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隱仙府這一屆的學員有賽場上的感情基礎,自發抱團,很多消息都是互通的。
像明殊在暗中打聽她這件事,時絨早就從宴安的嘴中知曉了。
更有趣的是,明殊在打聽完她的消息之后,緊接著就派人去了懸壺谷,這不得不讓時絨多想。
師尊去調出了青云學府前五屆學員的名單。
懸壺谷的女性學員只有一位:牧清然,于十一年前死于秘境。
所有的時間點都吻合,牧丹青又正好出自懸壺谷牧氏嫡系……
時絨看她對自己突然交淺言地一通剖析,還以為她是聽說了什么,才會這樣突兀同她拉近關系。
沒想到牧丹青一愣:“你怎么會知道我姑母的名字?”
這反應出乎時絨的意外。
含糊道:“聽長輩提及過,是與我有恩之人。”
“原來如此。”
懸壺谷慕強的風氣極盛,嫡系所出的牧清然入青云學府之后,風頭自然強極一時,懸壺谷內無人不知。
只是……
牧丹青遺憾道:“可我只聽說過姑母的名號,實際里卻從沒接觸過,你找我打聽,就問錯人了……”
懸壺谷內等級森嚴。
她生下來資質過于平庸,哪怕是血親,也從來接觸不到牧清然那樣族內頂尖核心的存在。
時絨仔細留意牧丹青的表情,瞧著不像是撒謊:“哦哦這樣……”
看來她是真的純屬于魅力太大,無意之間征服了一位氣運之子吧~
眼珠子一轉,時絨臉上的笑意便和暖起來:“既然你是我恩人的侄女,咱們以后便是一家人了,當姐妹相稱吧!”
論起來,還真是親表姐妹呢。
牧丹青:“啊?”
時絨掏出前陣子在朝城里頭淘到的“短距離通訊器”——傳音玉符。
眼含期待地問:“這書里若有我看不懂的,可以常問你嗎?”
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突然親熱起來,讓牧丹青摸不著頭腦。
遲遲地掏出自己的傳音玉符,與她“加上好友,”應答下來:“呃……行啊。”
時絨:“那咱們以后隨時保持聯系~”
“好……”
……
時絨料想得到,有明殊那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在,她真實的身份一定會被拿去做籌碼,和懸壺谷勾勾搭搭,計劃著認親。
牧丹青到時自會知曉。
時絨無法抹消掉原身的血脈出身,卻不想同明殊那樣的渣滓再有什么牽連。
只要母族非是與明殊同仇敵愾的一丘之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像懸壺谷這樣的老牌丹修世家,內部向來封建□□得很,強者為尊,能者方有話語權。
牧丹青如今是懸壺谷年輕一輩中最有出息的天驕,更是天道選中的氣運之子,多半會是懸壺谷日后的話事人。
與她先建立起聯系,有百利而無一害。
……
青云學府除了實戰課老師一個比一個熱情似火,要求大家都卷起來。其他學科先生都佛得很,基記本靠學生自覺,走放養的路子。
先生平時開課主要是答疑解惑,從不點名,來去自由。除非提前告知了,是“特殊課題講座”,才會要求學員盡量參與。
時絨因此得空,在家專心打鐵了一個月,琢磨神識的操控手法。
好不容易整出一柄二品靈器,歡天喜地地去找祁鶴先生。
誰料她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將“作業”打了回去:“你心太急,基礎不牢是走不長遠的。回去再練十柄,看看與這一柄的區別,再來回話。”
時絨答辯失敗,一秒垂頭喪氣。
還不忘禮貌道謝:“好的,謝謝先生指點。”
……
等人走后,祁鶴方從鍛造爐中抬起頭來。
視線追隨時絨蔫頭耷腦的背影,難得彎眉笑了下。
張痕從屏風后頭繞出來,拿起時絨呈上來的那柄二品靈器打量:“這柄靈劍的品質幾乎達到二品的巔峰了吧?你還有什么不滿的?方才來的幾位學員還在摸索著怎么用神識給武器塑形呢。”
祁鶴的發絲在熱風的烘烤之下輕輕浮動:“她給我感覺怪得很,年紀輕輕,說是從前沒有系統學過煉器。可看她成品,每份材料煉制出來的完成度卻極高,顯然是個做慣了的熟手。”
“或許她是從別處積攢下來了一套理論經驗,可她的那套理念,與煉器有相通之處,也有沖突,乃至錯漏之處,比如說……”
祁鶴屈指,輕輕在那靈劍的劍身上一彈。
從她指尖釋放出來的靈氣縈繞震動的劍身,像是躍動的星光,但不足片刻,便消弭而去。
張痕咦了一聲:“她淬劍之后,沒有封靈?”
他常與劍打交道,在就讀青云學府的時候也修過煉器,知道一些,“不過二品靈器無須封靈吧?”
世人使用靈器,皆可引自身靈氣入內,方能激發出靈器最大的功效。
故而高級煉器的最后一步,便是封靈。
手法越老道的煉器師,封靈程度越高,可以讓靈氣在劍身內維持更久,減少損耗。
三品以下的靈器因為材質限制,“封靈”的效果不明顯,大多煉器師不會浪費精力特地做這件事。
但那是在用普通煉器之法的情況下。
張痕納悶地自己再試了試。
滿臉疑惑:“不對,二品靈器就算沒封靈,靈器損耗也不該如此之快呀?這劍怎么……”
祁鶴笑笑沒解釋,只道:“神識煉器,封靈是必要的環節。”
而依時絨的悟性,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祁鶴沒有當面提點,讓她自己回家多加磨煉。
便是為了提點她,不要慣性使然,太過依賴從前那套理論經驗,想當然地行事。
盡早沉下心來,腳踏實地,日后才可避免少走彎路。
……
機甲的動能非靈氣,時絨對“封靈”手法自然毫無了解。
且多種煉器書籍都明確寫上低階靈器無須封靈,她一葉障目,便隨手帶了過去。
時絨想不到根結所在,反復思索祁鶴讓自己回家重練的理由。恨不得把三千殿和文思閣搬空,天天不是泡在圖書館里頭看記書,就是埋頭煉器。
白亦眼看著絨崽因熬夜苦讀,而頭發掉了一地,頓時心疼得沒邊兒。
又不好勸她,只得做些好吃的,給她多補補身子。
在她熬夜補煉器理論知識的時候,陪同地坐在旁邊,和她一起看書。
……
時絨做事的專注力高,這幾日在腦子里反復復盤煉器的過程,琢磨可能的錯漏之處,思維之中便只剩了這么一樁事。
直到夜風忽起,從敞開的窗格內灌進來,恰好吹滅了桌上的燭火。
她眼前光線一暗,驟然回過神來,才看到旁邊坐著的師尊。
他似乎無意打擾到她,見燭火熄了,便自發起身去點燈。關上透風的窗子后,又安靜地坐回到她對面。
室內暖光融融,讓人心底莫名熨帖。
時絨:“師尊沒去睡?”
她突然出聲說話,讓白亦詫異一瞬。
“嗯……”
白亦淡淡,“我是來盯著你今晚早些休息的。你要再像之前那么熬下去,本就不多的頭發都要掉光了。”
時絨:“……”
他一開口,溫情全無。
時絨無奈地應聲哦,下意識地抓了一下頭發。
直覺手感不對。
手掌一攤,上頭果真繞著好些斷發。
時絨心中猛涼。
白亦神情嚴肅,甚至蹙起眉來:“你瞅瞅!”
……
看著手中那一團亂麻似的發絲,時絨突然意識到自己太過鉆牛角尖了。
就算反復核查一千遍,若是思維固定,總也跳不出那個框架來,根本毫無意義。
不如另尋角度,重新切入。
她將煉制出來的三柄靈劍放在桌上。
身體前傾,雙手將劍推到師尊面前:“要不然,師尊幫我看看?”
白亦乜她一眼:“作甚?我對打鐵毫無興趣。”
時絨笑嘻嘻:“不是從煉器師的角度,就是從使用者的角度。您是中州第一劍修,這世上一定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劍吧?”
白亦:“……”
看這笑臉相迎,甜言蜜語的,不過是為了拐彎抹角指派人做事罷了。
用不著的時候,坐在旁邊大半天,看都不看一眼呢。