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br> 一班同學歡樂地聊了一晚上，好心情一直延續到第二天早上。</br> ———直到期末考成績出來。</br> 吳國鐘每次大考都喜歡搞個成績條，每個人的每門科目成績、班級和年級排名一清二楚。細細長長的一條紙，對一些學生來說，就是催命符。</br> “這可是咱們全體老師加班加點批出來的，整個周末都沒好好休息?！眳菄姲l完所有人的成績條，敲敲自己的后腰，“批得我腰酸背痛。”</br> 章可：“老師辛苦了！下次可以不用批這么快的，我們等得起！”</br> 全班哄堂大笑，吳國鐘卷起試卷敲他腦門：“你還敢插嘴，退步二十名，一會兒就給你爸打電話去。”</br> “老師饒命啊??！”</br> 這么一鬧，教室里的陰云稍微散了些。</br> 老吳想找個榜樣讓章可學習學習，第一人選自然是年級榜首的蔣堯。但仔細一想，蔣堯根本不是努力踏實型選手，讓他做榜樣，還不得帶壞別人？他環視一圈，找到了另一位榜樣人選：</br> “咱班也有進步很明顯的同學，像尹澈，這次又往前進了五十名，人家考試前大半個月都沒來，你們這些坐在教室里聽課的要是考得不如他，說得過去嗎？”</br> 郭志雄聽見了，吃驚地看向身旁人的成績條：“澈哥，你真進步了五十名啊？”</br> “嗯?！币旱募垪l上，最后一欄顯示的是156名。</br> 雖然和上次期中考試一樣前進了五十名，但在一中這樣高手如云的重點中學里，越往前競爭就越激烈。從250到200，和從200到150，根本不是一個難度等級。</br> 郭志雄以前只是在武力上敬畏這位校霸，如今在智力上也感覺被碾壓了。</br> “按你這節奏，下次就是年級第一百名了啊。”</br> “是這么打算的?！?lt;/br> “……？”考多少名還能打算嗎？郭志雄覺得這話奇怪，但又說不出奇怪在哪兒。</br> 最后一周的課很輕松，老師講完試卷，后面幾節課給他們放電影看。教室里拉上了窗簾，昏暗幽靜，投影儀的光映在了每個學生的眼里，隨著畫面的變化，明明暗暗。</br> 一眨眼，便是一張截圖，一眨眼，一個紛亂的學期便過去了。</br> 暑假前最后一天，下午不上課，開了一場高二年級大會。</br> 張教主負責主持，大抵還是些“這個暑假不能荒廢開學你們就高三了”之類的陳詞濫調，禮堂底下沒幾個學生在聽，但也不敢交頭接耳，怕被當眾點名。</br> 聽完張教主幾十頁的幻燈片，學生們按班級涌出禮堂，回教室還得聽班主任繼續叨叨。</br> 一班教室里沒人睡著，不是因為老吳嗓門大，純粹是因為興奮，很多人書包都已經整理好了。</br> 老吳一宣布放學，好幾個立馬背起書包走人，一秒都等不及去擁抱暑假。</br> “澈哥拜拜！暑假出來玩啊！”郭志雄揮了揮手，“我先去找我妹子啦！”</br> 尹澈也對他揮手，收回視線的時候，看見蔣堯被一個外班的女生喊了出去，看樣子要去樓梯口。</br> 女生短發過耳，清純乖巧，臉紅撲撲的，不用猜都知道要干什么。</br> 蔣堯之前在班級群里說沒妹子，消息不知被誰傳出去了，加上白語薇最近和尹澤復合，少了情敵，一中的單身omega對這個貌似單身的校草alpha又開始蠢蠢欲動了。</br> 這個時機表白，挺聰明的，就算被拒絕，兩個月的暑假過去，開學再見也不會很尷尬。</br> 尹澈把整理好的書包往椅子后頭一掛，趴到課桌上。</br> 同學們成群結隊地離開，二十來分鐘過去，教室里空空蕩蕩。</br> 蔣堯感覺自己就出去晃了一圈，安慰了會兒哭哭啼啼的妹子，回來居然成了最后一個。</br> ——除了桌上趴著睡覺的某位。</br>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br> 他猶豫片刻，沒能忍住，悄悄靠近，走到那人課桌邊上。</br> 郭志雄走了，留下一個空座，原本屬于他的空座。</br> 蔣堯看著課桌上自己留下的某處涂鴉，目不斜視，清了清嗓：“咳……你睡著了嗎？”</br> 身旁人沒動靜，但也沒聽見明顯的呼吸聲。</br> “你還記得嗎，去年，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我們也是坐這個位置?！笔Y堯坐下，自顧自地說下去，“當時就覺得你是個omega，后來發現你不是，還挺驚訝……結果真的是?！?lt;/br> “你知道的，我以前只喜歡omega。對你表白之前，我內心掙扎了很久……考慮清楚之后，才對你表白的，不是一時興起?！?lt;/br> 尹澈像是睡死了，一點反應都沒有。蔣堯交握著手，手心微微出汗。</br> “你現在終于恢復了，當然很好，但對我來說，其實是一樣的?！?lt;/br> “我說過，你就是我的原則。無論你是omega還是beta，無論你是什么樣的性格，無論你愿不愿意讓我碰，我都喜歡你，都聽你的。”</br> “之前對你說談一天算一天，是為了讓你沒有顧忌，答應跟我交往，但其實我心里很清楚，我想和你談一輩子的戀愛，以后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一樣喜歡你?！?lt;/br> “我知道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讓你難過了，對我失望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但是……我還是想給自己爭取一下?！?lt;/br> “我喜歡你，尹澈，你……還喜歡我嗎？”</br> 教室里安安靜靜，窗外蟬鳴聒噪。</br> 蔣堯等了半天沒回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下身旁人的臉頰。</br> 白白軟軟，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br> 半秒后，被踹翻椅子倒地時的錯愕也和第一次見面一樣。</br> “……？”蔣堯跌坐在地上，呆然回望。</br> 尹澈冷著臉，起身又是一腳：“你說呢？”</br> 蔣堯發完呆回過神，褲子上多了個灰撲撲的腳印，卻大喜過望：“你終于理我了！”</br> 尹澈蹲下，攥著他的衣領將他拽起來，鉚足力氣一拳砸過去。</br> “哐啷！”</br> 課桌被撞歪了九十度，蔣堯捂著肚子倒退兩步，堪堪站穩。</br> “這是你剛才擅自碰我的份?！?lt;/br> “對不起……咳！”</br> 又是一拳。</br> “這是你騙我打抑制劑的份。”</br> “……對不起。”</br> “這是你不遵守約定強迫我的份。”</br> “對不起?！?lt;/br> “這是你讓人揍我的份。”</br> “對不起……”</br> 尹澈揍了多少拳，蔣堯就說了多少聲對不起。</br> “說對不起有用嗎？”</br> “沒用?！笔Y堯重咳，“我只是想說而已，你繼續?！?lt;/br> 尹澈一腳踹過去。</br> 蔣堯這次沒站穩，撞翻了椅子，跌坐到地上，齜牙咧嘴地倒抽氣。</br> 尹澈跟著蹲下，平視他：“這樣就受不了了？你知道我那晚經歷了什么嗎？”</br> “知道，我一直在外面聽著。”蔣堯笑笑，“聽得我都想死了。”</br> 尹澈：“別想讓我可憐你?！?lt;/br> “沒那么想，你盡管揍，揍到你解氣為止?！?lt;/br> 尹澈卻沒再動手：“揍多少次都比不上你讓我想死的程度。”</br> 蔣堯無法反駁，只能重復說：“對不起?！?lt;/br> 尹澈不買賬：“你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你認為那樣做才是對的，是為我好?！?lt;/br> “……對，我承認。就算時光倒流一次，我還是會那樣做，只要能治好你?！?lt;/br> “你明知道我寧可不治。你覺得是為了我好，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br> “那你呢？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蔣堯扣住他的手腕，反問，“你是不是原本打算治不好的話就跟我提分手？然后按照約定我不能再追你，你就可以自己一個人跑到國外，找個沒人的地方了結了，對不對？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知道真相后會有多痛苦？這樣對我是不是太殘忍了？”</br> 尹澈：“你在怪我？”</br> 蔣堯：“……不是，我、我只是想說你應該珍惜生命?！?lt;/br> 尹澈扭動手腕：“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不能做主嗎？”</br> 蔣堯不松手，握得更緊：“你有權做主，我也有權救你！”</br> “誰給你的權利？”尹澈掙脫不了，又一拳砸上他的胸膛，“你這樣做，讓我現在怎么辦！”</br> 蔣堯愣住。</br> 尹澈的手張開，撐在他的胸膛上，手指微微發顫。</br>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嗎？你騙我打抑制劑，說我掃興，背著我劈腿，跟我分手，讓人揍我……都是假的，我很清楚。但我想死，不是假的啊。”</br> “現在，你又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是為了救我。突然之間，我的憤怒、絕望好像都成了不應該的事，我只能覺得感動、開心，否則就對不起你的一番苦心?！?lt;/br> “我本來有足夠的理由討厭你，可現在，你已經知道我騙你是beta、瞞著你轉學的事了，我還有什么資格指責你騙我？我們扯平了，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平?！?lt;/br> “你讓我無路可選……我還能怎么辦？”尹澈看著他，“我只能選擇原諒你?！?lt;/br> 蔣堯沉默了，再度開口時，喉嚨里像梗著東西：“如果讓你為難的話……下學期我回八中去，消失在你面前，你就不用選擇原不原諒我了，當作沒我這個人吧，好嗎？別難過，我……”</br> 尹澈一拳往他肩上招呼過去。</br> 蔣堯吃痛，話斷在了半途，忽然感覺肩膀一重。</br> 尹澈靠上了他的肩。</br> “你是傻逼吧?！?lt;/br> 蔣堯咬牙：“對，我是?！?lt;/br> “……”尹澈又捶了一拳，“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lt;/br> “對，我……??？”</br> “給你三秒，聽不懂我走了?！?lt;/br> 蔣堯怔了2.9秒，終于在最后0.1秒，筆直的腦回路轉過了彎：“你、你的意思是原諒我了？不生我氣了？”</br> “我當然生氣，我恨你騙我，恨你用這種方式讓我活下去。但是。”尹澈頓了頓，側頭，低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沒你想得那么不懂事……不管怎么樣，你救了我，我應該謝謝你。”</br> “蔣堯，你是我的奇跡?！?lt;/br> 窗外的風將窗簾吹起了一個角，夾裹著夏日的熱度拂面而來。</br> 蔣堯被這陣輕柔的風吹傻了，呆呆地低頭，看見一截白皙的后頸，心比風更熱。</br> “……我從來沒覺得你不懂事。”</br> 相反地，尹澈太過懂事了。</br> 瞞著所有人，什么都自己扛。</br> “我救你是應該的，你不要因為這個覺得虧欠我，強迫自己跟我復合，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你……”</br> “你想的美?！币赫f，“我只說了謝謝你，沒說要跟你復合?！?lt;/br> 蔣堯：“……對不起?！?lt;/br> 接著又不甘心地問：“那……我們還有復合的可能性嗎？”</br> “我說過，我提分手后你不能再追我?！?lt;/br> 蔣堯的腦袋耷拉下去：“嗯，明白了?！?lt;/br> 尹澈：“但我是對劈腿的蔣堯提的?！?lt;/br> 蔣堯瞬間抬頭：“？”</br> 尹澈：“不是對救我的蔣堯提的?！?lt;/br> 蔣堯眼睛放光：“！”</br> 尹澈：“但蔣堯的可信度已經為負了，不足以復合。”</br> 蔣堯迫不及待地問：“那蔣堯怎樣才能重獲信任呢！”</br> “你不是對馮醫生說要治愈我嗎？”尹澈抬起頭，看入他眼里，“那就先治好我的應激癥，如果過程中你有一丁點不耐煩、等不及，就別想復合?！?lt;/br> “沒問題！”蔣堯毫不猶豫。</br> 尹澈審視著他的表情。</br> 自信無畏，一如既往。</br> “還有，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lt;/br> “嗯？”</br> “你說你想和我談一輩子的戀愛，以后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一樣喜歡我?！?lt;/br> “對，沒錯?！?lt;/br> “你最好別食言，否則哪怕你完全標記了我，我也會離開你，讓你永遠找不到我?！?lt;/br> 蔣堯一愣，忽然笑了。</br> “笑什么？”</br>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高興?！笔Y堯靠上背后的桌子腿，嘴角愈發揚起，“在你的未來設想里，竟然還有我的完全標記?！?lt;/br> “……閉嘴。”</br> 蔣堯立刻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什么都不說了，只是笑吟吟地。</br> 陽光將那雙灰褐色的眼睛照成了淺褐色，浮動著一層燦爛的光輝。</br> 蔣堯仰著臉看他，將他整個人納入眼里，融入光里。</br> 完全不像昨晚坐在他寢室門外、可憐巴巴發語音的樣子。</br> 又開始翹尾巴了。</br> 尹澈抬手捂住他的眼睛。</br> 蔣堯：“？”</br> “別太得意?！?lt;/br> 蔣堯張了張嘴，似乎想為自己辯解，但立馬想起不能說話，于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得意，又點點頭，示意自己會聽話。</br> 大灰狼乖得像條小奶狗。</br> 尹澈抿了抿唇，將翹起的唇角壓下去。接著松手，站起來。</br> “我回去了，看你之后表現?！?lt;/br> 蔣堯立刻跟著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再待會兒吧……你走了我就要好久看不到你了?！?lt;/br> 明天就放暑假了，不知道過多久才能再見，萬一這期間尹澈琢磨琢磨，還是覺得他不可原諒，拖上行李來場說走就走的出國，他豈不是連個申辯的機會都沒有？</br> “你先答應我別轉學，別出國。”</br> 尹澈拿起書包：“病都治好了，本來就不打算出國了?！?lt;/br> 蔣堯松了口氣：“那就好……”</br> 尹澈路過他身旁，皺眉：“還有，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我現在能聞到了，你以后別想背著我劈腿?！?lt;/br> 蔣堯抬起手聞了聞：“啊，好像是有點，應該是剛剛那個跟我表白的女生……”</br> 說到一半突然察覺面前人的眼神不太對勁。</br> “我拒絕她了！然后她哭了！應該是情緒波動產生了信息素，我沒碰她！你冷靜一點！”</br> 尹澈：“我很冷靜。”</br> 蔣堯急到結巴：“我我我馬上回去洗澡！誒不對，你現在就可以用你的信息素覆蓋掉！”</br> 尹澈：“我還不會放信息素?！?lt;/br> 蔣堯來勁兒了：“沒關系我引導你，正好順便治你的應激癥。我稍微放一點我的，你仔細感受，如果不舒服馬上告訴我?！?lt;/br> 尹澈略有遲疑。</br> 恢復期間馮醫生也給他做過低濃度的alpha信息素測試，結果并不樂觀。蔣堯的信息素他只在上次昏過去前聞過，沒聞仔細，不知道目前能否承受。</br> 但那股別人的氣味實在令人不爽。</br> 于是他同意了：“行?！?lt;/br> 蔣堯點點頭，控好了量，小心翼翼地釋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信息素。</br> 按道理這么點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尹澈應該不會覺得難受反感，就算有，也不會太激烈，在可控范圍之內。</br> 但尹澈卻一下子躥了出去。</br> 迅速遠離他，緊貼到課桌邊上，像只受驚的小兔子。</br> 蔣堯愣了愣：“怎么了？”</br> 尹澈撐著課桌，背影不太穩：“……你少放點?！?lt;/br> “已經很少了啊，才百分之五而已?！笔Y堯怕他摔倒，也撐著課桌，從背后把人虛虛地圈住，“轉過來讓我看看，沒事吧？”</br> 尹澈躊躇了會兒，慢慢轉過來。</br> 蔣堯沒看見預想中蒼白的小臉，反倒看見了一層薄薄的紅意，一時怔住。</br> 尹澈的呼吸略顯急促，緊皺著眉，很焦躁的樣子：“你的怎么這么濃?！?lt;/br> 蔣堯喉結動了動：“可能是……我們的匹配度太高了，你身體里又有我殘留的信息素，所以你對我的……很敏感?！?lt;/br> 空氣中不僅漂浮著他自己的信息素，還隱約參雜著一絲被勾出來的omega信息素。</br> 淡淡的甜味，似乎還有些奶香。</br> 蔣堯深深吸氣，忍不住循著氣味往前，信息素也跟著壓下來，沒注意到自己越了界。尹澈不斷往后仰，最后支撐不住，倒在課桌上，手抵住他的胸膛：“你干什么？”</br> 蔣堯驚醒，往后急退，卻被揪住了衣領。</br> “等會兒，還沒覆蓋掉?！?lt;/br> 尹澈抓著他，沉下心，專心致志地釋放自己微弱的氣味，緩慢卻堅定地一點點驅散他身上原有的氣味，直至完全覆蓋。</br> “好了?！币壕ＡΡM，松開他的衣領，躺在他身下，臉紅微喘，“再讓我聞到別人的……也別想復合。”</br> 一束陽光照在課桌上，正好橫穿那截白皙的脖子，亮得蔣堯眼前發暈。</br> 他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劇烈心跳，忽然覺得口干舌燥。</br> “……不會有別人的，只有你。”</br> 尹澈扭頭，不置可否地“嗯”了聲。</br> 窗外艷陽燦爛。</br> 六月的最后一天，熱烈躁動的夏天，終于來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