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還有一人,卻是烏三爺,他手持樸刀站在戰圈之外,眼看四名弟子就要敗了,當即挺起樸刀,攻向黑衣人后背。</br> 那黑衣人發出一陣怪笑,也不轉身,仿佛背后生眼睛一般向后踢出一腳,就把烏三爺的樸刀踏在了地上。</br> 這一腳出腳方位極其古怪,李非雖然剛與黃裳這一等一的大高手論完武,見識大漲,卻也看不出這一腳的來歷,只覺詭異邪氣,不似中土武學。</br> 莫非這刺客是僚人?</br> 這念頭剛剛轉過,只聽“啪啪啪啪”幾聲響過,黑衣人一招之間接連把四名弟子打倒在地,跟著向后翻身躍起,在空中倒翻兩個跟頭,人已來到烏三爺上方。</br> 李非直覺不妙,腳下加快了速度,同時心念一動,虎雕立即從屋頂俯沖而下。</br> 黑衣人身在半空,兩手抓住腳踝,竟以繃緊的膝蓋直往烏三爺頭頂壓去。</br> 烏三爺更是不曾見過如此怪異招數,只覺勁風臨頂,壓得自己呼吸不暢,連忙后退一步,躲過這泰山壓頂般的一擊。</br> 黑衣人膝錘落空,繼續下落間突然又松開雙手,一對拳頭直擊烏三爺兩側太陽穴,雙腳同時向前彈出,踢向烏三爺胸口。</br> 這一下他雙手雙腳同時往前攻擊,整個身體在半空折成了一個不合常理的姿態,怪異無比卻自有其精妙之處。</br> 烏三爺出于保護頭臉的本能,自然而然抬起雙臂,奮力擋在兩邊太陽穴外側。</br> 只聽“喀喀”兩聲,兩只小臂已被黑衣人雙拳震斷。</br> 烏三爺頓時心中一涼,此人如此力道,自己胸口毫無防備的被他踢上兩腳,只怕必死無疑了。</br> 哪知黑衣人雙腳踢到半途卻微微一頓,改為單腳踹在他胸口,跟著身子借力彈出,口中呼喝著向后方攻出了兩拳,顯然是有人從背后偷襲了他。</br> 烏三爺被踹倒在地,雖然胸口劇痛呼吸困難,卻知道自己已撿回一命,黑衣人剛才為了自保,已收回了大半力道。</br> 他趕緊抬頭望去,想看看是誰用這圍魏救趙之策,救了自己一命。</br> 一看之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br> 淡淡的月光下,只見黑衣人正跟一只脅生雙翼的老虎斗在一起,這老虎的后肢,竟然還是一對十分粗壯的鷹爪!</br> 妖……妖怪?</br> 烏三爺張大了嘴巴,一時間竟忘記了胸口的劇痛。</br> 黑衣人口中怪叫連連,在那怪物的纏斗下已用出了渾身本事,身法詭異之極,四肢仿佛可以隨意扭曲一般,一拳一腳都給人出其不意的感覺。</br> 烏三爺心想原來這廝剛才是在戲耍我們,若是早用出全力,只怕我們幾個的尸身早都涼透了。</br> 然而無論黑衣人的招數如何詭異,在那只“飛虎”面前,好像都沒什么效果。</br> 那怪物仿佛銅筋鐵骨,即使中了黑衣人的拳腳也全不在意,渾身利器而且動作迅捷,利爪、翅翼、尾巴都能時不時的用出殺招,逼得黑衣人手忙腳亂。</br> 不一會,只聽“嗤”的一聲,黑衣人右臂已吃了怪物一爪,衣衫破碎,鮮血淋漓而下。</br> 這還是他見機快,躲的及時,不然只怕整條手臂都要沒了。</br> 黑衣人飛退三步,嘴里嘟嘟囔囔的罵了一句,跟著翻出院墻,消失不見。</br> 他頭上罩了黑布,吐音不清,烏三爺只隱約聽出他像是罵了句“該死的畜生”,腔調還有些怪異。</br> 此時又見那怪物轉過身,虎頭虎腦的看了自己一眼,雙翅一展,飛出墻外,追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去了。</br> 烏三爺被那一眼看得心里有點發毛,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只覺仿佛做了場夢似的,至今難以相信剛才的所見所聞。</br> 可眼前的場景又迅速把他帶回現實,他艱難起身,過去察看幾個弟子的傷勢。</br> 早先倒下的三個已經斃命,后面倒下的四個卻只是昏了過去,估計是那黑衣人一招制敵,沒來得及下死手。</br> 烏三爺心中悲憤不已,無奈雙臂已不能動彈,只好來到那四人之一身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頂門。</br> 那弟子悠悠醒來,睜眼看到烏三爺,連忙爬起來問道:“三爺,您老沒事吧?”</br> “我沒事。”烏三爺長嘆一聲:“你先把他們三個弄醒吧。”</br> 那弟子依次把余下三人弄醒,四人又一起收拾另外三人的尸身。</br> 烏三爺坐在檐下的一張矮凳上,一言不發。</br> 片刻后,一群人從門外進來,卻是烏洪領著幾個塢幫弟子談判回來了。</br> “出什么事了?”</br> 烏洪驚問一聲,跟著快步奔到屋檐下,蹲在烏三爺身前:“爹,您、您沒事吧?”</br> 烏三爺道:“胳膊折了,沒大礙。”</br> “是誰干的?”烏洪一邊幫父親接上斷骨,一邊問道。</br> “不知道。”烏三爺搖了搖頭。</br> “馬尾棒的賊子竟敢趁我們談判的時候過來偷襲!”烏洪咬牙切齒的說道。</br> “對方只有一人,武功極高,馬尾棒的人應該沒這么高的武功。”烏三爺沉吟道:“除非……他們從別處另請了高手過來。”</br> 他回想剛才惡斗的情形,一時間真的難以判斷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br> 烏洪恨恨說道:“定是馬寧兒這個無恥小人!我這就帶人去把他碎尸萬段!”</br> 剛要起身,只聽門外一人朗聲問道:“烏三爺還無恙吧?”</br> 烏洪父子對望一眼,均感詫異,他們都聽出了這是青松觀無根觀主的聲音,只是不知他為何會在此時出現。</br> “道長請進,老朽沒什么大礙。”</br> 烏三爺由兒子攙扶著起身,父子二人迎了出去。</br> 李非邁進院內,來到烏三爺身前,拱手道:“天幸烏三爺沒有大礙,貧道深感欣慰。”</br> 烏三爺問道:“道長,你……你如何知道老朽這邊出事了?”</br> 李非捻須笑道:“貧道是從自己豢養的一只小獸那里得知的。”</br> “小獸?”烏三爺一愣,隨即大驚問道:“那只怪物,是、是道長你養的?”</br> “什么怪物?”</br> 烏洪一臉疑惑的看向父親,可是烏三爺只是盯著李非,根本沒搭理他。</br> 李非點頭道:“不錯,那是貧道偶然在深山老林中馴服的一只坐騎。”</br> “啊!”</br> 烏三爺深吸一口氣,臉上神色變幻,由驚詫、恐懼、疑惑慢慢平靜,最后變成一臉感激之色,向李非躬身道:“原來道長是有大神通之人,剛才還救了老朽一命,大恩大德,烏三銘記于心!”</br> 李非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烏三爺不必放在心上。”</br> 烏洪已經完全懵了,一時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呆呆的看著二人。</br> 烏三爺沉吟片刻,終于還是問道:“敢問道長,你……你的坐騎為何會出現在敝幫院內呢?”</br> 李非哈哈一笑,道:“烏三爺萬勿多心,今天貧道和師兄在回去路上,看到有個僚人在這一帶探查,行蹤鬼祟,擔心他會對貴幫不利,便偷偷把坐騎放出,讓它守在附近,沒想到還真的不幸被我猜中了。”</br> “僚人?”烏洪連問道:“道長的意思,行兇的賊子,是僚幫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