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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5 章 雙城夢魘(上)

    肖南回眨眨眼,讓微濕的露水從眼睫上低落。
    山里的夏夜,仍有微風吹拂。山頭軟草低伏,風行而過時隱隱約約露出三人匍匐的身影。
    他們在這山頭上已潛伏了半個時辰,此處視野廣闊,從昏河河畔的灘涂地到沈氏盤踞的山坳處都可盡收眼底。
    然而夜色再次降臨黑木郡的時候,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鹿群消失在了灘涂地,月光下,平整的黑沙上連一只水鳥也瞧不見。
    今夜無人出港。江面分外安靜,一艘船也沒有,纖夫船工更是不見蹤跡。
    火焰在那些石窟深處安靜的燃燒著,遠看群山仿佛長出了紅色的眼睛,像那傳說中名為祭馬的神明,就在黑暗中冷漠地俯瞰著人間生靈。
    先前身在其中不易察覺,那石窟實則處在一片山坳環抱的坑洼處,實則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天坑,坑底四面通達,密密麻麻的小路穿梭山體之間,即使身在高處、也難分清每條路究竟何去何從。
    而在這坑洼的正中央,有一片紅色碎石鋪成的圓形廣場。廣場上黑漆漆的一片,反倒沒有一點火光,只能接著月光窺探一二。
    他們聊定沈氏會提前有些動作,但沒想到,竟是這么大的動作。
    上百名年輕男女跪坐在廣場中央、低聲吟誦著聽不懂的符文,其中最年長的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所有人肩踵相接、圍成一個巨大的圓,而圓圈起始點正對西方觜宿第一宮的鹿首位,那里站著一身素麻衣衫的沈石安。
    不知過了多久,沈石安終于動了。
    她從那圓圈的起點開始、沿著圍坐的人群邊走邊巡視。她走得很慢,視線劃過那些年輕面孔時,帶著一絲慈祥的笑意,而那些接受這視線洗禮的男女,全都低伏著身體、并不敢抬頭看那沈石安。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如此馴良臣服,他們在虔誠地等待著什么,神情同去寺廟祈求神明庇護的人一模一樣。
    肖南回看得嘖嘖稱奇,胳膊肘輕輕推一推身旁的男子,壓低嗓子道。
    “你選妃的時候,也沒有這般陣仗吧?”
    她這話問的有些沒過腦子,等反應過來才覺察到有些不妥,那人卻已接過她的話頭。
    “確實沒有。”他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從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肖南回不說話了,更不敢回頭去看趴在她身側的人,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遠處的沈石安身上。
    終于,那沈石安的腳步停住了,她的視線落在人群中那個顯得分外圓潤的矮胖身影上,瞇起眼細瞧那圓溜溜的腦袋、短胖結實的四肢、還有那一地吃剩的杏核。
    肖南回的心瞬間漏跳半拍。
    是那個孩子。
    “抬起頭來。”
    沈石安的語氣很是滿意。
    那女童卻似乎是被嚇住了,半晌都沒動彈,圓潤的身子抖如篩糠。
    沈石安皺起眉毛來,一直站在身后不遠處的老婦見狀走上前來。老婦伸出手來、摸過那女童的前額、頭頂、后枕,不住點頭。
    “天中飽滿,后山平坦。恭喜家主,選中佳品。”
    沈石安走上前牽起那孩子的手,臉上的表情有種孩子氣的天真和甜美。
    “害怕嗎?”
    女童仍是不說話,只是顫抖。
    沈石安向那老婦伸出一只手,老婦便從身后那竹簍中摸出一顆糖來,放在沈石安手中。
    沈石安捏著那顆糖、湊近女童的嘴唇,聲音中帶了幾分蠱惑。
    “來,吃糖。吃了糖就不怕了。”
    女童猶猶豫豫張開嘴、糖便進到她口中,那老婦隨即一邊牽起她的手、一邊牽起那沈石安,轉身向亮著紅光的石窟走去,而那一眾少男少女也都緊隨其后,進入石窟深處。
    肖南回從隱蔽處站起身來,風將她脖頸的冷汗吹散了些,她斟酌一番對身旁的人說道。
    “我去探下。你留在這,讓丁未翔陪著你。”說到這她還嫌力度不夠,又苦口婆心地補充幾句,“這沈家處處透著兇險,今早去見那沈石安,她明顯對你有所企圖,也未嘗不可能是故意做這一出戲引你前去。那石窟又是封閉空間、易進難出,若是遇到什么不可預測之事,我一人尚好逃脫......”
    她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男子已站起身來,瞧了瞧面前女子認真的神色,輕飄飄問道。
    “你認得路嗎?”
    肖南回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丁未翔的笑聲隨即飄過,那笑聲中帶了幾分不大友善的嘲諷之意,令人頗為惱火。
    肖南回追上前去。
    “你笑什么?”
    丁未翔轉過頭來,板正的臉上一絲不茍。
    “我笑了嗎?你聽錯了吧。”
    她還要再追究,夙未也跟上前來。下山的路略有些陡峭,氣氛漸漸沉默下來。
    片刻,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們......不會真的對那孩子做些什么吧?”
    夙未的身影就在前方不遠處晃蕩著。
    “若我沒猜錯的話,那女童便是沈石安挑選的下一個容器。”
    “什么容器?”
    “沈家現任家主沈石安,生于涅泫覆國末年,如今當有一百零三歲整,怎可能是個未及總角之齡的孩童?”
    肖南回腳下一頓,瞬間想起那老婦于垂花門下對她說過的話。彼時她以為的芻狗一說,不過就像碧疆一些古老村落的活人祭一般原始野蠻。而此時此刻,她才終于徹底明白過來那些孩子的真實用途。
    他們連祭品都不如,只是年老且愚蠢的當權者、通往長生之路上的傀儡衣衫罷了。
    “只是挑選成為侍神容器,為何要一定要是孩童?直接挑選長成者豈不是更快更好?”
    “息慎族人認為,人的肉身里盛裝著靈魂,就像形態各異的容器里裝滿水一般。一具身體本來便只容得下一個靈魂,如果有旁的東西硬要闖入其中,那便會因為不相容而發生沖突。一個年及弱冠年輕男子的靈魂、同一個不過總角之齡孩童的相比,總是要強壯堅定許多,不容易被撼動,更不容易被驅逐,即便一兩次降神成功,也往往不能長久。所以,要想擁有一個長久的、不易出岔子的容器,或許便是要從其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培養,摧毀他的心智、削弱他的自我感知,使之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傀儡。”
    仿佛有一條細線在腦海中一穿而過,將先前種種碎片連接起來,肖南回幾乎脫口而出道。
    “我知道那鄒思防是怎么回事了。”她聲音有些急切,語速都比平時快了不少,“之前我一直以為,仆呼那是知曉晦日祭上你會拿出三枚玉璽,所以才撲向的焦松縣。可那晚我卻在行宮中碰到了那個詭異的宮人,那許睿分明也是沖著我、或是沖著什么東西而去的。如果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在發現長宓臺上的秘璽是假的之后,絕不會再冒險潛入行宮中。”
    “如果說,仆呼那中只有一人可以感知秘璽的存在,那么這個人一定就是出現在焦松縣的那個‘鄒思防’。或者說,當時鄒思防身體里的那個人。除此之外,那夜我在行宮遇見的那個宮人,也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這一切看似荒唐,實則有著一層微妙的聯系。那便是,鄒思防和那名叫做許睿的宮人,在現身日之前,就都已經斃命了。”
    人的靈魂離開身體后,如果身體還活著,那便會有別的東西來占據其中。
    可是,那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前方的身影一頓,夙未半側過臉望向她,神色在夜色里有幾分晦暗不明。
    “你所言不錯,但還差漏了一層聯系。鄒思防曾因奇毒而生命垂危,許睿死前曾是內殿寢官,亦在行兇前幾日有過病重告假的情況。而此二人出現異兆之前,很可能都曾接觸過秘璽。”
    對,她想起來了。那許睿的尸身上,曾有一處微小而不易察覺的刺點。只是不知那刺點是否就是接觸過那秘璽后留下的痕跡......
    “所以,這就是你沒有將那東西帶在身邊的原因嗎?”
    夙未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被丁未翔打了個手勢制止。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接近石窟林。小心起見,三人便不約而同的噤了聲。
    然而各個石窟內除了火光外仍不見一人,那些少男少女連同沈石安,就仿佛走入旬空之中、憑空消失了一般。
    肖南回不死心,在那處最大的主窟四周仔細探尋了一番,最終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洞口。
    那塊被火油環抱的石臺正下方竟是空的,黑黢黢的洞口就開在其背后的地面上,洞的深處隱約透出些火光來,露出一條窄而陡峭的石階。
    丁未翔看了看,臉上神情有些變幻莫測。
    “主子和肖姑娘留在此處,我下去探一探。”
    肖南回轉了轉眼珠,輕飄飄道。
    “你認識路嗎?”
    讓人吃癟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妙。
    丁未翔一窒,肖南回恨不能叉腰仰天大笑三聲。但為了接下來的一路同行,她還是忍住了。
    “這道口看著如此狹窄,你的身形怕是不大方便,還是我下去探探。”
    丁未翔顯然不肯,正要開口駁斥,一旁的男子終于開口。
    “不如你們倆下去,我留在此處等你們......”
    “不行!”
    這一次,肖南回和丁未翔終于統一了陣線。
    夙未擺擺手,下了定論。
    “那便還是三個人一起吧。”
    進入地下的這段石階比方才的山路還要陡峭,丁未翔打頭陣、夙未在中、肖南回殿后,三人再次沉默,就著四周晦暗的光線一路下行。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后,四周空間瞬間開闊起來,原來是一處地下石窟。螺旋形的石階圍繞著石窟石壁盤桓而下,像是一條蟄伏冬眠的巨蟒,蛇頭便直通那傳說中的地獄之門。
    石階旁點著許多長明燈,燈火映亮了石壁上赭色的壁畫,依舊有許多符文花樣摻雜其中。
    從顏料剝脫褪色的情況來看,這些畫的年歲遠不如色丘別夢窟中的久遠,但畫技與意境卻是差了太多。描繪雖然精細,但落筆卻極為拘謹,用色也很單調,似乎是為了完成某種任務才畫下的。
    肖南回的視線匆忙掠過那些壁畫,因為心系那消失在洞口的沈石安,她本無心去細瞧那壁畫中描繪的內容,但就在她要收回視線之時,有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幅近乎占據了半面石壁的巨大壁畫,畫上大半被赤紅色的火焰覆蓋,火焰中似乎又有無數人頭攢動,火焰的中心站著一個人,雙臂平展、雙手張開,雖穿著僧袍,面目卻十分猙獰可憎。
    但這些都不是令她駐足的原因。她在意的是那丑僧左手手腕上的東西。
    盡管這世間佛珠大同小異,但她就是覺得那串佛珠很是眼熟。或許是因為那些大小不一的珠串,又或者是因為那種稀少奇異的色澤......
    “那畫中人,或許是我師父無皿。”
    肖南回愕然抬首,發現那人也在打量那幅壁畫。
    “你師父......當真生成這個樣子?”
    夙未沉吟一番,似乎是在回想往事。
    “我拜他為師時,他已是耄耋老者,但也絕非畫中的樣子。想來是畫這畫的人,對他有些成見吧。”
    這何止是有些成見,這得是不共戴天之仇才能將一介僧人畫成這副尊容啊。Xιèωèи.CoM
    一種強烈的預感涌上心頭,末了又令她徒生遺憾。
    “他既已是這畫中人,想來是知曉不少這沈氏的秘密的。只可惜他已不在,這畫中的秘密也無人知曉了。”
    “我看倒也未必無人知曉。”某人的聲音冷到了谷底,“到底是這些年捐的香火錢太多了些,令那守著窮山惡水的和尚都學會了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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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業寺大殿,九千九百九十九盞酥油燈前。
    年輕主持狠狠打了個噴嚏,隨后吸了吸鼻子。
    奇怪,如今正是仲夏,按理說早已過了夜涼侵體的時候,怎么反倒覺得后頸有些發寒。
    他瞧了瞧眼前才點了一半的油燈,只覺得身上的袈裟越來越沉、端著油缽的手腕越來越酸。
    他清了清嗓子。
    “燭魚?”
    大殿外無人應聲。
    一空瞄一眼殿外天色,不過酉時剛過,他那懶徒兒貪睡的時辰可是越來越早了。
    定了定神,他又清了清嗓子。
    “瓶兒?”
    大殿外依舊無人應聲。
    一空盯著眼前的木魚,拿起一旁金包銅的小錘狠狠地敲了三下。
    “寶傘!”
    半晌,一個半高不高、形銷似傘柄的小沙彌,踉踉蹌蹌出現在殿門前。
    “師、師父,怎么了?”
    一空深吸一口氣、恢復平和,繼續裝模作樣地擺弄著油燈。
    “方才聽見山門處有人搖了鈴鐺,可派人去看過了?”
    寶傘一手抓著有些不合身的褲腰、一手去提趿拉了一半的鞋子,在殿門前扭來扭去。
    “好、好像是燭魚去看了,還、還沒回來。”
    一空去添燈油的手一頓。
    “去了多久?”
    “不、不到半個時辰。”
    一陣微風吹過,那盞方才點亮的油燈突地滅了。
    搓了搓手指,一空提起袈裟、站起身來。
    “剛想起來,今日似乎是忽徹爾古佛的佛誕日。”
    忽徹爾古佛?那是什么佛?怎么從來都沒聽過?
    小沙彌偷偷撓著腦袋,擔憂自己的無知被住持看破,住持卻再次開口。
    “今夜晚課停一天吧,去把大家叫到大殿來守夜。殿門關好,天亮才能出去。”
    寶傘垮下臉來,顯然是覺得這懲罰來得太重了些。
    “師、師父,我、我覺得......”
    一空走近他幾步,突然伸手敲了敲小沙彌的腦袋。不多不少,整整三下。
    “快去。”
    寶傘一愣,不再做聲,雙手合十應下,轉身跑遠了,瞧著是比來時矯健了許多。
    大殿后兩三個院子之外的香積廚,另一道身影正鬼祟地貼著墻根移動著。
    郝白懷里揣了三只燒餅、前襟處兜了四五枚雞蛋,腳下生風,臉上都是收獲的喜悅。
    他深諳在敵人地盤上暗度陳倉的方法。想當初,他可是在碧疆那土匪窩里呆了倆仨月,偷過的雞蛋、薅過的羊毛數不勝數,區區一個荒野破廟,豈能攔得住他?
    三拐四拐出了堆柴火的后院,他直奔藏經閣而去。一想到一會可以美滋滋地烤上幾只新鮮的蛋餅來吃,他便覺得唇舌生津、好不美妙。
    然而一跨進那殿門,他便覺察到不對勁了。
    他做事的地方雖然凌亂,但東西擺放位置他向來記得清清楚楚,絕不該是眼下這副光景。
    殿內傳出一陣翻箱倒柜的響動,沒有半點遮掩,透著一股不耐煩和急切。
    殿內的燭火走時只剩了半拉燈芯,如今已經滅了,他只能現點了一盞油燈,向前望去。
    這一次,他看清了那人身腰間佩著的細窄軟劍,格外有些眼熟。
    然而他那雙久在黑暗中研習草藥典籍的眼睛,如今已有些昏花,實在不敢確認自己所見。
    “鹿中尉?”
    他試探著叫了一聲,那人動作一停,卻并沒有轉過身來。
    郝白吞了吞口水,拎著油燈又湊近幾步。
    昏黃的燭火照在黑羽營細密的甲衣上,反射出一片如昆蟲甲殼一般的光澤,像是沾了一層油......或是血。
    郝白驀地停住了,懷里的燒餅雞蛋紛紛落地,噼里啪啦響成一片,仿佛是他破碎的膽魄心肝。
    那人終于轉過身來,赫然就是鹿松平的樣子。但那張臉上的神情卻分外僵硬,像是有人帶著一張劣質的□□在同他講話。
    “你把東西,放在哪了?”
    郝白眨眨眼,兩條因為沒用晚膳而有些發軟的腿、悄悄往后挪動著。
    “什么東西?”
    那‘鹿松平’沒有說話,而是“唰”地一下拔出了佩劍。
    郝白立刻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聲音也顫抖著提高了不少。
    “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就在那邊。”
    他胡亂往那舊書架間一指,對方卻沒有動,劍尖向前一伸,仿佛銀蛇吐信。
    “你來拿。”
    郝白僵了僵,盯著那明晃晃的劍尖,小心往書架的方向挪著步子。
    三四層的舊書架上落滿灰塵,只有最下面一層因為要放置東西而清理了出來,如今上面蓋著一塊黑乎乎的皂布,瞧不見布下面的東西。
    “快些。”
    那‘鹿松平’開始催促,他咽了咽口水,一只手去掀那蓋了一半的皂布,另一只手卻縮進袖間。隨即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掀開那塊布,與此同時將袖間的東西一股腦地灑了出去。
    一股細煙裹著黑布劈頭蓋臉落在‘鹿松平’頭上,郝白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慶賀兩聲,一道銀光從上劈下,將那黑布一分為二。
    他只來得及退開半步,便覺得左肩一涼,半邊袖子已和衣裳分離。
    白衣郎中嚇得腿軟,一邊在地上爬、一邊囁嚅著。
    “殺人了,殺......”
    他剛哼唧了兩句,突然聽得身后一聲重物撞擊落地的聲音,顫顫巍巍回頭一看,便見年輕和尚正氣喘吁吁地立在門口。
    地上一只巨大的木魚滾著滾著終于停下來,而那‘鹿松平’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知是那迷煙生了效還是木魚的功勞。
    “一、一空?”
    郝白心有余悸,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衣衫不整很是狼狽。
    眉目清秀的和尚瞥了他一眼,掛心的顯然另有他物。
    “東西還在?”
    郝白點點頭,快步走到一旁煎藥的火塘前、將那方方正正的東西摸了出來,趕緊揣入懷中。
    一空揮了揮袖袍,試圖驅散空氣中那股子細煙,但一開口還是咳了兩聲。
    “郝施主可是這幾日大有所成、研究出了什么制勝秘藥?”
    郝白一頓,隨即沉穩開口道。
    “祖傳方子,管用的緊。”
    廢話。
    那是他為了偷雞專門配的迷藥,一只雞一般用上二錢足矣,他為了多偷幾只帶了八兩,方才全用上了,藥翻十個人都不成問題。
    語畢,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巨大的木魚上。
    “住持方才祭出的可是專為克制這邪魔外道的鎮寺法寶?”
    一空也是一頓,隨即平靜開口道。
    “傳寺之寶,有些加持。”
    當然。
    那木魚里塞得可是他攢了半年的香火錢,一個月少說也能有二三十兩,半年就是一百多兩,這重量砸下去,尋常人恐怕非死即傷。
    先前舊怨仿佛一筆勾銷。白衣郎中和年輕僧人沉默片刻,不約而同上前一步,小心看了看那昏死過去的鹿松平,突然默契起來。
    “接下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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