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杜城軒是個方向感很糟糕的孩子,他要是追著我跑出來的話,一定也正像我一樣在這個城市繁華的霓虹里顛沛流離,也許他會很著急地問每一個走過他身邊的人,不是問升藍該怎么回去,而是傻傻地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叫余可婭的女孩,或許他還能更理智點,問他們又沒有看到一個穿著卡其布長褲,披著齊腰長發哭紅了眼睛的瘦弱女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杜城軒現在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和我想像地一樣也迷了路還在找尋我。</br>
看著公路旁的站臺我摸索著口袋里僅存的五毛錢,然后就著魔似的笑起來,十五站的路程回升藍,五毛錢還是留著個棒棒糖好了,或許這樣咬著甜甜酸酸地糖就會不覺得累地走過這十五站。呵呵……我對自己笑,表示對這個辦法的同意。</br>
我開始一個人咬著真知棒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游蕩,我看著站牌,這一站該左拐。我踩著人行道上白色的地磚走,身邊的梧桐孤獨地在風中搖晃,身后是長長的寂寞人行道。嘴里的糖很甜,甜膩到憂傷,現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甜到憂傷,就像我一樣,嘴里是滿口的甜,心里卻是無邊無際的空洞和落寞……</br>
我躲避著路燈微弱的燈光,**漫長的夜色里,難過的時候就喜歡這樣黑暗安靜的地方,就好像這樣的黑暗能吞噬掉我的不安和愧疚。</br>
我開始有些后悔和杜城軒說得那些話,我流著眼淚地汲取糖的甜味。畢竟只是我的一面之詞,又怎么能夠說明端木就是那個可惡的角色,畢竟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可是為什么當我跑開的時候杜城軒沒有追上我,沒有拉住我告訴我他相信我,為什么讓我一個人就這樣跑到一個連自己都不認的路地方?杜城軒!你是個大混蛋!不是說要為上帝好好看管我,保護我的嗎?</br>
我轉身,幽長黑寂的人行道,昏黃的微弱燈光,我多么希望看到那個傻傻地說要永遠照顧我的人,看到他就站在離我不遠的陰影里,看到他一聲不響,沉默地自那片灰色里走來。 帶著些許的疲倦卻仍舊溫暖的微笑的向我伸出雙手,告訴我他想念我了……</br>
而我看到的確只是滿目的凄涼,耳邊都是急促的風聲,還有枯葉飄落地嘆息聲,它們在黑暗里飄搖,打著卷的散落,鋪成一地的感傷。</br>
恍惚之間,城市的另一邊,我看到了恍若隔世的光亮,萬千燈火,刺痛胃酸的眼睛,那些明媚的光亮有萬劫不復的蒼涼。</br>
我依舊踩著那些人行道上白色的地磚走,淡漠掉身邊所有的一切。我瞇縫著眼睛,嘴唇粘上一絲涼意,是下雨了,我輕聲微嘆,我不討厭下雨。嘴里的糖融化得很快,我想我是不能趕在甜味消失前回到升藍了……</br>
“好甜啊!”我近乎自言自語,心里潮濕成海……</br>
雨越下越大,朦朧了這個世界,我瞇著眼睛仰起頭,迎接圣潔的洗禮。雨水吧啦地滴落在我的臉頰,有些清冷卻溫柔地感覺。</br>
睜開眼睛,熟悉的一片墨綠,遮擋了雨水。墨色純凈的碎發,寬邊的深色眼鏡,有高聳的鼻梁,深凹的眼睛與一張微抿著微笑的嘴,一雙漂亮且純凈的眼睛里爬滿莫名的愁惘。</br>
我看著他,不是杜城軒……</br>
顧冉晨,一直一成不變的顧冉晨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面前,帶著他特有的微抿起的嘴角看著我,唯一不同的是手里輕捏著一朵白色玫瑰,耀眼卻不張揚的白,純凈的徹頭徹尾。</br>
他并沒有像我想像地問我為什么會一個人在這里,只是淡漠地看著我不說話。今天的顧冉晨似乎有些許的不同,不是看得出的,只是感覺。</br>
“我……只是出來走走。”我撒謊的本領似乎并不高明,剛說出口我就開始后悔,哪里會有人晚上一個人哭紅了眼睛地在大街上淋雨的,根本就是借口。</br>
“你先陪我去個地方,然后我們一起回學校。”顧冉晨似乎并沒又在意我說什么,只是悠悠地說。</br>
我跟著顧冉晨走,躲在他的墨綠色大傘底下。我不知道顧冉晨是要去哪里,但我要是想回學校的話似乎也只能這樣了。</br>
不知道走了多遠,眼前出現了圣瑪利亞教堂,教堂的尖頂上極致白鴿撲啦著越過電線,消失在漫天的雨絲里。</br>
教堂里沒有什么人,高大的神像掛在對面的白墻上,鏤空的天頂,到處都是巴洛克風格的雕飾。教堂里很安靜,只有以為打掃衛生的老奶奶,看到我們放下手里的活很熱心地向我們走來,“孩子,你又來了,愿主保佑你,阿門!”老人很是安詳,看得出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br>
“嗯,時奶奶,愿主保佑您。”顧冉晨禮貌地回敬老人,“阿門。”</br>
“阿門”我也跟著說。</br>
老人很是驚訝地望著我,微微地蹙眉。我慌張地上下檢查了自己一遍,臉上沒什么,一衣服也還干凈啊!再抬頭時老人慈祥的看著著我。</br>
然后老人就帶著我們走進了教堂的后院,那是一片墓地,有安詳得墓碑和漂亮的綠色藤蔓,奇怪的是我并沒有對這些已故的亡靈產生什么恐懼,相反卻能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寧與沉靜。</br>
然后顧冉晨在一塊墓碑錢停下來,黑暗里很難看清楚墓碑上刻的文字,我只是看到一個杜字,奇怪的這個墓碑比一般的要大,倒像是兩塊和在一起的。</br>
顧冉晨把手里純白的玫瑰花輕輕地放在墓碑下方,然后沉默著閉上了雙眼,他微翹的睫毛淹沒掉眼角的神色,總是陰郁的神色吧,雖然我看不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愁緒。</br>
送完花,老人又帶我們回到大堂,顧冉晨說要幫老人家打掃教堂,我們把一切整理好,跟老人家道別。</br>
“以后要是都能一起來就好了。“老人微笑著遞給我們雨傘。</br>
“啊,有時間我們一定會來的。”看著顧冉晨猶豫著不知道說什么,我搶先說道。我知道顧冉晨是在顧忌我和杜城軒的關系,也不能總說要和自己好朋友的女友來教堂啊。</br>
“嗯,好。”老人家笑得很開心,我慶幸自己回答得著干脆。</br>
“謝謝。”顧冉晨撐著傘,沒有看我,“時奶奶很久都沒有想幾天這樣高興了,自從……”顧冉晨說話說一半就打住了。然后又是長時間的沉默。</br>
我不知道顧冉晨沒有說完的話是什么,但明顯看得出他此時的落寞和憂傷。于是我也不再說話,就這樣兩個人一起走,聽著稀疏的雨聲。</br>
或許,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覺得我們似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樣的傷感,一樣的落寞。</br>
兩個人,一種孤獨。</br>
突然想到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br>
誰,生命的本質是流離。</br>
誰,又會記得安生不語。</br>
誰,會幫我記住那過去。</br>
或許顧冉晨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這樣一個安生不語的孩子。</br>
那杜城軒又是怎樣的孩子?(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