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伍丁想都沒想,脫口答道:“阇婆這些年征戰(zhàn)不斷,最缺的自然是糧食了。”</br> “糧食在哪都缺,又豈止阇婆一國?”老胡笑了笑道:“即便富足如大宋,也極少對外賣糧,各國都把自家糧食看的嚴嚴的,生怕自己不夠吃,南洋諸國中,只有占城的稻米可以一年兩熟乃至三熟,有盈余外銷,可惜距此地過遠,運輸不易,大半都被三佛齊國買去了。”</br> 伍丁嘆道:“其實爪哇島上山間盆地眾多,大都土地肥沃,適于耕種,可惜整座島被三佛齊統(tǒng)治百余年,三佛齊以貿(mào)易立國,把人口多聚集在沿海港口,這一傳統(tǒng)至今未有改變,后來島上又分裂成東西阇婆,連年征戰(zhàn),以致大量肥沃土地無人耕種,想來實在可惜!若是我們學習漢人那樣,以耕種為本,生產(chǎn)為先,二十年之內(nèi),阇婆必將煥然一新!”</br> “伍丁,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開始憂國憂民了!”李非笑道:“不過,你的見解也頗有道理。”</br> 伍丁正色道:“漢人先賢不是說讀書人該以天下為己任嗎?大宋范文正公有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伍丁不才,在母親教導下也讀過一些圣賢之書,雖難以天下為己任,但身在阇婆,自當把阇婆的前途命運放在心上!”</br> 他一臉正氣,雙眼中閃動著赤誠的光芒,顯然句句發(fā)自肺腑。</br> 李非心道,這小伙受漢文化影響極深啊!</br> 想想也很正常,在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中原王朝一直站在巔峰,即便如今的大宋在本土大陸四處受氣,但架不住人家有錢啊!富甲天下!隨便來趟船隊,就能從這些海外小國中刮走一層銀子,文化影響力絕對沒得說。</br> 李非笑道:“既然你對阇婆之事如此上心,貧道還真有件事想麻煩你。”</br> 伍丁連忙道:“請道長明示。”</br> 李非道:“貧道想請你幫忙打聽一下黑珍珠的消息。”</br> “黑珍珠?”伍丁疑惑道。</br> 李非見他神情,知道他也從未聽過黑珍珠,不由微微失望,道:“那是一種罕見的黑色珍珠,貧道聽說阇婆曾有人提起過黑色南洋珠,你沒聽過嗎?”</br> 伍丁皺眉想了半晌,最后搖頭道:“沒有,我在順達活了二十年,從未聽人提過,莫非是在東阇婆?”</br> 李非不由看向林清,后者微微搖頭道:“小的當時年紀尚幼,只記得家父說是在阇婆聽人提過,至于是東阇婆還是西阇婆,卻是毫無頭緒了。”</br> 伍丁道:“順達港往來船只眾多,在下這就回去安排巡邏軍士一起打聽,一有消息必定盡快告知道長。”</br> 說完,便轉(zhuǎn)身去了。</br> 李非望著他的背影笑道:“不愧是維里倫帶出來的兵,一樣的雷厲風行。”又問老胡道:“胡伯,咱們存放糧食的倉庫大不大?”</br> 老胡道:“不大,糧食不是我們的主營貨物。”</br> 李非問道:“糧食不好賣么?”</br> “好賣!”老胡道:“所謂民以食為天,活命的東西豈有不好賣之理?只是一來運輸不易,二來各國糧食大都自產(chǎn)自銷,我們只能偶爾賣些占城稻米,因為路途遙遠,海運困難,庫里時時空倉,根本用不了多大地方。”</br> 李非道:“胡伯,我要你準備一間大的儲糧倉庫,既然阇婆這么缺糧,咱們不妨多賣些給他。”</br> 胡伯一臉疑惑,轉(zhuǎn)頭看了看林清,見對方微笑點頭后,問道:“不知道長需要多大的倉庫?”</br> 李非笑道:“越大越好。”</br> “老奴這就去安排。”</br> 老胡轉(zhuǎn)身去了,林清則說要去盯著陳玄之,遲早要從他口中問出話來。</br> 李非閑來無事,便獨自去了海邊,找個無人處把鯊雕召喚回來,跟它在淺海區(qū)玩鬧了半天。</br> 第二天一早,老胡前來稟報,糧倉已準備好了。</br> 李非讓他帶路,二人來到一間寬敞的大屋,里面放了八只十分高大的竹簍。</br> 南洋諸國限于自身技藝,燒制不出大宋那種大水缸,而當?shù)貧夂蜓谉釢駶櫍话憔蛯⑦@種編織細密的竹簍放在通風之處,儲存糧食。</br> 李非裝模作樣的做起法來,不一會把八只大竹簍全部裝滿了糧食,總共稻米小麥各一萬斤。</br> 老胡在一邊看得癡呆了,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br> 李非笑道:“胡伯,這倉庫小了點,才存兩萬斤糧食,下次再找間更大的。”</br> 老胡如夢初醒般渾身一顫,猛地跪到李非腳邊,拜道:“老奴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道長是活神仙!老奴之前瞎了眼,真是罪過!”</br> “起來,我不是什么活神仙。”</br> 李非把他攙起,左右看了他幾眼,哈哈笑道:“胡伯現(xiàn)在對貧道才是真的恭敬,之前都是假的,只怕你還曾懷疑過,這是哪里冒出個道士,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家少主拐走了。”</br> 老胡老臉一紅,惶恐道:“道長真是神人!以前老奴是曾多心過。”</br> 李非笑道:“無妨,我知道你是一心護主,這就夠了。”</br> 老胡道:“現(xiàn)在老奴明白了,以后一定盡心為道長做事,為道長出力也就是為少主出力!”</br> 離開倉庫后,李非又去看陳玄之,見他神情更加呆滯,眼神有了開始渙散的跡象,看那模樣,也許真能如他所料,意志逐漸崩潰。</br> 眼下這情形,別無他法,只能等著了,順便看看伍丁能否打探到黑珍珠的消息。</br> 就這樣,又過了三天。</br> 期間林清一直守著陳玄之,不時給他喂食喂水,保住他一條性命。</br> 這天一早,伍丁像往常一樣前來稟報,并未打探到黑珍珠的消息。</br> 李非尋思,這么多天了,以伍丁派出的兵力,早就把順達城問遍了,而此地又是西阇婆的都城,如果這里都沒有絲毫消息,也許真該去東阇婆看看了,大不了把陳玄之帶在船上,繼續(xù)拷問就是。</br> 正猶豫之際,林清從外面沖了進來,臉上又是激動又是憂急,表情簡直要被情緒折磨的無所適從了。</br> “道長!道長!陳玄之那廝……那廝剛才糊里糊涂的說話了!”林清喘息道:“他說……他說當年找的海盜,正是毗舍耶人!”</br> “毗舍耶人?”李非一驚站起:“他有沒有說海盜巢穴在哪?”</br> “沒有啊!”林清快要哭出來了:“我一直問,那廝只是搖頭,只怕……只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道長,這可如何是好?”</br> 只聽伍丁說道:“林兄弟莫急,我知道毗舍耶人在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