提前上下學期的課。</br> 趙誠：“別提了，這次考試巨他媽難，我覺得我要跌出年級前五十了，兄弟們也覺得希望渺茫，達不到你提的年級前二百五的目標，本來今天想帶卷子來做的，被我攔住了。”</br> 尹澈想象了下一群“不良少年”喝著啤酒奮筆疾書做試卷的樣子。</br> 有點懷疑這個世界。</br> “你兄弟，都這么好學？”他問。</br> 蔣堯笑笑：“不是我兄弟都好學，而是不好學當不了我兄弟。”</br> 趙誠解釋：“要加入堯哥的兄弟連很難的，不學無術只知道打架惹事的想都別想，考試退步太多也可能被踢出去，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勁兒學習。”</br> 尹澈看了身旁人一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堯哥。”</br> 蔣堯心中一蕩，暈頭轉向：“再喊一次。”</br> “什么？”</br> “喊堯哥。”</br> “堯哥！”趙誠立刻喊了聲。</br> “……誰他媽讓你喊了。”</br> “？”趙誠委屈，“誰喊有差別嗎？”</br> 蔣堯那點興致被他攪沒了：“算了，走吧，我們也去玩。”</br> 沙發上的幾個男生終于爭論出了一個結果，決定用高級算法，重新開始比賽。</br> 玩得太投入，蔣堯走到他們跟前他們才看見，立刻放下牌喊：“堯哥！”</br> 尹澈發現蔣堯在這些兄弟里的人氣和威信不是一般的高。</br> 他是蔣堯唯一帶來的人，周圍人立刻對他另眼相待，主動讓出座位給他。</br> 尹澈坐在了一個手腕有紋身的男生旁邊。</br> “他是beta，你放心。”蔣堯特意說。</br> “你好，我叫黃駿。”男生友好地笑了笑，“我聽趙誠說過，堯哥在一中有個特別要好的同桌，就是你吧？”</br> “同桌是同桌，特別要好算不上。”</br> “澈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蔣堯在旁邊插了句嘴。</br> “沒跟你說話。”</br> “哦……”</br> 黃駿沒見過這么乖巧聽話的堯哥，身心俱震，情不自禁：“操……”</br> 蔣堯立馬又看過來：“別在我同桌面前說臟話。”</br> 黃駿瞬間把尾音咽回去。</br> 尹澈：“你自己平常不也在我面前操來操去嗎？”</br> 蔣堯隨口：“那不一樣，你是我同桌，要操只能我來操。”</br> 尹澈：“……”</br> 黃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