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同學一整天都不得安寧。</br> 先是一大早全班驚叫，引來了正在教學樓里巡邏的張教主，被劈頭蓋臉地教育了一通，接著是各科老師輪番受驚、再是課間被其他班的學生像參觀動物園似地圍觀，直到晚自習，一班走廊外仍有不少學生在徘徊。</br> “那個，就是最后排那個，帥不帥？”</br> “臥槽，他們班新轉來的？”</br> “不是，上學期就轉來了，去年運動會跑很快的那個，記得嗎？”</br> “有點印象……叫什么來著？”</br> “蔣堯。”</br> ……</br> 幾個人還好，一群人在外邊議論，聲音壓得再低也很吵。</br> 陳瑩瑩走到門外去趕人：“別看了別看了，我們同學換個發型而已，沒整容，麻煩各位不要相信謠言。”</br> 蔣堯抬起頭望過去，外邊一陣倒吸氣。</br> “還有這種謠言？不至于吧……我覺得差別不大啊，我以前不也挺帥？”</br> 尹澈冷笑：“你清醒一點。”</br> 周浩亮轉過來：“堯哥，你哪家理發店做的造型？介紹一下吧。”</br> 章可：“說好的咸魚兄弟一起走，你卻偷偷剪了頭。”</br> 郭志雄：“請你以后離我遠點，我怕我妹子看見你就不要我了。”</br> 蔣堯：“……我跟以前區別真的那么大？”</br> 周浩亮：“說實話，要不是寒假太短，我真以為你整了容。”</br> 章可：“我甚至懷疑你換了頭。”</br> “……”</br> 陳瑩瑩趕走了外班圍觀的學生，回到教室，接著趕自己班的：“你們看耍猴呢？人家蔣堯換個造型怎么了，用得著這么大驚小怪嗎？”</br> 章可：“班長，你居然不震驚？堯哥現在可比校草還帥啊，貼吧都屠版了，你不心動嗎？”</br> 陳瑩瑩：“心動個屁，什么校草不校草的，不還是他嗎？”</br> 蔣堯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班長，理智，大氣。”</br> 陳瑩瑩一甩馬尾辮：“校草就是個名號而已，不用太當回事兒。”</br> 章可暗戳戳地指了指某個位置：“班長你可別說了，有的人可在乎了。”</br> 幾個人往右邊一看。</br> 韓夢正照著破碎的小鏡子，顧影自憐：“我怎么這么慘……”</br> 蔣堯：“干什么呢，老韓？”</br> “你，別跟我說話。”韓夢怒喝，“我他媽好不容易快把尹澤比下去了，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br> 陳瑩瑩：“你什么時候快把尹澤比下去了？”</br> 章可小聲：“他自己總那么覺得。”</br> 韓夢合上鏡子，一臉哀痛：“今天，我當校草的夢被蔣堯無情劈碎，以后不要叫我韓夢了，我，不配擁有夢。”</br> 尹澈想了想：“那叫你什么，韓劈？”</br> “……”</br> 章可憋笑憋得肩膀劇烈顫抖：“操，憨批，我笑到劈叉……”</br> 郭志雄也抖：“這話也就澈哥敢說……”</br> “澈哥！你怎么能這樣對我！”韓夢差點淚灑教室。</br> 尹澈也不是有意嘲諷，看他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安慰道：“韓夢，其實你也挺帥的。”</br> 韓夢眼睛一亮：“真的？”</br> 某人聲音一沉：“真的？”</br> “……”尹澈頭很鐵，“起碼你以前比他帥。”</br> 頭鐵的下場就是，晚自習結束，他被蔣堯拽進了隔壁宿舍。</br> “當著你男朋友的面夸別人？”蔣堯扯著他衣角，“不抱一下哄不好的我跟你說。”</br> 尹澈被他拽著，走不開：“我又沒夸他現在比你帥。”</br> “但你說他以前比我帥，我以為我在你心里一直是最帥的。”</br> “呵呵，佩服你這種盲目的自信。”</br> “你什么意思？”蔣堯把他推到角落里困住，狂揉他腦袋，“你很囂張嘛，兔崽子。”</br> 尹澈拳打腳踢，依舊躲不過，剛洗完澡吹干的蓬松頭發被揉得一團糟，處處翹起，像炸毛了一樣。怒目回瞪，臉色微紅，多半是氣的。</br> 但被欺負過后的樣子，實在讓人很想再狠狠欺負一下。</br> 蔣堯跟他鬧了半天才松手，順便替他捋平了翹起的頭發。</br> “對了，有件事我要聲明，你男朋友雖然惹來了一些小小的關注，但我保證，心里只有你。”</br> 尹澈頓住，挑眉：“心里？你不打算公開我們的關系？”</br> 又是道送命題。</br> “你怎么這么敏銳……”蔣堯坦白，“暫時不打算說，怕給你惹麻煩。”</br> “什么麻煩？”</br> “就我之前說的，東城那些看我不爽的人知道我在一中了，說不定會來找我的麻煩，要是他們知道你是我對象，肯定也會來騷擾你，就像上次潘輝挾持白語薇一樣。打不過我，就挑我身邊的人下手。”</br> “那又怎樣，他們也未必打得過我。”</br> 蔣堯笑了：“我知道你厲害，但還是不行。你就專心治病，其他的我來解決，等事情平息了再告訴大家，好嗎？”</br> “好。”尹澈毫不猶豫地答應了。</br> “嗯？怎么突然這么聽話？你不怕我騙你嗎，萬一我是為了方便劈腿才不想公開呢？”</br> “你不會的，你答應過我，不會騙我的。”尹澈聲輕但堅定，“我相信你。”</br> 無條件的、百分百的信任。</br> 蔣堯又忍不住了。</br> 伸出手，拽過他，按進自己懷里。</br> 校服外套沒有羽絨服那么厚，懷里人纖瘦的腰身更加有了實感。</br> “兔崽子，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br> alpha的靠近令尹澈不由自主地僵硬，耳朵里又開始嗡嗡作響，腦子里也很亂。</br> 但他沒躲開。</br> 也沒回答。</br> 這個問題太傻了，他們倆都知道答案。</br> 都說新學期新氣象，但實際上除了一班那個突然改頭換面、人氣猛躥的alpha之外，所有人還是老樣子。</br> 張教主每天依然兢兢業業地在校門口抓遲到，但再也沒抓到過某個劉海快遮住眼的非主流學生。</br> 為了配合小男友的作息時間，蔣堯現在每天都起很早。</br> 一起去食堂吃早飯，一起走到教學樓，一起上早讀。</br> 從早到晚，整天黏在一塊兒，卻不覺得膩，熱戀中的小情侶大概都是如此。</br> 但是，對于晚上不能一起睡這點，蔣堯還是有些小小的不滿足。</br>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br> 這學期體育課安排沒變，1班仍舊和3班一起上。</br> 今天來籃球場圍觀的學生格外多，不光看打籃球的尹澤，還看坐在籃球場邊上的兩位帥哥。</br> “大家熱情的目光讓我有點不好意思。”韓夢一甩頭發，“哎，帥哥的苦惱。”</br> 陳瑩瑩：“你醒醒吧，他們在看你右邊兩位。”</br> 蔣堯沒上場，依舊貫徹宅男alpha人設，懶懶散散地坐在休息椅上，跟他同桌聊天，聊寒假里輔導汪小柔做那些幼稚題目有多痛苦。</br> 尹澈聽笑了，眼睛彎彎的，好看得過分。</br> 周圍有意無意往他們這兒偷瞄的男生女生，都有些挪不開眼。</br> 別說外班的，連已經差不多習慣蔣堯新造型的一班同學也覺得，這兩人的顏值加在一起，無敵了。</br> 但尹澈是beta。</br> 以前章可他們還懷疑過這兩人的關系，現在沒這種猜測了。</br> 很少有alpha會被beta吸引，何況是條件這么優秀的alpha。</br> 他們只是好兄弟。</br> 壓根不用蔣堯刻意隱瞞，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這么認為。</br> “……就這種傻瓜題目，我爸也會做，非要我來教。”蔣堯嘆氣，“他肯定是想跟我爹過二人世界……”</br> 正說得好好的，忽然，一個球從場上飛速砸來，直沖他的臉。</br> 蔣堯偏頭，破空而來的籃球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勁厲的風揚起他的發絲。</br> 籃球砸在了身后的鐵絲網上。</br> 韓夢蹭地站起：“干嘛呢干嘛呢？挑釁啊？”</br> 尹澤站在不遠處的籃球架下，望著這邊：“我又沒砸你，叫喚什么？”</br> 倒是很痛快地承認了，是故意砸的。</br> 蔣堯撿起球，隨手扔回去：“不管你是想挑釁還是怎么的，不約，我跟你哥正聊得開心呢。”</br> 尹澤確認了，蔣堯這人，天生長在他的怒點上。</br> “打個球而已，你不會慫了吧？”他接到球，用中指頂著，轉了起來。</br> 圍觀群眾們立刻興奮了。</br> 老牌校草挑釁新晉校草，這個熱鬧怎么能不湊？</br> 蔣堯歪過身子，肩膀碰了碰尹澈：“請示一下這位哥哥，我可以虐你的臭弟弟嗎？”</br> “……別傷他自尊。”</br> “這有點考驗演技，是不是該給我報酬？”</br> “你要什么？”</br> 蔣堯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br> 尹澈無情拒絕：“你想得美。”</br> 尹澤看他倆旁若無人地講悄悄話，磨了磨后槽牙：“我數到三，你要是不敢上場，就代表你慫！一！”</br> 蔣堯：“你不答應我就去虐你弟了啊，保證讓他留下心理陰影，此生不想再打籃球。”</br> “二！”</br> 尹澈：“……知道了。”</br> “三！”</br> 蔣堯站了起來。</br> 1班同學瞬間沸騰，速速跑到籃球場邊占好位置，熱情鼓掌吶喊：“堯哥牛逼！”“堯哥上啊！”“給我們爭口氣！”</br> 3班同學圍在另外一邊，也幫自己班同學助威：“尹澤加油！”“拿出你的實力！”“干翻他！”</br> 蔣堯拉下校服拉鏈，脫了外套，扔到尹澈腿上：“幫哥拿著。”</br> 他里面穿了件黑色毛衣，修身款，寬肩窄腰，身形挺拔，颯得很。</br> 一對一比賽，誰先進五個球就贏。</br> 章可把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邊，假裝口哨：“預備——開始！”</br> 蔣堯瞬間爆發，颶風般沖向前方。</br> 尹澤原本在運球，正要沖刺，愣了下，手里的球就沒了。</br> 下一秒，身后傳來籃球入筐、落地的聲音。</br> 截球、投球、三分命中，一氣呵成，漂亮利落得沒有一絲破綻。</br> 場上鴉雀無聲了半秒。</br> “臥槽帥啊啊啊！”1班同學全體被點燃了！</br> 章可激動地搖晃韓夢：“我就知道堯哥隱藏了實力！！他沒整容沒換頭！他本來就很強！！”</br> 韓夢被搖得頭暈目眩，罵罵咧咧：“他媽的我還以為終于遇到同類了，結果又是個肌肉猛Ａ。”</br> 郭志雄：“我們班籃球賽有希望了！！我再也不用孤軍奮戰了！！”</br> 3班那邊則沉默許多，本來經過上次一千米測試，他們以為尹澤在運動方面絕對可以勝過蔣堯，然而從眼下情況來看，似乎很不妙。</br> “1:0而已，別灰心。”蔣堯拍拍尹澤的肩，“你實力還是不錯的，弟弟。”</br> 尹澤甩開他的手：“滾！”</br> 比賽繼續進行。</br> 尹澤提高了警惕，不敢再輕敵。他本身實力不弱，去年還拿了一中籃球賽的MVP。</br> 但蔣堯的打法太野了。</br> 沖過來的架勢像是要揍人一樣，把圍觀群眾搞得提心吊膽，生怕他沒及時剎住，抄球的手一拳砸到尹澤臉上。</br> 好在盡管攻勢猛烈，蔣堯在技術上似乎存在些小破綻，尹澤瞅準了機會，運球突破防守，投出三個球，一個被蓋掉，兩個進了。</br> 2:2，兩人旗鼓相當，來到了賽點。</br> 雙方啦啦隊都拼了命地喊加油，這已經不僅僅是他們倆個之間的比賽了，關乎到整個班的榮譽。</br> 蔣堯示意1班同學安靜：“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位弟弟，只是中二。”</br> 尹澤把球往地上狠狠一砸：“去你媽的友誼！”</br> ……</br> 一分鐘后。</br> 最后個球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穩穩入筐。</br> “啊啊啊啊堯哥太強了！！！”</br> “爸爸！！愛你！！！”</br> “服不服！就問你們服不服！！”</br> 尹澤輸得不算難看，3班同學覺得他只是運氣不好，紛紛懟回去：“碰巧而已！有什么了不起！”</br> “有本事籃球賽上見！”</br> “對啊只靠一個人算什么本事，你們班今年籃球賽肯定第一個出局！”</br> 蔣堯把球撿回來，遞給某位拳頭攥得死緊的弟弟：“運氣好而已，下次再比。”</br> 尹澤憤憤地剜了他一眼，又瞪向站在場邊的尹澈：“籃球賽上等著瞧！”</br> 這時，體育老師吹響了哨子，讓同學們去集合，兩個班的學生就地解散，各回各班。</br> “我演得還行嗎？”蔣堯跟在同學們后邊，慢悠悠地走向集合地點，“人生第一次打假球，真難。”</br> 尹澈仍記掛著生氣的尹澤，有點心不在焉：“嗯，還行。”</br> 蔣堯提醒他：“別忘了我們的約定。”</br> 這句話成功把尹澈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你真的不會亂來？”</br> “保證不會。”</br> ……</br> 體育課上的巔峰對決到晚上就傳遍了整個年級，學校貼吧議論不斷，1班新晉校草再度收獲大批迷弟迷妹。</br> 韓夢晚上刷貼吧，酸了一整夜，痛下決心，為了人氣，為了登上校草的寶座，從此撕下自己精致男孩的標簽，加入汗臭alpha的隊伍，做一個熱愛運動的鐵血真硬漢。</br> 一大早，還不到六點，他就懷著滿腔的熱血，打算去隔壁307約蔣堯一起晨跑。</br> 門敲了兩下，沒人應。韓夢叫了幾聲也沒答復，試著擰了下門把手，沒鎖。</br> 反正都是alpha，沒什么好避諱的，他直接打開門大步走了進去，中氣十足地喊：“堯哥！從今天起，我——我操……”</br> 狹窄的宿舍單人床上，躺了兩個人。</br> 驚醒的蔣堯手忙腳亂地扯過被子，蓋住身旁的人，低吼：“操，你他媽不會敲門嗎？”</br> 韓夢傻眼：“你……你……”</br> 你了半天沒蹦出下個字來。</br> 這畫面太刺激了，他幼小純潔的心靈難以承受。</br> 蔣堯身旁的被子隆起，那人估計是覺得喘不過氣，一揮手，把蒙在臉上的被子扯了下來。</br> 動作大了點，睡衣領口的第一顆紐扣開了，皮膚白得晃眼。</br> 冬日的早上有點涼，冷空氣直往敞開的領口里灌，尹澈顫了顫，下意識地朝熱源蹭，迷迷糊糊地挽住蔣堯的手臂：“冷……”</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