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維里倫與伍丁已帶軍出征，李非微微一驚，轉頭問林海道：“林兄，東西阇婆開戰，對我們前去尋找黑珍珠可有影響？”</br> 林海笑道：“主公放心，黑珍珠的消息是我從滿都拉人那里聽到的，我們此次要去的其實是滿都拉島，不過中間需要先到東阇婆的重迦羅港一趟才行，東西阇婆開戰，料來不會妨礙到我們。”</br> “滿都拉……重迦羅……”李非問道：“我出海也有些時日了，這些名字，為何很少有人提及？”</br> 林海道：“重迦羅就是東阇婆的國都，東阇婆比西阇婆還要貧瘠，少有人去貿易，重迦羅這地名在末羅游語的意思，就是鱷魚和鯊魚之地，我們大宋商隊，絕大多數都是到順達而止，極少有再往東去東阇婆的了，因此少有人提及。”</br> 李非點了點頭，只聽林海繼續道：“滿都拉島就在重迦羅東北，中間只隔一道淺窄海峽，此島眼下雖歸屬東阇婆，但雙方更像是同盟的關系，島上的滿都拉人很排外，沒人引薦的話，外人很難登島。”</br> 李非問道：“林兄當年為何會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br> 林海笑道：“實不相瞞，除經商之外，屬下另一大癖好便是搜集海圖，曾妄想集齊世間海圖，看看天下之大，當年屬下去東阇婆，經商之外，更多是為了搜集海圖。”</br> “林兄這癖好不錯啊！”李非笑道：“若非如此，貧道又怎能得到黑珍珠的消息？”</br> 林海搖頭苦笑道：“主公莫要取笑，屬下去的地方越遠，越覺大海之廣闊，近乎無邊無際，想要知道天下之大，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br> 李非道：“那也不必妄自菲薄，天地雖大，但我們人力也是不可限量的，只要代代積累，天下海圖終會有拼齊的一天。”</br> 林清問道：“以主公的神通，也不知天下之大嗎？”</br> “我雖有些能耐，卻并非無所不知。”李非苦笑道：“否則，怎會連個小小的黑珍珠都尋不到？我只能告訴你，天地之間，陸地只占不到三成，其余那七成多，都是大海！”</br> 聽了他這話，林海等三人一時無言，默默想象著大海之廣大無邊。</br> 次日一早，李非隨老胡來到新建的大倉庫，留下了十萬斤稻米、十萬斤小麥，這一去也不知多久再回來，他盡量多留一些，把所有糧倉都裝滿了。</br> 二十萬斤糧食聽起來很多，其實不過僅夠二十多萬人一天所需，當然，順達城眼下只有六七萬人，城外也有糧田可供應糧食，這二十萬斤放在順達城，還是能賣上一段時間的。</br> 留下糧食后，李非又讓老胡設法把那三十一個宋人送回大宋去。</br> 老胡說可以先把他們送到舊港，那里畢竟是南洋第一貿易大港，船隊往來頻繁，再讓他們從舊港搭乘大宋的船隊回家即可。</br> 一切安排妥當，李非不再逗留，命王順立即起航。</br> 沿著爪哇島海岸往東行駛了半個月，又往南進入一條淺窄的海峽，又走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東阇婆的國都重迦羅城。</br> 東阇婆給李非的第一印象，就是這里似乎仍處在部落時代，本來在順達城感受到的部落味道就已很濃了，進入重迦羅后，他仿佛真的來到了一個原始部落。</br> 城內錯落著各種大小棚屋，就沒有一處像樣的建筑，順達的西阇婆人起碼懂得在城內建個客棧、府衙、宮殿之類的，這里放眼望去全是棚屋，區別只在屋子的大小和屋外的各種裝飾而已。</br> 最關鍵的，還是城里的人，從他們身上一眼便能看出，東阇婆的民風顯然要比西阇婆還要彪悍。</br> 這里無論男女，人人佩戴尖刀，男的赤裸上身，下身短褲裸到膝蓋，頸上帶著各種尖牙、骨頭之類的飾品，女的除了上身比男的多了少量遮蓋衣物外，其余裝扮基本與男人無異。</br> 李非第一眼見到他們時，差點誤以為是毗舍耶人。</br> 城里也有所謂的貿易區，跟一個大型集市差不多，一個個小攤位隨意擺放著，根本沒有什么店鋪之類的，交易貨物的數量和品類都不多，難怪極少會有宋人來貿易了。</br> 東西阇婆開戰似乎沒影響到這里，集市上人來人往，沒看出什么緊張之色，當然，也可能是維里倫的大軍尚未到達邊境吧。</br> 林海說，要去滿都拉島，需要先在這里找一個滿都拉人帶路。</br> 滿都拉人也很容易辨認，他們的裝扮比本地人還要彪悍奔放，脖子上通常會掛一截牛角尖，身上也會以牛血涂抹成各式花紋，偶爾也會抹到臉上。</br> 林海說，這是因為滿都拉島上牛群眾多，很多滿都拉人都以養牛為生。</br> 三人在集市上轉了一會，李非突然指向前方道：“前面那個，應該就是滿都拉人吧？”</br> 的確是很容易找，因為身上涂了大量牛血，所以那人身邊飛繞的蚊蠅也特別多，以李非的耳力，隔著老遠便聽到那毫無間歇的“嗡嗡”聲響了。</br> 林海走上前去，遞給那人一小塊碎銀，道：“朋友，我要去滿都拉島。”</br>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是宋人吧？在島上有朋友嗎？沒有朋友是不能上島的！”</br> 林海笑道：“我要去找阿爾達，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個老水手，也是個出色的皮匠。”</br> 那人笑了起來：“阿爾達大叔，我知道的！跟我來吧！”說完，接過碎銀，扭頭就走。</br> 他們說的是滿都拉話，滿都拉語跟末羅游語十分接近，李非雖聽不明白，但林清卻能聽個大概，一直在一旁低聲幫他翻譯。</br> 那人領著三人一直走到城外，卻沒有去碼頭，而是徑直往海邊走去。</br> 林海低聲解釋說，滿都拉人一般不允許外來船只靠岸，要去島上，只能乘他們自己的船。</br> 四人來到海邊，那滿都拉人從一塊大礁石后面拖出一條小舟，推到了海水中，揮手招呼他們上去。</br> 李非見那礁石后面還停了四艘同樣的小舟，估計是其他滿都拉人放在這的。</br> 四人上了小舟，那人在船頭背著身悶頭劃槳，也不跟他們說話。</br> 林海遙指對岸那清晰可見的海岸線，道：“這條海峽最窄處只有五六里，此人看來是經常做這接送的營生，走的正是這最窄之處。”</br> 李非抬頭望去，果然可見對岸島上山陵起伏、林木蔥蔥，問道：“兩邊相距這么近，東阇婆的人也不能隨便登上滿都拉島嗎？”</br> 林海點頭道：“據屬下所知，滿都拉人勇猛善戰，東阇婆為了拉攏他們，一直很尊重他們的習俗，不允許本國人壞了他們的規矩。”</br> 林清道：“東西阇婆開戰，滿都拉人定會幫著東阇婆了，不知伍丁大哥他們打不打得過？”</br> ……</br> 那滿都拉人劃槳很快，談話間，滿都拉島已近在眼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