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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敖皺了皺眉頭,神情樣貌像是在沉思,背負(fù)雙手緩緩踱了幾步,欣喜的說道:“有了,既然裴小姐把請柬給了他,想讓他進去,而且看裴小姐與他相識,想來也定是飽讀詩書之人了,不如就讓這位兄臺當(dāng)場賦詩一首,只要能夠賦詩一首,不論好壞,都可進入如何?這樣一來,其他人也就不會非議了?!?br/>
盧敖想起李弘剛才說的他自己勉強算是半個讀書人,恐怕也就是處于識字、通讀的水平吧?自己如此提議,即可讓這個士子無法手持請柬進去,而且還不為難裴小姐,她無請柬進入,反過來還得承自己一番情面不是?
裴婉瑩歪著頭看了一眼盧敖,以她冰雪聰明的性格,到現(xiàn)在哪能看不出來盧敖是成心在為難李白?
裴婉瑩對盧敖?jīng)]好感,是因為盧敖仗著自己的家世,永遠(yuǎn)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雖然對自己他不會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但那也并不是因為自己個人原因,而是因為這個人太勢利了,知道自己的父親身為朝廷重臣,所以才對自己如此巴結(jié)。
而這也是為何她今日來時,帶了堂姐過來的原因,就是想以堂姐作為掩護,希望能夠讓這個盧敖離自己遠(yuǎn)一些。
但她心里對于李弘?yún)s是頗有好感,除了剛一見面時李弘的大呼小叫,喊出父親的名諱外。其他時候與自己相處,在藍(lán)田縣可以說是有理有節(jié)。
何況身為軍伍之人,又有與父親并肩作戰(zhàn)的經(jīng)歷,加上在藍(lán)田救治百姓不遺余力,要不是他提出的方子,恐怕那天花如今還是不治之癥呢,所以,裴婉瑩對于李弘在內(nèi)心還是頗有好感,最起碼不會是討厭,要不然也就不可能任由李弘理所當(dāng)然的拿走她的請柬了。
現(xiàn)在裴婉瑩聽到盧敖讓李弘賦詩一首方可進入,立刻輾轉(zhuǎn)美目,看向了李弘,在她看來,李弘能夠短時間內(nèi)就作出:‘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fēng)秋。更吹羌笛關(guān)山月,無那金貴萬里愁。’這樣大氣的從軍詩作,如今再作一首也并非是難事兒。
“李公子……?!?br/>
“不作,沒原因?!崩詈霌P了揚手里的請柬,向裴婉瑩做了個聳肩的動作。
然后走到盧敖跟前,說道:“請柬無名無姓,既然你們制定的規(guī)則是,持有請柬之人便可進入,那么就不該臨時附加任何條件。畢竟,身為決策定制者,如果三番五次的因人而異的更改決策,能夠體現(xiàn)出來的,只能是你們策劃詩會的能力不足,以及你們整個詩會的業(yè)余來。如果覺得有漏洞,你可以明年再改整,而不是因為現(xiàn)在我持有請柬……。”
“但你那請柬是裴小姐的?”盧敖溫和的笑容消失,換成了冰冷的神情。
“裴小姐現(xiàn)在把請柬給我了,那么我自然就擁有了能夠進入的權(quán)利,你們是憑請柬進入不是?”李弘奇怪的問道。
“是憑請柬進入,但不是憑借搶他人的請柬……?!?br/>
“裴小姐自愿的好不好?你這上面也沒有寫不能轉(zhuǎn)借、不得贈與他人的注意事項不是?別那么迂腐,任何事情的規(guī)則制定了之后,那么只要在規(guī)則里行事,你就得同意,不然的話,你嘴里的否決就是否決你自己的能力,這樣不好,我覺得你的能力挺強的,下次注意改進就是了?!崩詈肷焓峙牧伺谋R敖的肩膀,在旁人看來,怎么看怎么像是長輩在教訓(xùn)晚輩似的。
盧敖?jīng)]想到這個士子竟然滿嘴的方圓規(guī)則,言辭雖然不鋒利,但是句句在理,令自己反駁不得,自己制定的規(guī)則,自己如今要否決,豈不是就如他所說那般,自己否決了自己的能力?
而且這人那跟訓(xùn)示的態(tài)度,仿佛一個久居官位的朝臣一樣,一字一句都充滿了決策制定者的氣勢,讓你不由自主的氣勢就弱了幾分。
李弘看著怒目而視自己,卻被自己搶白的不知該說什么的盧敖,自在輕松的對裴婉瑩說道:“你看,這個盧公子都同意了,咱們進去吧?!?br/>
裴婉瑩也是有些錯愕,紅唇微張、雙眸睜的大大的,驚訝的看著李弘,這個家伙怎么跟自己的父親似的,這一番話雖然看似淺顯,但是回味的話,很像那些在朝堂之上浸 淫多年的官員,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句句在理,令人無從反駁。
他們哪知道,人家太子殿下天天沒事兒在朝堂上訓(xùn)斥三四品的朝堂重臣跟玩兒似的,就是她裴婉瑩的父親,不也是被人家李白訓(xùn)斥的唯唯諾諾,反駁不得!
至于那個盧縣令,李弘恐怕嘴里的唾沫星子都沒有空訓(xùn)斥他,剛才一張嘴就要訓(xùn)斥比盧縣令大好幾級的京兆府長吏,如今搶白盧敖幾句,實在是太易如反掌了。
裴婉瑩看著神情悠然輕松自在的李弘,莞爾一笑,然后對著一旁怒目而視李弘,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反駁的盧敖說道:“那就多謝盧公子了,姐姐,我們走。”
李弘往前行,而揚武身為下人,就像每一個進入詩會的士子一樣,身邊的侍女或者書童,是不需要請柬的,只要主子有請柬就可以跟著進入的。
盧敖本就被李弘當(dāng)著裴婉瑩的面一番搶白,氣的的滿臉通紅,如今聽到裴婉瑩的‘多謝盧公子’,更像是諷刺他的策劃能力,一下子臉漲的更紅了,看著幾人緩緩進入,卻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應(yīng)對。
裴婉瑩經(jīng)過被李弘一番搶白,氣的面色通紅的盧敖,再看看前頭毫無所覺的罪魁禍?zhǔn)祝蝗婚g在盧敖面前定住腳步,有些不忍的說道:“盧公子,其實李公子在詩賦一途上可算是才華橫溢,只是他不愿意被人逼迫作詩吧。不過小女前些日子有幸在藍(lán)田聽到李公子賦詩一首,不知道盧公子可有興趣?”
“哼,一個怕是只會認(rèn)字、通讀之人,還能作出什么好詩來不成?不過既然裴小姐覺得還不錯,倒是不妨念于眾人聽聽?!北R敖環(huán)顧著不知道何時,四周圍滿了打算進入臨水殿、水亭的其他士子冷冷說道。
心里卻打算著,如果裴婉瑩念出來的詩賦很普通,或者是根本沒有格律可言的話,那么自己就可以借著這首詩來譏諷下那個李白了,而且還可以立刻為自己挽回一些顏面。
他可是不會相信那個都不敢自稱書生,而是自稱半個書生的李公子,能夠作出什么佳作來!
裴婉瑩盈盈一笑,無語的看了一眼某人拿著自己的請柬,在人家護衛(wèi)的眼前晃來晃去,嘴里還欠揍的說道:“我可以進去嗎?可以吧!大點聲兒,我聽不見?!?br/>
“那就請盧公子評鑒,這位李公子乃是軍伍出身,剛回到長安不久,而且在西域時,曾經(jīng)跟隨著家父一同征戰(zhàn)沙場,所以那日在藍(lán)田與小女子相遇交談時,便作了一首從軍行。”裴婉瑩淡淡的笑著,向盧敖跟圍成半個圓的學(xué)子先解釋道。
李弘雖然看似在逗弄那兩個兇神惡煞的護衛(wèi),但耳朵一刻也沒有離開裴婉瑩的聲音,聽到心上人把自己夸的跟一朵花兒似的,心里跟吃了蜜似的那么甜。
不過在裴婉瑩說完自己身份的來龍去脈后,李弘還是從盧敖跟其他圍著的士子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不屑跟輕視。
如今這些士子,對于軍伍之人,特別是對那些府兵,早就已經(jīng)失去了當(dāng)初剛立國時的尊重態(tài)度,如今在他們看來,那些府兵大字不識、行為粗魯,只會喊打喊殺,實在是有辱大唐人的斯文。
于是在這樣的眾多文人士子熏陶下,民間已經(jīng)開始流傳著那句:‘好男不當(dāng)兵、好鐵不打釘’的諺語了。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fēng)秋。更吹羌笛關(guān)山月,無那金貴萬里愁。這便是李白公子所做的詩作,還請盧公子評鑒,是否有資格進入這詩會?”裴婉瑩在解釋完后,如同李弘一樣,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士子臉上對府兵的不屑跟厭惡之情。
身為裴行儉的女兒,自己的父親本身就是軍伍之人,如今看著這些人的表情,裴婉瑩心里自然也是感到忿忿不平,于是神情也已經(jīng)轉(zhuǎn)淡,語氣也變得冷了三分。
眾多士子鴉雀無聲,就連盧敖也是不出聲的在心里默念著,如果真是那個軍伍之人所作,那這首詩可就是一首佳作啊,流傳千古恐怕都是有資格的。
裴婉瑩看著呆若木雞的眾人,神色之間冷淡的對著錯愕的盧敖行禮后,便與她那堂姐跟著李弘往詩會里面走去,留下身后那些士子依然在回味。
而眾士子當(dāng)中,自然就有一位李弘與裴婉瑩的熟人,那個藍(lán)田學(xué)子崔墀赫然在列,此刻聽著裴婉瑩念的詩賦,頓時對自己苦思冥想,憋了快兩個月,原本還打算在今日詩會一鳴驚人的詩作,失去了信心,垂頭喪氣而又茫然的看著裴婉瑩與李弘緩緩走進詩會。
這個時代,還不存在冒名頂替詩賦者,因為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知曉,那么就將是身敗名裂,這一輩子都無法抬頭做人的嚴(yán)重后果。
這個后果誰也承擔(dān)不起,所以,裴婉瑩說是那李白所作,眾人自然是深信不疑,沒有人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