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水魚兒、水上飛來到,水魚兒:“當家的,我們兄妹都聽到了,也算上我們兩個,我們也要以這里為家?!?br /> 田田:“水魚兒,你們又沒被通緝,咋個也上山來了?”
水魚兒和水上飛相視一笑,水魚兒:“你從虎幫手里把我們兄妹救下,是我們的救命恩人。現(xiàn)在鎮(zhèn)子里要抓你,我們當然要來保護你了?!?br /> 水上飛:“我和妹子的心思是一樣的,我們就留在山上不走了。”
沒等田田說話,就傳來笑聲,楊樹伯、田五叔、喬山伯等寨首帶著各寨青壯們到來,還有文孝忠和田翠翠、文孝智和鄭喜兒也跟他們一起來到。
楊樹伯邊走邊喊:“呵呵,田田,祝賀你建立新寨!”
田田欣喜地迎上去:“你們都來了!太好了?!彼龑ζ渌o商隊員說:“去,搬些椅子出來,大家都找地方隨便坐下,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莫拘束。”
護商隊員答應一聲,進議事堂搬椅子。
寨首們跟田田坐在椅子上,其他年輕人三三兩兩湊成一堆,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倚在大石頭上。
喬山伯向田田道:“田田,這些伢崽和妹娃,就交給你了。只要你們大伙兒在山上齊心合力,那姓海的也不敢貿(mào)然來抓人?!?br /> 田五叔則關心道:“不過,這立了山頭,往后你們該咋個過日子,還得有個長遠打算。有啥需要的,你也盡管開口,我們各寨都會全力支持你?!?br /> 田田點頭:“各位寨首都講的對,我們現(xiàn)在是新的開始,往后的路,得靠我們自己趟出來。我心里有幾點想法,正想請大伙一起商量看要不要得?!?br /> 楊樹伯:“好,你講?!?br /> 田田:“我們既然是個大家庭,人多事多,往后謀生的手段也需要定個方向、立些規(guī)矩?!?br /> 大家點頭。
田田繼續(xù)說:“第一,這山上山下住的都是我們的親人,我們不能跟匪幫一樣打家劫舍、欺壓百姓。不但不能這么干,我們還要利用山里的有利地勢,保護鄉(xiāng)親,管那些不平之事,打那些土匪惡霸!”
喬山伯一拍腿:“好!沖你這見識和氣魄,我就贊成這雙花寨。”
楊樹伯也點頭,問:“那第二點呢?”
田田:“第二,是有關我們的生計。我們這樣多人,總不能一直靠山下各寨的救濟過日子。自古以來,我們的祖輩就是戰(zhàn)時為兵,閑時務農(nóng)。所以,我想繼續(xù)走這條路?!?br /> 田五叔:“你的意思是,你們要在山上墾荒種地?”
田田點頭:“原來虎幫的人是貪圖不義之財,所以放著山里的好地勢、好土壤還有溪水不利用。而我們這些人,都是尋常百姓出身,都懂農(nóng)活、會捕魚打獵,山里的日子難不倒我們。至于鹽和油,就由文家來供應?!?br /> 坐在一旁的幺孃有些驚嘆:“田田,你啥時候就想到那么多了?”
秀秀在一旁得意地:“我們當家的,可是小諸葛啊?!?br /> 大家都笑了。
喬山伯:“有一有二,看來,還有個三?”
田田:“第三點,我們得發(fā)展武裝。既可以保護自己人,還可以成立護商隊?!?br /> 孝信驚訝:“護商隊?這不和文家大宅搶生意了嗎?”
文家護商隊的人也都不解地看著田田。
田田笑著搖頭:“我們的護商隊,就是文家護商隊的八卦嶺分隊,這樣講,你們還有意見嗎?”
大家恍然大悟。
楊樹伯感慨道:“這樣,等于文家的實力并沒有被削弱,反而是多了一條路,山上山下還能相互照應?!?br /> 田田凜然道:“海鎮(zhèn)長想瓦解文家,控制五嶺十九寨,哼,他這是白日做夢,我絕不讓他得逞!”
寨首們紛紛點頭贊同:“好,這樣,我們也放心了?!?br /> 秀秀振奮地站起來:“田田,當家的,以后我們大伙兒就跟著你保民、護商!雙花寨一定會建得越來越強大!兄弟姐妹們,你們講,是不是?”
眾青壯立刻振臂一呼,應合:“是!”
大家各個都笑盈盈的。
文孝義坐在堂屋的桌前,文六順站在他身后,水上飛前來向他們匯報。
水上飛:“二少爺,大少奶奶……不,現(xiàn)在我們都叫她當家的?!彼缓靡馑嫉匦π?,“當家的講,山上山下需要一個聯(lián)絡人,我腿腳快,就讓我下山跟著你?!?br /> 文孝義:“好,水上飛,你就在宅子里住下,有事情隨時通知山里。另外,你當初跟著我哥走船護商,也很有經(jīng)驗。文家的碼頭要重新做生意,也需要人手?!?br /> 文六順問水上飛:“那你妹妹水魚兒呢?”
水上飛:“我妹妹最佩服的人就是當家的,咋個也不肯走,所以還留在山上?!?br /> 文孝義感嘆:“嫂子她們在山上又建寨又開荒,雖說我是答應留在家里坐鎮(zhèn),可我真想和他們一起去過山里的日子,大家在一起,該多帶勁呀。”
文六順嘆息:“就是可憐了茂娃呀,文家哪任家主不是從小就有人伺候著,他卻要受這份苦……山上畢竟不比在家,他們又得提防保鄉(xiāng)團,那可不是兒戲。”
文孝義:“眼下先躲過這一劫最要緊,以后慢慢都會好起來的。只是,只是還有件要緊事,我得把蘭蘭快些尋到?!?br /> 文六順:“二少爺你莫急,派出去打聽的人只講二少奶奶上了一艘客船,進一步的消息很快就會來的?!?br /> 文孝義也不便再說什么,只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
“咣當”一個茶杯被摜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海鎮(zhèn)長怒道:“想不到那楊田田居然長了副女匪的心腸,自己逃脫了不說,還拉起人馬搞起啥子雙花寨。看架勢,是準備跟我刀對刀、槍對槍地頂著干了!”
海有力:“那怕啥子,她走了更好,現(xiàn)在文家也沒啥子力量了,我們正好帶人把文家給端了……”
海鎮(zhèn)長一巴掌拍到海有力的腦袋上,罵道:“你懂個屁!你是土匪嗎?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我們要是跟虎幫一樣沖進文家,那五嶺十九寨的人還不得鬧翻了天?要是把這事再往上一捅,我這頂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海有力抱怨:“爹,那我們不是哪頭都落空了嗎?您講要趁虎幫和文家斗的兩敗俱傷,我們把兩家地盤都拿下??涩F(xiàn)在變成了山上有女匪威脅,山下有文家繼續(xù)坐鎮(zhèn),這不等于我們兩頭都討不到便宜,白忙活了一場……”
海鎮(zhèn)長罵他:“你忙活哪樣了?成日爛賭,難成氣候,給你派個差事,你就指一處放一槍,也不動腦子想想,你要是早點喊人堵住文家,楊田田能跑得了?!”
海有力心里不服,卻不敢當面頂撞海鎮(zhèn)長,只得小聲嘀咕了一句:“就曉得怨我,你不是也沒想到?!?br /> 海鎮(zhèn)長:“你講啥子?”
海有力連忙搖頭:“我是講那楊田田好歹是在文家受過訓的,總比別個狡猾一點?!?br /> 海鎮(zhèn)長沒好氣地:“你呀,別的沒能耐,連娶個媳婦也不如人家?!?br /> 海有力眼珠一轉(zhuǎn),連忙舔著臉湊上前去:“爹,要不我再娶一房能干的媳婦,就是不能干,也要有家世有背景的,好幫襯幫襯我們海家?!?br /> 海鎮(zhèn)長伸手就給了海有力腦袋一下:“想的倒是美,有家世有背景的能看上你?看上你也得騎到你的腦殼上,有啥好處?!人有倒不如自家有!”
海有力想了想:“那文家不是倒了嗎?外面是不是動動手腳,把文家的家業(yè)……”
海鎮(zhèn)長:“事情是這么容易做的?文家是大族,樹倒了根還在,這事要好好謀劃謀劃?!毖劭粗S辛σ桓彼贫嵌臉幼?,海鎮(zhèn)長就是一肚子氣:“滾滾滾!一副蠢樣子,就會給老子添堵?!?br /> 海有力心里不服,也不敢多言:“好好好,我走我走,不給您添堵!”
海鎮(zhèn)長郁憤難平地揚手又要揍他,海有力飛快閃出門去。
賭場里依舊是人聲鼎沸,烏煙瘴氣。
在“開大”“開小”的哄鬧聲中,海有力也發(fā)泄地大聲嚷嚷……
筢桿拉走海有力面前的銀元和鈔票……
海有力又推上錢……
筢桿又拉走那些錢……
海有力心情更加惡劣,直扯開衣領透氣。
賭場莊家看著海有力笑道:“喲,海少爺,這回沒得人來給你送錢了?”
海有力心煩地:“你想作死還是哪樣?”
莊家:“不敢不敢。我看你這也差不多了,要不,你今日就先回家歇著?”
海有力瞪眼:“老子還沒耍夠呢!”
莊家也不跟他硬來,只是伸手一請:“行,你下注吧?!?br /> 海有力的衣兜早已翻在外頭,一個子兒都沒了,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地脫下衣服往桌上一摔:“這個當了!”
莊家不肯了:“海少爺,你前些日子押在這里的東西也不少了,還一樣沒贖回去呢。我們也就一小賭坊,你要不就給現(xiàn)錢,要不就給點實惠的吧。要是都沒有,還是請你……”
海有力眼珠一翻,一拍桌子:“哪個講沒有了,有!喊你們老板過來,老子還有一樣可押的!”
朝天椒被突然湊近的臉逼得往后一縮,她捂住鼻子,皺著眉推開醉醺醺的海有力。
海有力卻嬉笑著又湊上去,一把握住朝天椒的下巴,仔細打量她。
朝天椒生氣地:“走開!你又撒哪樣酒瘋!”
海有力:“沒醉,老子沒醉,清醒著呢。哈哈,我可是頭一回沒后悔娶你這個女人。”
朝天椒扭頭不想理他。
海有力一把拉著朝天椒,把她按坐在梳妝臺前,他又想起什么,搖搖晃晃地走到一旁,打開衣柜翻找,扯出一件紅衣裳扔到朝天椒身上。
海有力指著衣裳,對朝天椒命令:“穿上!”
朝天椒掀掉衣裳,瞪著海有力:“這是我過門時的嫁衣,穿它干嘛?”
海有力顯然已忘了:“嫁衣?管它呢,反正你穿上它,今晚跟我一起去賭坊!”
朝天椒疑惑:“去賭坊?干啥子?”
海有力:“哈哈,當然是好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歸賭坊了!”
朝天椒大驚,一下站起:“你講啥子?”
海有力得意地:“我已經(jīng)把你押給賭坊老板了,只要你今晚陪陪他,他就把我的賭債給免了。他早就……早就看上你了,他講了,以后我欠了賭債就喊你去陪他,只要你去,我的賭本就有了?!彼淼谜f話有些顛三倒四。
朝天椒難以置信,氣憤地指著海有力:“你……你把我當賭注?你連自己老婆都可以輸給別個?海有力,你是不是人啊?!”
海有力一瞪眼,舉起巴掌想打她,但又收了手,醉意地笑:“不行,得留著這張臉,打花了不值錢。哈哈,老子平日好吃好喝養(yǎng)著你,總算派上用場了。”
朝天椒怒而拒絕:“我不去,不去!”
海有力:“不去?沒你講話的地方,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朝天椒見他毫無悔意,心知無望改變了,恨恨地一跺腳,抽身就往門口跑去。
海有力幾步追過去就抓住了朝天椒,一把扯住她的頭發(fā),往后一拉,朝天椒被摔倒在地。海有力騎在朝天椒身上,制住她的掙扎,扯過桌上的紅嫁衣,撕成布條開始綁她。
朝天椒又踢又罵:“放開,你放開我!”
海有力邊綁邊罵:“格老子的,少給我裝烈女,老子從來就不稀罕你,讓你白吃了幾年海家的飯,能給老子還賭債算你派上了用場。你不肯去,我就綁你去,不就去過個夜嘛,你不肯,就別想活!”他綁住了朝天椒的雙手。
朝天椒拼命掙扎:“不——我死也不去!你打死我好了!”說著,她一頭撞向海有力。
海有力猝不及防,一個趔趄撞到硬物上,疼得他唉喲一聲。他氣急敗壞,起身撲向朝天椒,劈頭蓋臉就是一嗵拳打腳踢。
海有力:“你找死啊,你個臭女人,想死,沒那樣容易。就是死,你也得死在賭坊老板的床上!你不是喜歡裝烈女嗎,哼,偏偏你就只能當一個婊子!到死都是婊子!”
朝天椒一邊本能地躲閃一邊憤怒地:“海有力——你個畜生!龜兒子!烏龜王八蛋!有種你就放開老娘,老娘要殺了你!殺了你!”
二人拼搏了一番,海有力猛地一腳,朝天椒嘴角流出鮮血,倒在地上不動了。海有力這才拍拍手,站起身。
海有力罵罵咧咧:“格老子的,臭女人,累死我了!哼,等老子睡一覺,晚上就帶你去賭場。我跟你講,你最好認了,往后這一輩子,你都得這么過。”他走到床邊一倒,很快就呼呼睡去。
朝天椒慢慢無力地睜開眼睛,她見海有力睡著了,便努力弓身用膝蓋支撐著跪起來,最后終于站起身。她靠近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她扭頭看見桌子的竹簍子里有些針頭線腦,還有一把剪刀。
朝天椒瞪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剪刀,又扭頭看了看熟睡的海有力,伸出被綁的雙手去夠剪刀。朝天椒用手指勾起剪刀把,分開刀刃,反手割斷綁住手腕的布條。
朝天椒用手抹去嘴角的血,看了看手臂上的烏青,又揉了揉被海有力踢疼的肚子,自覺可憐。她又恨又悲,抬手看了看手中緊握的剪刀,又看了看床上的海有力,慢慢站起了身。
床上,海有力呼呼大睡。朝天椒來到床邊,俯視著海有力。
朝天椒心一橫,決絕地:“畜生!老娘死也不放過你!”
剪刀被高高舉起,又猛地落下……
海有力突然一睜眼,痛苦而恐懼地瞪著朝天椒,慘叫:“啊——”
憤怒的朝天椒快速地連連揮舞剪刀刺下……
海有力不再出聲了,頭一歪,死了。
朝天椒不停喘息著,頭發(fā)凌亂、臉上和身上都濺著血污。她依然盯著死去的海有力,慘然一笑,把手中剪刀一扔,一屁股坐了下來。
“嗖、嗖”聲中,一支支竹箭從□□中射出,有的射中掛在樹上的葫蘆,有的則落空。
這是山間相對平整的空地,成了雙花寨的練武場。水魚兒和年輕的男女寨兵們在練習射箭,田田正在糾正他們的動作。
楊巍山坐在一旁的樹下擦拭手中大刀,他身邊的地上攤著各種兵器,任三妹在幫著他收拾。幺孃照顧著搖籃里的茂娃。
秀秀和文孝信抬著一個籮筐過來。秀秀一來就扔下籮筐,奔向搖籃。
秀秀從她的百寶囊里取出一個竹蜻蜓逗孩子:“茂娃,看秀孃孃給你做的竹蜻蜓,好玩不?笑一個……”
文孝信從籮筐里取出幾把刀,放在楊巍山腳邊:“楊班主,你看咋樣?我們讓人趕制的這些東西還可以吧?”
楊巍山點頭:“嗯,還不錯?,F(xiàn)在大伙都能有兩件趁手的兵器了,就是寨子里使大刀的妹娃不多,看樣子還得再做些弩和箭?!?br /> 秀秀回頭笑:“沒得問題,包在我身上?!?br /> 幺孃道:“你們這一講,我想起那個海家的朝天椒好像會用刀。不過這妹娃蠻可憐,聽人講,她明日就要被沉潭處死了?!?br /> 不遠處,田田抹著汗正走來,聽到了幺孃的話,默默停下腳步。
秀秀打抱不平:“朝天椒性情耿直,可惜就是命苦,嫁給了海有力這么個孬種。她走到殺夫這一步也是給逼出來的,要是就這樣死了,真是太不值了?!?br /> 幺孃嘆氣:“有啥子辦法呢,只得認命嘍。”她又去哄茂娃。
田田聽罷,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