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看見了自己，宋傾城淺淺地勾起唇角。
    但也只是一眼，郁庭川就收回視線，繼續(xù)剛才的講話。
    倒是會議室里的其他人，有出于好奇瞥眼往外看的，第一個瞅了，第二個，第三個都跟著悄悄看向落地玻璃外。
    宋傾城沒再久留，轉(zhuǎn)頭看向許東：“許助理，接待室在哪里？”
    許東帶著她去接待室。
    路上，宋傾城又突然問：“郁總今天一直在公司？”
    “對的，這段時間公司在開發(fā)幾個大項目，郁總每天都會過來親自督工。”
    把人領(lǐng)到接待室，許東有工作先離開。
    宋傾城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等，果然，沒過幾分鐘，許東又折返回來，呼吸還有些急，想來是匆匆過來的，對著她歉意一笑：“宋小姐，郁總讓你去辦公室等他。”
    郁庭川的辦公室，跟上回來的時候并沒有兩樣。
    將保溫盒放在沙發(fā)區(qū)茶幾上，宋傾城，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四處，最后腳步停頓在大班桌前，因為看到郁庭川的黑色手機就擱在幾份文件夾旁邊。
    辦公室外面，沒有腳步聲動靜。
    過了大約十幾秒，她繞過真皮班椅，把手機拿起來。
    不是現(xiàn)下流行的蘋果三星，鈦合金的純黑外殼，看上去略顯沉悶，包括三個按鍵的設(shè)計都略古板，握在手里，手感很不錯，從外表看不出是哪個牌子，但隱隱能判斷出，應(yīng)該是一款高端的商務(wù)手機。
    宋傾城按下home鍵，屏幕亮起，是一張系統(tǒng)自帶的屏保。
    帶著試探，她用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沒有密碼解鎖，直接跳轉(zhuǎn)到主界面。
    看著簡單的主界面，宋傾城沒再有下步動作，很快把手機鎖屏放回去。
    稍后，她又踱步至落地窗前。
    不同于在城市之星窗前的遠眺，從恒遠17層望出去，目之所及，盡是城市金融地段的寫字樓跟商貿(mào)大廈。
    她的視線，定格在遠處那幢高聳入云的建筑上。
    ——南城盛茂大廈。
    開工于2005年11月，竣工于2010年6月。
    樓層高度445米，建筑樓層88層。
    開發(fā)商：恒遠投資控股有限公司。
    投資近40個億。
    2012年伊始，盛茂大廈已經(jīng)成為江南省市最為賺錢的商廈。
    宋傾城的腦海里，陸續(xù)跳入這些信息，她注視著盛茂大廈頂端展翅的女神雕像，繼而想起這些年的種種經(jīng)歷，昨晚葛文娟的嗤笑，還歷歷在目，耳邊仿佛回蕩著沈摯那句的‘跟郁庭川？’。
    沒人相信郁庭川會真的娶她，包括沈徹跟陸錫山，都不曾真正看好。
    她的手緩緩握緊冰涼的金屬欄桿。
    似乎人就是這樣——
    在貧窮困頓的時候渴望富有，在接近富有的時候患得患失。
    ……
    臨近十二點半，會議才結(jié)束。
    今天會議，商討的是恒遠跟顧氏兩家合作收購一家科技公司的提案。
    等到其他高管魚貫而出，會議室里只剩下兩個人。
    顧政深還坐在轉(zhuǎn)椅上，交疊的長腿擱著橢圓會議桌邊緣，合攏開會用過的文件隨手扔在桌上，抬頭看向站在窗邊喝咖啡的男人：“風(fēng)研就是個爛攤子，內(nèi)心不少核心技術(shù)人員，可能是聽到了風(fēng)聲，都忙著主動往獵頭公司跟前湊。”
    郁庭川走回桌邊，把瓷杯放到咖啡碟上：“最近銀監(jiān)會什么情況？”
    “還是老樣子，”顧政深嘖了一聲：“小日本那邊不松口，現(xiàn)有技術(shù)不達標，想要進軍國內(nèi)的汽車市場，上頭肯定覺得這個項目風(fēng)險太大。”
    郁庭川說：“讓蒞東再多請他們吃幾頓飯。”
    顧政深點點頭。
    片刻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又開口：“江遲說，你打算讓孩子生下來？”
    郁庭川沒有否認。
    “你如果真想開枝散葉，找個各方面合適的女人結(jié)婚，努力努力，三年就能抱上倆。”顧政深說：“現(xiàn)在認了這個孩子，你到底怎么想的，留著陸家那丫頭？還讓她來公司，你是嫌年會那天的事鬧得不夠大？”
    郁庭川點了根煙：“忙完這陣，先把證領(lǐng)了。”
    見他說的云淡風(fēng)輕，顧政深卻皺起眉頭：“領(lǐng)什么證？”
    郁庭川沒再細說，身體從倚靠的桌子離開，拿起自己那份文件：“會開完還不走，打算留在恒遠吃食堂飯？”
    “嘚，看來又是我多事。”顧政深站起來，卻沒急著走，思忖后又看向多年老友：“我也有些搞不懂，年會上鬧了那么一出，也就你還這么心平氣和，換做我，這事不算完，對付這種自作聰明的，你就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只會讓對方步步就進。像這樣的，也就短期養(yǎng)著玩玩。”
    郁庭川忽地輕輕一笑：“讓你在公司當個老總，也是屈就。”
    “你別以為我在跟你說笑。”顧政深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低聲說：“你這一把年紀了，陸家這個丫頭，擺明是想靠著你上位，你可別說沒看出來。”
    “這件事，我心里有數(shù)。”郁庭川淡淡道。
    ……
    宋傾城在辦公室里等了一個多小時，久久沒等到郁庭川回來，不確定是會還沒開完，還是郁庭川已經(jīng)跟其他高管去吃飯，忘記還有個人在他的辦公室。
    懷孕后，哪怕坐的時間長些，都會感到腰酸背疼。
    將手里的書放到茶幾上，宋傾城也沒穿鞋，光腳踩在沙發(fā)旁的地毯上。
    她深呼吸，捏后頸，然后伸了個懶腰。
    郁庭川剛擰開辦公室的門，先看到有道倩影站在沙發(fā)前，背對著門口這邊，扎著半丸子頭，碎碎的及肩長發(fā)披著，紅色的雪紡無袖束腰裙，那雙伸到半空的手臂，纖細又皙嫩，如最好的白玉，埋在地毯長毛里的腳丫，大拇趾隨著她的動作，俏皮地翹起疊在二趾上。
    察覺到目光，宋傾城轉(zhuǎn)過頭。
    發(fā)現(xiàn)郁庭川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男人的眼神，讓她的臉忽然一燙，立刻放下雙手，結(jié)束伸懶腰的動作。
    “……你回來了？”宋傾城唇邊掛上笑。
    郁庭川關(guān)上門，把文件放回大班桌，看了眼沙發(fā)區(qū)：“沒讓許東給你倒杯水？”
    “不渴，飲水機就在辦公室里，要是想喝我也可以自己倒。”
    說話的功夫，她已經(jīng)走到郁庭川的面前，目之所及，是男人的襯衫跟皮帶，抬頭，閑聊般說起：“我以為你跟顧先生去吃飯了。”
    “他已經(jīng)先回去。”郁庭川看了看腕表時間，問她：“來之前，有沒有吃過午飯？”
    宋傾城說還沒。
    看到郁庭川拿起座機讓秘書訂餐廳，她又開口：“其實我有帶過來。”
    郁庭川停下?lián)芴柕膭幼鳎ь^看到她略帶羞赧的神情，倒有些來了興味，主動問了一句：“午飯？”
    宋傾城拉起他身側(cè)的左手，緩緩握緊，然后走去沙發(fā)區(qū)。
    讓郁庭川坐下，她去打開保溫盒。
    “《老人與海》看完了？”郁庭川已經(jīng)拿起她剛剛打發(fā)時間的那本書。
    聽他這么說，宋傾城立刻想到出租屋那晚。
    郁庭川順著她看到的地方翻了兩頁，宋傾城蹲在茶幾旁，望著他貌似專注的側(cè)臉輪廓，順勢道：“這本《基督山教徒》是在書架上拿的。”
    這句解釋，就像客人在向主人，說明自己有些唐突的行為。
    但看郁庭川的樣子，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宋傾城將保溫盒的四層取下，然后一一擺開，是三個菜加一層白米飯。
    “自己做的？”郁庭川沉穩(wěn)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沒再看書。
    宋傾城的臉稍稍發(fā)熱，懷里抱著保溫盒蓋子，然后看向郁庭川：“我做的飯菜不好吃，這是我在德隆居買的。”
    話落，辦公室的門叩響，然后被推開。
    “郁總，快一點了，要不要幫你訂份飯菜上來？”
    蘇瑩看到宋傾城的那瞬間，話語一頓，臉色也有些好看，轉(zhuǎn)而去瞧郁庭川。
    郁庭川抬頭，只說：“不用，先出去吧。”
    “好。”蘇瑩扯嘴角，轉(zhuǎn)身離開。
    等到辦公室門重新合上，宋傾城重新用筷子分米飯，就像不經(jīng)意的道：“你秘書真貼心。”
    話剛說完，整個人被拉起來。
    坐到郁庭川腿上時，宋傾城身形稍有僵硬，男人的大腿肌肉結(jié)實，哪怕隔著西褲，也有熱源傳來，這樣主動的親密，除了那一晚，讓她聯(lián)想到昨天在車上……
    這人，明明以前對自己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現(xiàn)在這樣的轉(zhuǎn)變，倒是讓她無所適從。
    “吃醋了？”郁庭川摟著女孩的腰把人扶穩(wěn)。
    宋傾城拿著筷子的手指蜷緊，嘴上卻輕聲咕噥：“能接老板電話的秘書，我也想當。”
    “剛才在開會，沒帶手機。”
    她不過隨口一暗示，他就全明白了。
    這一刻，宋傾城又覺得郁庭川城府深沉。
    心神恍惚間，她說：“我可以來你公司做事么？”
    “不上學(xué)了？”郁庭川問。
    問話間，已經(jīng)將她一只手握在掌心，女孩的手指纖細似無骨，男人略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細細的關(guān)節(jié)。
    宋傾城沒抽回手，只說：“懷孕了肯定沒法讀書，我想著，先找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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