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我習慣自己一個人解決問題,然后一切變得零亂,層疊,無法透徹,我習慣看著別人忙碌,自己站在在一邊不知所措,我習慣逃避,但是怎么樣都必須面對現實。
一個人總是連帶一系列的問題,我是這樣,戚佳也是如此。
跑遍了整個校區也沒有找到戚佳,教堂的鐘聲蕩過層層的樹蔭飄渺著環繞在耳邊,我踩碎了柏油路上梧桐樹整片整片的碎影后終于累得躺在一片蔥翠的草地里,滿眼的翠綠和著初秋空氣里特有的微甜彌漫了整個世界,我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當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時,已是半黑的天色,路上熙熙攘攘都是放學回宿舍的學生,路燈開始次第地明亮起來,有些晃眼的刺痛。
我托著書包在街道上懶散地踱著,頭又開始昏昏的發脹,貧血的毛病又開始犯了,不自覺地順勢蹲下,抱緊膝蓋。
整個夏天我都在重復這個動作。
我起身,匆忙中和迎面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沉著頭,張了張口,正準備道歉,卻聽見了杜城軒略微沙啞的聲音,“余可婭同學,你是不是還欠我什么東西啊?”他站在我面前俯下身子,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壞笑。我下意識地退后了幾步,“什么……”我拽緊了手里的書包,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副班長,“……欠你的?”
“我的意思是你把我的寶貝給碰壞了。”他偏了脖子,然后清了清嗓子,“我那輛自行車。”
不就是自行車,還說是什么寶貝?什么意思啊,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
我顧自嘀咕著,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什么寶貝,什么自行車……我欠?
杜城軒無奈地搖頭,然后長舒了口氣,“我們可愛的余可婭同學,你沒看見我那寶貝現在的樣子嗎?”他側著臉示意我看往左邊,那是輛一看就知道歷經風雨,飽經風霜的老式自行車,在路燈昏黃的燈光里更顯得老舊。
“嗯……”我還是一臉迷霧地看著他。
“也就是說,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拜你所賜。”
“我?……”簡直是莫名其妙。難道是……
“是的,還記得開學報名那天?你仰著頭自顧自地走在馬路中間,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杜城軒拍著自己的腦袋,“我正好騎著我的寶貝路過,就那樣,因為要躲著不撞到你我硬是乞啦吧唧地貼墻上去了,還差點翻到學校墻外邊面去。”他說這話時一臉的無辜加無奈。
真的還有這號人物,自己在學校里騎那么快,差點把人撞了還毫無歉意地笑著跑開了,現在竟還向受害者要求起賠償。
“簡直是卑鄙”我憤憤地在低聲說。
“什么?”
“無聊!”那樣無聊的家伙,我懶得和他說什么。我撂下這句話就轉身拖著書包要走,卻被他拉住了書包的帶子。我拼命地拽著書包往前沖,杜城軒卻死死地拉著。他轉過反方向檔在我面前,一臉卑鄙的笑著,他一米八多的個子整整擋住了路燈的光亮,我沉著頭不理會他,轉身拽著書包一個勁地往前鉆。然后聽見布匹被撕破的聲音,世界歸于寧靜,一根一根斷開的金黃色絲線暴露在燈光下,像是那些斷了就再也連不起的歲月,一逝就再也難見的光陰。
那是可妍為我修補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書包,她用細黃的絲線在破洞的地方秀下來兩朵盛放的野菊,那樣燦爛的顏色。可妍說我們就像那兩朵漂亮的野菊,會永遠在一起,然后盛放。
我怔在原地,看著那兩朵被撕裂的野菊,一瞬淚水泛濫開來。
“干什么……明明是你差點把我撞倒……你怎么可以……”我蹲在地上把書包拽在懷里有些聲嘶力竭地沖杜城軒吼著,淚流不住,最后只有很低沉的聲音,“這樣做。”感覺到翻天覆地的眩暈。
杜城軒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我面前驚訝地看著我,“我……賠你。”
我瞪著他甩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不用!”我用手撐著地面想站起身來,卻感到世界開始昏天黑地的旋轉。
然后隱約聽見杜城軒叫我的名字,再然后睜開眼就看見了戚佳微笑著的臉,還有那雙和可妍很像的眼睛,她們就那樣自若地看著我,里面映出一張憔悴的臉。
“是杜城軒把你送回來的,他說你這是貧血,還特意為你買了一些補血的東西。”戚佳搖著手里的盒子沖著我奇怪地笑。
我有些茫然的看著戚佳,“杜城軒?……補血?”還沒等戚佳說話,我拉緊了她的手,“那我的書包呢?”
見戚佳一臉狐疑地看著我就知道我的書包不見了,那兩朵野菊也就跟著找不回了。也許吧,要走的遲早都會離開,不管我們再怎么不舍。就像可妍,就那樣走失在我的旅途里,在還沒來得及說一聲再見的時候,就像這兩朵被撕裂的野菊,還是要被分開。
該死的杜城軒,怎么會遇上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白癡。
“怎么了?是不是覺得要謝謝他啊,人家可是一路把你背回來的,那個汗流地……嘖嘖……放下你就一口氣喝了3杯水。”戚佳遞給我一瓶口服液,我接過手里,差點沒被氣暈——太太口服液!?
“怎么是這個?”我顯然不能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的杜城軒為我特意買的什么太太口服液,“有沒有搞錯?”
“怎么了,要補血的話是應給喝這個的啊。”戚佳坐在我床邊笑得更奇怪。
“不是啊,為什么是這個牌子?”我紅著臉不好氣得數落著,“沒必要他為我買這個,真是個無聊的家伙!”
“呵呵……太太咧,廣告打得多好啊!”戚佳咧著嘴笑出聲來,“我不會誤會的。”戚佳撫著我的頭,“別人我就說不定了,畢竟晚上一個男生背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女生進女生宿舍。”
分明是在拿我和那個白癡開玩笑,我也懶得在說起杜城軒,要不還不知道戚佳會怎么拿我開刷。“你面試完去哪里了?”我故意轉移話題,“我到處都沒找到你 。”
“哦……沒去哪,就在學校里轉轉。”戚佳側過臉去沒看我,聲音冷下來,有些吞吞吐吐的,“后來……后來去圖書館看了看。”臉上的笑意也蒙上了一層灰色。
“哦……我也去了圖書館,可沒看到你。”我自顧的說。
“你喝完就早睡吧,那個口服液是我買的,放心好了,不是杜城軒。”戚佳把口服液塞在我手里,擠出一個微笑,走進來陽臺,她的長發在深色的天幕下飄逸,糾結,旋轉。
明朗的月光穿透大片大片的樹葉照射進來。在她身上泛起淡淡清輝影子被路燈拉得幽長,此刻,我知道,她是比煙花還寂寞的女子。
不知道為什么,在我眼里的戚佳總是這樣一個讓人心痛著的孩子,似乎是刻意把自己束縛在一張看不見的蠶繭里,容不得別人隨意觸及。或許那是她的傷疤,一個難以啟齒卻一直沒能愈合的傷疤,于是在旁觀人的有意無意里潺潺地流血,那些溫熱微咸的液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