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山路上埋伏了半個多時辰,始終未見敵人蹤跡,不禁疑惑起來。</br> 以對方戰船的速度,他們早該登島了才對。</br> 李非擔心商船安危,起身道:“諸位藏仔細了,貧道下去看看?!?lt;/br> 維里倫勸道:“道長不妨多等片刻,免得打草驚蛇。”</br> 李非笑道:“維兄不必擔心,若是敵人過強,貧道一定把他們引到這埋伏之地來?!闭f完往山下走去。</br> “道長多加小心!”林清在他經過時囑咐了一句。</br> 李非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輕掃了維里倫一眼,低聲道:“你也多加小心?!?lt;/br> 林清瞬間明白李非是讓他提防著維里倫,鄭重點頭道:“小的明白?!?lt;/br> 吸收了那寶樹門弟子的內力后,林清的功力其實早已超過王順等人,比起維里倫來,只怕也要強上一籌,只是欠缺臨敵經驗而已。</br> 李非一路來到那個小海灣,發現商船安然無恙的停在那里,六艘三佛齊戰船卻并未靠岸,而是遠遠的停在了海面上,對海灣形成包圍之勢。</br> 敵人明明早來了,卻沒有進攻,不知在搞什么鬼。</br> 李非跳上船頭,遠遠望去,只見中間最大的那條戰船甲板上聚集了一群人,正在討論著什么。</br> 船邊還靠著幾條舢板,看這情形,應該是各船的頭領人物都乘舢板聚到了大船上,商議對策。</br> 人群中有兩人身穿惹眼的白袍,一下就暴露出他們寶樹門弟子的身份,其余幾個僚人都是三佛齊軍士的打扮。</br> 李非功聚雙耳,凝神靜聽,一些斷斷續續的末羅游話隨海風傳來,以他的末羅游語水平,只能聽個三四成:</br> “那人太強”</br> “再強也只是一人”</br> “不能強攻”</br> “膽小鬼!”</br> “必須到海上用火”</br> ……</br> 聽了一會,李非終于明白這幫人為何遲遲沒有攻上島來了,估計是一些軍士跟寶樹門弟子起了爭執,寶樹門在吉達爾見識過他出手,知道在陸地上不好對付,因此堅持不上島,而另一伙軍士卻不清楚他的底細,一心想攻進島上。</br> 李非心道:如此看來,這伙人實際上是兩方人馬啊。</br> 他抬眼凝望,發現兩名寶樹門弟子跟一名軍士靠的較近,似乎是一伙,再細看那軍士模樣,終于認出正是當日在吉達爾港外遇到的那個阿鎮官兵頭領。</br> 原來他們竟然湊到一塊,一路追了下來。</br> 剩下的那伙軍士人數比他們多,細看之下,大多衣甲上沾著血污,倒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大戰。</br> 李非猜測,這一伙多半是為了追殺維里倫他們而來,兩路人馬只是碰巧湊到了一起。</br> 此時,對面終于有人發現了他,指著這邊大聲呼叫起來。</br> 兩名寶樹門弟子和阿鎮頭領臉色大變,立即從大船跳下,落到船邊一條小舢板上,向著外圍一條戰船劃去,那戰船上是一群士兵和白袍弟子,有二十人左右,也跟著忙亂起來,有的升帆,有的起錨,看模樣竟似要準備逃跑。</br> 李非沒想到他們如此懼怕自己,心里暗覺好笑,他沒有猶豫,當即召出虎雕,騎了上去。</br> 這次若讓他們逃了,下次就未必有如此良機了!</br> 雙方相距足有三十多丈,他輕功再強也不可能飛渡過去,只能靠虎雕相助了。</br> 虎雕一躍飛起,振翅兩下,便已到了對面大船上方。</br> 一群人何曾見過這等異獸?一個個看得癡呆了,就連跳船逃跑的那三人也不由自主的停下劃槳動作,定格一般傻傻望著天上的一人一獸。</br> 舢板上一個白袍男子最先反應過來,連忙大喊道:“快放箭!”接著奮力劃動舢板,向外逃去。</br> 李非雖沒太聽明白他喊的什么,卻發覺他這一聲竟以內力發出,有震懾心神之效,功力似乎還在上次捉住的那個寶樹門師兄之上,估計這人多半就是吉達爾寶樹門的另一位大師兄了。</br> 有士兵被這一聲驚醒,當即彎弓搭箭,朝天上射去。</br> 虎雕雙翅一扇,射來的箭矢紛紛斷折墜落,沒能傷它分毫。</br> 李非從虎雕背上躍下,落到逃走的舢板上,兩掌拍出,封住了那阿鎮頭領和一個白袍人的要穴,跟著一拳往那大師兄攻去。</br> 那人揮起船槳擋了他一招,李非跟上一指,同樣封住了他的穴道。</br> 虎雕也撲到了大船上,在那些持弓箭的士兵間沖殺,沒人能擋得住它一翅一爪,片刻間傷了五人,還有三人被掃落大海。</br> 眾士兵本來已為它的異獸模樣所懾,斗志潰散,又見到它如此兇猛無匹,意志頓時瀕臨崩潰,連反抗的念頭也要消散了。</br> 李非見其余五艘船中,有四艘因為頭領不在群龍無首,已徹底亂了陣腳,士兵們奔走喊叫,不知該是戰是逃。</br> 最外圍那艘載著寶樹門弟子和阿鎮官兵的船卻已經升帆起錨,正準備逃走。</br> 李非腦海里一聲令下,虎雕立時飛了過來,他縱身躍上雕背,虎雕雙翅連振,追了上去。</br> 一人一雕撲到甲板上,不一會便把一船二十多人全部擊倒,其余船上的士兵見了如此情景,連逃走的心也徹底死了。</br> 李非騎著虎雕,飛回中間大船,懸停在船頭之上,居高臨下,倒有幾分神仙模樣。</br> 突然,甲板上眾人紛紛跪下,個個合十下拜,嘴里喊道:“阿羅漢!阿羅漢!”</br> 船外也傳來“阿羅漢”之聲,放眼一看,其余四艘戰船上的士兵也都跪到了甲板上,朝他禮拜。</br> 一時間,“阿羅漢”之聲響徹海灣。</br> 李非聽了一會,也聽明白了“羅漢”兩音,心想莫非因為虎雕的緣故,這些人把他當成了降龍伏虎的羅漢?</br> 嗯,此事大有可能,畢竟三佛齊國信奉的可是大乘佛教。</br> 這么簡單就把這群人收服,倒免去了一番功夫,宗教信仰果然有點用……說起來,老子當年還真的打過老虎呢!</br> 李非低頭看著甲板上眾人,問道:“你們,有沒有會說漢語的?”</br> 這一句聲音雖不算響亮,卻是以內力送出,瞬間便把一片“阿羅漢”之聲壓了下去。</br> 一個披了紅披風的軍士站了起來,越眾而出,來到虎雕前面彎腰行禮,十分恭敬。</br> “回大人,在下懂得漢語?!?lt;/br> 腔調竟然還算標準,比起維里倫的漢語還要強上一些。</br> 看來此人在三佛齊應該有些地位。</br> 李非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職位?”</br> 那人答道:“在下名叫巴羅,是三佛齊國巴粼城的水師右統領?!?lt;/br> 李非不了解三佛齊的官職體系,自然也不清楚這右統領是個什么官,指了指周圍船只,問道:“這些士兵,都歸你管嗎?你們有多少人?”</br> 巴羅答道:“五艘戰船總共一百六十一人,都是我麾下?!?lt;/br> “很好!巴羅,你可愿臣服于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