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悄悄告訴你 !
番外
Chapter 1
窗外的麻雀一大清早就嘰嘰喳喳,在耳邊嗡嗡了一宿的蚊子終于吃飽喝足消停了,好不容易微微入眠卻又被這群討人煩的鳥鬧醒。碧小野不死心地用質地柔軟的冰絲牛奶被,蒙著頭深呼吸了幾百下,最終心不甘情不愿地確定自己已經清醒無疑。這才一腳踢掉被子,一個翻身挺起來,隨身撈過腦袋邊的手機望了一眼:“要死啊,才五點半哦!”
站起身砰地一聲捶了一拳窗玻璃,正愉快地停在窗臺上放聲鳴唱地小鳥們,被突如其來的驚嚇駭得撲騰騰四下逃竄,幾根暗灰色的羽毛都被震得掉落在了窗臺上。碧小野拉開窗玻璃,又推開紗窗,沒好氣地捏起那幾根羽毛,像彈垃圾一樣彈到了樓下:“該死的臭鳥!”
護士們的值班室一向熱鬧,這里是整個醫院的八卦集中營。但凌晨時分的值班室,卻是少有的清靜。碧小野站到鏡子前,把臉湊近小心翼翼地查看眼角有沒有新長出來的細紋。最近外科的事情忙,尤其半年多前出了那檔子事,碧小野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出一丁點差錯。全院上上下下幾百雙眼睛都看著呢,那些老阿姨小姑娘,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就算是精神病專科醫院已經出了證明,她們也還是會在背后指指點點,說她這個那個。碧小野心里有數,但只能明白人裝糊涂。
想起那段日子那些事情,她自己都覺得稀奇。莫名其妙地一次次失憶,莫名其妙地干一些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事情。跟舒醫生去參加院長的聚會?舒醫生那種冷血面癱居然也會答應!碧小野猛地搖了搖頭,不再去想象那些超出她腦力范圍的圖景。
事情詭異地害她差點懷疑自己真的瘋了!畢竟有家族遺傳病史,即便像她那么有主心骨的人,也難保不動搖。精神病這種事情,誰說得好呢?不是有那句話么,在正常人的眼睛里,精神病人是瘋了;可在精神病人的眼睛里,只有他才是正常的,其余的全是瘋子!
好在她老媽專業對付精神病三十年,實戰經驗鍛煉出來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自己親生閨女跟老公本質的不同。硬是拉來一位號稱是通了靈的道士,先是號脈再是摸骨,然后捋了捋長長的白胡子,一語道破天機:這是被鬼附了身。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道士作法喊魂燒紙驅鬼,又給她一道護身符,給她繡在一個小香包里,叮囑她時時刻刻掛在脖子上。這樣一般的小鬼再也近不了身。那道士捋了捋胡子,跟她媽說道:“慶幸是個一般的女鬼,道行淺,也沒什么惡心,興許就是玩玩。”
可是從哪沾上的呢?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醫院。全世界陰氣最重的地方,大概就是這種時刻充滿著死亡氣息,隨時都可能會發生陰陽交替的白色巨塔了。所以碧小野的老媽說什么也不同意讓自己寶貝女兒再去上班。可是碧小野偏不,她從小就是倔性子,認準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
“我學的就是護理,我護士長干的好好的,你說不讓我就辭了,那我將來吃什么啊?你養我一輩子啊?你養得起嘛!”
碧小野狐貍眼一翻,心下還有話沒出口:再說了,除了醫院,上哪去找這么多年薪百萬的青年才俊扎堆的集中營?她苦讀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進來了,不勾搭上一個就撒手撤退?門都沒有!
碧小野打了個哈欠,從抽屜里撕開一袋蛋白粉,沖進熱水杯里,又加了一勺野蜂蜜,手指頭捏著細長的調羹慢慢攪著,一邊攪著一邊在心里哀嘆:只可惜,自己回醫院上班大半年了,挑來撿去,院里剩下的凈是些死書呆。要情趣沒情趣,要帥氣沒帥氣。這果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么?看過了兩個極品的白衣天使,再看這些歪瓜裂棗,就怎么都無法入眼了?
可惡的是,自己不過連休了兩個月的病假年假探親假再加上一個五一小長假,醫院里兩個最優質的黃金單身漢就不在了。唉,當時緋聞都傳出來了,要是她當時堅強一點,自信一點,不那么疑神疑鬼一點,現在說不定……
說到底,還是怪那只該死的孤魂野鬼!
咣當一聲,碧小野把調羹丟進了杯子里,恨恨地端起杯子,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Chapter 2
“沿著那絲光亮,慢慢地走進那層薄霧里……對,慢慢地,慢慢地……你的腳步很輕,很輕……那絲光亮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你穿過了那層薄霧,你走到了那層薄霧之后……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沒有。”
“……你剛才不是說看到了櫻花么?”
“站得遠,好像是……離近了一看,發現里面什么也沒有。”
“CUT!”
伴隨著一聲很憤懣的怒嘆,楚汶澤猛地一拍躺椅,一雙斜插入斌的鳳眼恨不得翻上天:“舒醫生,你是故意的吧?!”
一直靜靜合著雙眼,安穩躺在面前的白衣男子,聽到這異乎尋常的動靜,眼珠子才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從躺椅上坐起了身:“楚醫生,這是在催眠。你這樣無征兆地突然打斷,真的好么?”
楚汶澤冷哼一聲:“算了吧!你來我這三個多月了,你有一次是真的進入狀態了么?在我看來,你對催眠這套技術了解得不是一般的深入啊。當初選擇做了外科是不是有點可惜了你的天賦異稟啊?意識堅實跟石頭一樣,讓我忍不住想要問一句:您到底是來看心理醫生的,還是來給心理醫生一個下馬威的?”
“我是按分鐘付費給你的。”舒默風輕云淡地看著楚汶澤,不急不緩地吐著字,“你很貴。”
言下之意,如果他是來給楚汶澤露一手的,那么事情就應該是倒過來的:楚汶澤應該付錢給他。
“那好。”楚汶澤兩只手臂抱在了胸前,“你再說一遍,我聽聽,你為什么來找我?”
“因為你是最優秀的。最起碼,在我所能接觸到的范圍之內。”
楚汶澤撇撇嘴,眼神里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得意,顯示出他對這番風輕云淡卻似乎更顯真誠的恭維并不排斥。但他還是換了個說法:“我是指,你為什么要來看心理醫生?”
“我不想死。”舒默聳了聳肩,“但是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楚汶澤瞇了瞇眼睛,略略揚起下巴看著他。
“我總是想自殺,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任何的舉動都能激起我結束生命的念頭。”舒默緩緩眨了眨眼睛,修長的烏黑的睫毛隨著撲扇了一下,“我很擔心,怕不小心失了控。”
“以你這么強大的意志力,連我的催眠都無法侵入,你會有什么是控制不了的么?”
“是啊,以我如此強大的意志力,又有什么是無法侵入的呢?”舒默唇角浮起一絲略帶諷刺的笑意,“以子矛攻子之盾。如果我的意志力真的有你說的那樣強大,那么它當然可以輕易攻破很多屏障。包括,它自己。”
楚汶澤蹙了蹙眉頭:“那就隨他去吧,如果它真的強大到連我都束手無策!我估計,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攻破你那層銅墻鐵壁了。Let it go!舒醫生,我看得出,你不是那么貪戀紅塵的人。既然真的看開了,就隨緣好了啊。反正這個骯臟混沌的世界,有什么好留戀的?”
舒默揚了揚眉毛,還沒等說什么。突然,公寓大門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楚汶澤皺了皺眉頭,抬手看了眼腕表,起身去了外面。
一個低柔的女聲隱隱傳來,楚汶澤也低聲應了些什么,只聽見二人輕輕的說笑聲。過了一會兒,安靜了下來。楚汶澤又走了進來。
舒默微微揚起下巴,望著楚汶澤春風得意的俊臉,淡淡道:“想想看,如果還活著,你會忍心去死么?”
楚汶澤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又大喇喇地抱起了胳膊:“可是如果我沒記錯,你第一來的時候,說的是你生命最重要的人離開了你。”
“沒錯。”舒默站起身子,白皙的手指捏了捏領口,又把衣角扯扯平,“所以我現在在等她回來。”
舒默緩緩地朝房門走去,走出房門的時候,又轉過身子看了眼楚汶澤:“在她回來之前,我得控制住我腦子里心底里不斷浮現出的,這該死的絕望。我不會放棄,哪怕再痛苦。”
楚汶澤望著他慢慢離去的,頎長纖細的白色背影,耳邊而回蕩著他關門前最后的那句話:“我要好好活著,直到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